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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文 / 水妹

    大人溫仁寬厚,想是體念她一家四十餘口全被殺害,所以雖有確鑿證據,卻寧願放了她不辦,誰知道她非但不肯走,還自己跑到牢裡來蹲著?

    說真的,她的功夫那麼好,她不肯走,誰也拿她沒辦法!

    但已經第三天了,她不吃不喝,不是發呆,就是流淚,真的是很教人心疼啊!

    「姑娘,大人明明要放你走的,你怎麼偏偏還要留在這裡呢?」衙役又勸著。

    水舞妍幽怨的歎息,終於開口為衙役們解惑:「我有萬死之罪,就算謙……唐大人不殺我,我也難以苟活下去。」

    她淒然的閉上雙眼,腦中深印著的是那依然風采翩翩、俊逸如昔的唐謙君。

    看來,經過了這兩年,他已經能夠走出她對他造成的傷害——她死而無憾了。

    他……應該沒認出她來吧?

    從他始終冷靜而沉穩的臉上,她想,他應該不可能認出她來,畢竟她是以他全然陌生、卻最真實的自己來面對他。

    呵,愛他之深、傷他之重,卻直至今日此時,她才以最真實的面目來面對他?

    她極為無奈的苦苦笑著,卻慶幸著他不曾認出她來。

    既然他寬厚的不願判她死罪,那麼她就該自我了斷,莫再多做留戀了……

    已見過他的面,且決意要了斷此生,她當然不願意再為他終至平靜的心頭,再次為她添下任何傷痕。

    只可惜,她還沒能見到懺無的面,不知道兩年不見,懺無現在長成什麼模樣……

    唉,她從頭至尾都是個不負責任的娘,何來面目見他呢?

    所以,她不該有憾,該放心的走了。

    她緩緩抽出繫在腰間的水玲瓏,讓那發散著銀芒的劍尖直指著自己的心口。

    「啊!姑娘,你想做什麼?!」衙役慌亂的大聲驚呼,連忙衝進那從未閉過的牢門之內。

    「別過來。」水舞妍冷然說著,「誰想當我劍下亡魂,就儘管靠過來沒關係,反正我就要死了,不在乎多找幾個人作伴!」

    聽得水舞妍這麼一說,還有哪個衙役敢不要命的靠近她?

    「把劍放下。」突然自牢外響起一聲沉穩內斂的嗓音,令得水舞妍陡然一震!

    謙君?!他怎麼會來?

    「大人……」衙役們看見唐謙君突然出現,就像看到救星那般的興高采烈。

    唐謙君淡然瞥望衙役——

    「你們先出去,我單獨和水姑娘談談。」

    「可是大人……」衙役猶豫的看著水舞妍手中那柄詭異又鋒芒盡露的軟劍。

    他們誰敢放任手無縛雞之力的唐大人單獨和這個美麗、卻一身功夫的危險姑娘在一塊?

    萬一那姑娘突然凶性大發,傷了他們這極受尊崇的大人的性命,那他們就算死一千次,也不足以抵償。

    「放心吧,水姑娘不會傷我的。」唐謙君平靜、沉穩且信心十足的說。

    跟著,他直凝盯著水舞妍,淡然問著:「你說是嗎?」

    水舞妍慌然的低垂下眼,不敢迎視他那雙清亮、卻若有深意的眼眸。

    唐謙君毫無顧忌的伸出手,按下她直指著胸口的劍尖。

    「啊,大人!」衙役們一陣驚慌,但隨即愕然發現,水舞妍竟然毫無抗拒的垂下手。

    沒想到,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大人,竟然比他們這些練了幾年功夫的衙役還厲害,不慌不忙的伸手一撥,就能讓那功夫了得的姑娘乖乖將劍尖給轉了向?!

    看來,柔能克剛,這句話還真是說對了!

    「你們先出去吧。」唐謙君淡淡回頭,對著那些呆若木雞的衙役說。

    這回衙役們再也不敢質疑唐謙君可制伏那姑娘的能力,但在離去前仍不忘提醒:

    「大人,我們就在外頭候著,如果有什麼事……」

    「放心,不會有事的。」

    唐謙君揮了揮手,那些衙役們才甘願閉嘴離開,留下整個牢獄的空間,和一股令人窒息的長時間沉默,讓他們兩人靜然相對。

    「生無牽絆,死意甚堅?」唐謙君首先打破沉默,淡漠的說著。

    水舞妍暗暗抬眸,但一觸及唐謙君那漠然的眼神之後,又立即迅速的低下頭。

    「唐大人何不判我死罪?」

    「官府不過問江湖事。」他淡然重申。

    水舞妍咬咬唇,默然無言。

    唐謙君閉起眼,輕吐著微不可覺的低歎:

    「而你想要死在我手中,不覺得對我太殘忍了……無言?」

    聞言,水舞妍猛然震懾,手一鬆,那輕薄如翼的水玲瓏就這麼輕盈的落在地上,如同她無言的那般無聲無息……

    第十章

    他——認出她了?!

