第11頁 文 / 夏夜
「唉.不消謝,貧道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他不禁歎息。「王爺慢走,恕不遠送了。」
「小王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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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應君衡躺在房中歇息。
表面上,他的身體彷彿陷入沉睡的狀態,然而他的精神狀況卻一直游離在半夢半醒之間。
他的意識仍然存在,而軀體卻沉重得絲毫無法移動,彷彿陷身在深沉泥沼中,拔脫不得。這令他有一種渾渾噩噩的惶然感。
靠近了……恍恍惚惚,他渾沌的腦海隱隱閃過這個訊息。
他意識到有個不知名的魅影慢慢地朝他走近。
隨著不明物體的接近,他漸漸感到呼吸困難,彷彿受到極為巨大的重量壓迫一般……
這一切一如往常。
就在他認命地準備接受和往常一樣的折磨之時,那雙冰冷詭異的「鬼手」卻遲遲沒有落下。
應君衡暗暗感到困惑。隱隱約約地,他感受到那個不明物體靜立在他床邊。
他無法深思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斷飄忽、無法控制的渾沌思維,讓他只覺得相當疲憊……
「……居然這麼做……」
恍惚中,他似乎聽到這幾個字飄蕩在空氣中,空洞洞的聲音彷彿是來自幽深空谷的巨響,模糊而不真實。
是誰做了什麼?他下意識地這樣想,然而游離不定的思緒卻讓他無法細思。
「我不過……想和你在一起……居然……這麼對我……」
那個虛幻空渺的聲音又再次飄了起來,若斷若續地在應君衡耳中盤桓迴盪。
「嗚……嗚嗚……好恨……恨……」
迷離的嗚咽聲響起,重疊在一聲又一聲的控訴裡,交纏成一片詭譎幻異的聲浪,音量由小而大.漸漸充斥整個幻樣的空間。
哭嚷聲回音似的不斷在耳中激盪,應君衡再也分辨不出那聲音究竟在哭訴、指控些什麼,只覺得隨著那哭嚎聲愈趨高揚淒厲,他的意識也恍惚迷離得更厲害,幾乎要飄離腦海……
他不禁有一種幻然如夢的錯覺。
也許這只是一場夢吧……什麼鬼哭、什麼控訴,大概不過是一場還未清醒的幻夢……
就在應君衡意識漸漸模糊之時,一切激狂的鬼叫、鬼哭,全部驀然而止。
「……不會放過你……我不會放過你!」長久的寂靜之後,這一聲淒厲、尖銳的叫聲突然拔地而起。
此時,一雙冰冷、削瘦如骨的手掌以極為疾迅的速度倏地架上應君衡的頸項,緊緊掐住。
這樣的攻擊來勢洶洶,且絲毫不留餘地。
應君衡心下一驚,亟欲大喊,但尚來不及開口,最後一絲意識便已失去。
「喂!君衡,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睡?」
隔日將近午時的時候,彥文兩兄弟相偕來到應君衡房中。
一進門,心直口快的彥武見到應君衡還睡在床上,忍不住大嚷大叫起來。
「起來了!哪有人這麼嗜睡的。真不像話!」彥武說著,大步向前欲喚醒他。
忽然一些散落在應君衡床前地面的紙片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是什麼?」他忍不住好奇地彎身拾起其中一片。
被他拈在手中的黃黑色紙片,是一截相當不完整的碎片,但仍看得出是符咒一類的東西。
一見之下,彥武神情丕變,似乎不勝詫異。「怪了,這是……」
「彥武,你快來!」
彥武正為手中之物訝異不已,先走到應君衡身側的彥文忽然一聲驚叫,打斷他的思路。
「怎麼了?」他連忙靠過去。
「你看君衡!」彥文示意他看向床上的應君衡。
彥武依言轉頭看去。一看之下不禁大驚失色。
「我的天!」他失聲驚呼,一雙駭然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
只見躺在床上的應君衡雙目緊闔、面如死臘,一道青紫色的陷痕如同烙印一般,清晰地浮現在他的頸項間。
「怎麼會這樣?」彥武驚慌地大喊。
彥文連忙低身坐在床沿,伸手不斷拍打應君衡的面頰。
「君衡,快醒醒!君衡!」
「君衡!醒來呀!君衡!」
他們兩人交相呼喚許久,才見應君衡的眼瞼微有動意。
「還好,君衡醒了!」彥文見狀,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應君衡緩緩地張開雙眼,一對晶黑如墨的眼瞳由起先的漫無焦距,漸漸轉為清明。
「你們……怎麼在這裡?」他一見到彥文兩兄弟,不由得有些怔仲。
「還說!我們剛才差點給你嚇死了!」彥武說著,手裡早端過一杯茶來。
應君衡坐起身接過茶杯,不解地問道;「我?我怎麼了?」
彥武正想開口說,彥文卻舉起手來阻止他。
「我先問你,你昨天夜裡怎麼了?」彥文問道。
「昨天夜裡?」應君衡見問,腦中開始回憶起來。
他努力地回想,昨天深夜那段似幻似真的驚悚遭遇,一點一滴地浮現他腦海。
「啊!」他不禁驚叫,手指下意識地撫向自己的頸項;沒想到這輕輕一碰,他的頸子竟傳來了陣痛楚,令他微微蹙眉。
「君衡別碰!」彥文圓心抓下他的手,不讓他碰觸那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傷痕。
「這是?」應君衡不解地指著自己隱隱發疼的頸子。
「很嚴重的掐痕。」彥文神情凝重的據實以告。
「什麼?」應君衡吃了一驚,似乎相當訝異。
他當然記得昨夜自己的頸項曾遭到掐勒,但他並沒想到竟會留下明顯的傷痕,因為從前他在夜裡所受到的攻擊,是很少會留下深刻痕跡的。
「你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千萬的嗎?」彥文見了他的反應,試探性地問道。
應君衡沉默了一下,搖搖頭,不願多說。
彥文以為應君衡是不明白自己曾發生什麼事,感到相當納悶。
「怎麼會這個樣子呢?」你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如此嚴重的傷害……」
「還有這些東西也很奇怪!」彥武跟著說道。
「什麼東西?」
「這個啊。」彥武指著碎了一地的符咒,說道:「這些不是玉清真人給的符咒嗎?昨天我才把這些貼在房裡,怎麼今天就破碎成這樣?」
彥文聞言,四下一望,果然見到昨日彥武才剛貼在牆上的符咒一張不存,全散裂在地。
居然這麼做……
應君衡心中忽然響起昨夜鬼物的控訴聲。
鬼物所說的,莫非是指這些符咒?他總算明白了;但其他的話語,又是什麼意思?應君衡在心裡暗自思索著關於昨夜的一切。
「我不過……想和你在一起……」那個鬼物究竟是什麼東酉所化,因何會這麼說呢?想和他在一起……是誰啊?誰想和他在一起?
「君衡……」彥文見他怔怔的,彷彿失神的模樣,不由得出聲相喚。
昨夜那些控訴聲實在大過於虛浮,他完全無法辨識出聲音的主人為誰,甚至連是男是女,也分辨不出來……
應君衡兀自沉吟,不曾聽得彥文叫他。
彥文只得伸手拍拍他的肩。「君衡。」
「什麼?」他抬起頭來,頓時回神。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彥文猜測地問。
他靜默半晌。「沒有。」他回答道。
關於這些事情,他不想多談論,因為就算說出來,也不見得於事有益,只是徒然增加眾人的恐慌罷了。
「這樣啊……」
「關於這件事,等姨丈回來,該不該告訴他?」彥武難得一臉凝重地問道:「看這個樣子,似乎情況已經越來越嚴重了……
應君衡聽他如此說,不免疑惑地問道:「我爹上哪去了?」
「泣蕪居。」彥文逕自回答他的問題。
「泣蕪居?」應君衡聞言,困惑益深。「他又到泣蕪居做什麼?」
「當然是求那個九公主出手解救你啊!」彥武回答道。「聽玉清真人說,如今只有九公主才救得了你,所以近來姨父常往『泣蕪居』跑。」
應君衡聽了,微一蹙眉,沉吟不語。
良久之後,他才說道:「你們如果見到我爹,請代我告訴他,叫他不用再白費心力了。九公主不願相救,我們也勉強不得,何苦這樣三天兩頭去打擾人家?」
九公主願不願意救他,他都覺得無所謂。九公主願意相助,他自然高興;不願意出手,那也就算了,橫豎生死有命。為了他自己的性命存亡而使隱逸的九公主時常受擾,他實在於心不忍。
「可是,姨父是為了你好啊!」彥武說道。看著姨父屢次去碰九公主的釘子,他也覺得很生氣;可是為了救君衡的命,他又不能叫姨父別再去求她!
「為了我好,就依我的話,別再去為難九公主。」他堅決地說。
彥武還想再說些什麼,應君衡驀然轉向彥文,問道:「上一次我麻煩你的事,辦妥了沒有?」
彥文見問,先是怔了一下,很快地就回想起應君衡日前委託他的事。
他回答道:「那件事我早已按照你所要求的打理好,遣人送去了。」應君衡點點頭,「很好,謝謝你了。」「不客氣。只是……」彥文的神情似乎微有疑色,但卻不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