    水舞妍屏息睜眸睇望唐謙君那仍顯平靜的眼眸。

    偏側過頭,她一臉冷然的說:

    「我不是無言,我叫水舞妍。」他一定只是在試探她,所以她——絕不能承認!

    唐謙君緊抿著嘴,盯著她許久。

    「你是無言也好,水舞妍也罷,對我,你大可絕情絕義,但對懺無,你自己的親生孩兒——也同樣做得到絕情絕義?」

    他的聲音是平淡的,但話中所指卻是直接而赤裸的——他,知道她是誰!絲毫不容她有所反駁。

    「易容的惡疤,只能掩住你的臉,卻掩不住你的身形、你的姿態,更掩不住你那會說話的眼睛,而且你舞的劍法,我見過……」

    他扯起嘴角淡笑,表情卻是冷漠的又說:「水舞妍,你也太小看我的記憶力了。」

    如此冰冷的聲調,冷到令水舞妍禁不住全身顫抖。

    他從不曾以此口吻說過話,想是她讓他心寒之至了吧?

    唐謙君淡瞄她一眼,逕自又說:

    「還有你的聲音、懺無同你神似的眉目之間……水舞妍,我或許不夠聰明,才會被你戲耍了那麼多年,但也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容易騙。」

    不……我不是在耍你,我從來就無心戲耍你……

    傷心欲絕的她,將臉埋入纖手中,壓抑著聲音低泣。

    「你總是這樣,所有的心事全放在心裡,然後自以為是的做著你認為最好的決定,卻從沒想過你所做的決定有多麼的傷人。」

    她抬首欲言,但只掀了掀唇,卻沒能說出任何話來。

    唐謙君彎身拾起她落在地上的軟劍,細細的端詳著。

    「想藉我的雙手了結性命不成,就想在這裡自我了結?」他低歎一聲,「在你心中,究竟置我、置懺無於何地?水舞妍,你怎麼能那麼殘忍?」

    緊閉雙眸,終不能止住她滾滾而下的淚水。

    是的,她期待死在他手中,若他認不得她,那也就罷了,偏偏他認出了她來……

    他血淋淋的指控她負他、棄子的絕情絕義,她無話可說。

    因她——對他真的是太殘忍了!

    他又被她所傷了吧?

    想不到最終,她還是沒能不傷到他。

    如今他——恨她了嗎?她終於讓他恨了嗎?

    「你……恨我了吧?」她愀然低問。

    唐謙君半晌無語,只是靜靜的凝視著她。

    他默認般的沉默不語,教水舞妍自責得心痛,她頹然的跌坐在地,含淚低嚷:「對你,我總是錯的!無論我怎麼想、怎麼做,到最後都傷害了你,所以你是該恨我的……」

    抬望著他手中把玩著的水玲瓏,她不假思索的又說:「你殺了我吧!為了我教你傷、教你怨、教你恨,就用你手中的劍殺了我吧!」

    唐謙君眉心緊了緊,慨然搖頭低歎:「說了這麼久,你還是一點也不懂!」

    不懂?他心中的傷、心中的怨、還有心中的恨,她怎麼會不懂?

    他將手中劍遞到她面前,「我身為朝廷命官,怎可能知法犯法,犯下殺人罪行?如果你真的捨得下懺無、捨得下所有,又何需假我之手來結束你自己的性命?」

    他的意思是……要她自我了結?

    是的,她本就該自我了此殘生,怎麼能污了他的手?

    所以——她又錯了!

    水舞妍深吸了口氣,顫著手接過水玲瓏,再度將劍尖指向自己的心口。

    「這柄劍叫做水玲瓏吧?」在她將劍尖刺入心口之前,唐謙君突然歎氣問著。

    她怔愣了下,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不懂珍惜你自己也就罷了,還要以你娘親用性命換來的水玲瓏來自我了斷……對得起生你的親娘嗎?」這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讓他瞭解到關於她、關於水雲山莊的一切。

    水舞妍愣然的望著銀芒耀動的水玲瓏。

    她……還是又錯了嗎?

    那麼她究竟該如何做才是對的?她茫然無助的望著他。

    唐謙君回視著她低歎:「想想你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再站在你爹、娘、懺無……他們的立場想想,當你能真正瞭解他們的心中所想時,你就會知道如何做才是對的。」

    話一說完,唐謙君轉向牢門外走去。

    臨出牢門前,他沒回頭的對她又說:

    「在你想通之前,先別急著尋死;如果沒別的地方可去,別忘了你還有個家——就在後頭。」

    家?她的心頭迷惘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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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舞妍終於自牢裡走了出來,在唐謙君與她在牢裡一席相談之後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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