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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文 / 水妹

    「唐公子……要讓您失望了。」那女子聲軟嬌柔,清甜沁耳,且語調抑揚,不似無言應有的淡漠——雖然他也只聽過無言一次的夢話,和她的一個「不」字。

    不是無言……他心頭很是悵然。

    「姑娘是何人?又為何夜半來此?」他問。

    「小女子與唐公子有短暫的宿世姻緣,今夜特來成此姻緣,但既是短暫,唐公子就不需過問小女子的名和姓了。」

    宿世姻緣?!什麼跟什麼!那女子所說的,簡直是鄉野傳奇故事裡的對話!

    唐謙君愕然,但心裡更想笑。

    是他墮入夢境而不自知,還是這女子頭腦有問題?

    但無論如何,他絕對不相信他真是遇上傳奇中什麼仙狐之流化身為美人,獻身於窮白書生那類的奇幻故事。

    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是嗎?

    他笑著搖頭,「這位姑娘,鄉野傳奇故事不要聽太多,你請回吧。」

    那女子沉吟了半晌,又緩緩向唐謙君走來。

    「姑娘,請留步!」他後退幾步,撞倒了身後書架,連忙出言阻止:「夜半三更,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極為不妥,你還是趕快回去吧!」

    女子不為所動,反倒是在他面前的三步之地停了下來,跟著是一陣寬衣解帶的細微聲。

    「姑娘你!」意識到那女子正在做些什麼,唐謙君駭得面酣耳熱,連頭腦都忽覺一陣暈眩,幾乎要站不住腳。

    「小女子別無所求,只求唐公子成全……」那女子幽幽地說完,便投入唐謙君的懷中。

    「別……」他伸手欲推開欺上懷的女子,但在觸及她光裸的雙肩之後,又駭然收手。

    「姑娘,請自重!」怎麼他覺得全身不住發熱,頭也愈來愈暈了?

    「別拒絕我……」那女子輕暱般的說完,便將她柔軟的唇印上他的,光裸如凝脂的雙臂也環上他的頸,整個不著寸褸的身子緊偎貼向他。

    霎時,他只覺得腦中一片轟然,所有思考能力全然消散無蹤,整個人像是忽高忽低的飛著,不覺今夕何夕、此身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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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陣欲裂的頭痛中醒來,愕然發現日已近晌午。

    他怎麼會睡得如此晚?唐謙君掙扎起身,只覺得暈眩難當。

    是昨兒個夜裡風大,受了風寒……嗯?他陡然憶起,昨夜好像發生了些事……他望向桌案的燭台,那混亂的記憶一點點清晰了起來……

    嗄?!昨夜的女子……是真?是夢?!

    他望著自己單衣在身,再望著那應該被撞倒的書架仍安然矗立,一切都像往日般的正常,所以……是作夢吧?

    只是那夢境真實得可怕,夢中女子嬌軟的身軀與他火熱糾纏的觸感,還有最熾熱的當下,女子在他胸前細細啃咬著的微痛,一切都那麼的真實……

    真是,都二十好幾了,才在作春夢!他赧然的甩甩頭。

    「謙兒,你醒了?」唐母不知何時自門外踏入,嚇了他一跳。他歉然的望向娘,「娘,不好意思,我睡遲了,你怎麼不喚醒我?」

    「娘喚了,但你睡得沉,怎麼也喚不醒。」

    唐母伸手貼向兒子的額前探了探,「怎麼?是不是夜裡看書看得太累,身體不舒服?」

    「嗯,大概受了點涼吧,不礙事的。」他起身走向洗面盆彎身洗臉,不經意由水中倒影看見自己微敞領口裡的胸前,有著點點紅印。

    他一驚,駭然大退了幾步,連洗臉的盆水都給打翻。

    「謙兒,你怎麼了?」唐母關心的問。

    「不……沒事,頭還有些暈……」他驚惶的彎身拾起水盆,並趁勢拉緊了領口。

    「哎呀,那你再躺下歇會,娘給你熬些薑湯祛祛寒。」唐母說完,便急忙踏出房門去。

    不是夢?!唐謙君驚駭得不住大口喘息。

    昨夜那女子、那發生的一切,難道不是一場夢?!若真是夢境,怎麼他胸口會留下那女子啃咬過的痕跡?!

    如果不是夢,那女子竟究是誰?

    ……是人?還是鬼?!

    子不語怪力亂神,但……他腦中不斷出現與他昨夜境遇相似的鄉野傳奇故事。

    不不不,是作夢!他搖頭說服自己。

    胸口的紅印,很有可能只是他在睡夢中抓傷了自己而已……

    他這麼的說服自己,也認為這是唯一的可能,因為在第二天、甚至第三天夜裡,同樣的事情都不曾再發生。

    所以,他開始確信,那一切真的只是場幾可亂真的夢境罷了。

    但在第四天的夜裡,就在他幾乎忘了那件事時,同樣的暗香又再度出現,跟著是同樣的燈火忽滅、同樣的女子出現、同樣的意識混亂,然後……同樣他在隔天的午時又同樣頭痛欲裂的醒了過來。

    這回,他不能再說服自己又做了同樣的夢了吧?!

    但他還是不相信那種怪力亂神的事情,而且他可以確定,那抹暗香肯定是那女子對他下的迷藥,才會令得他神魂俱亂、意識不清……

    天!他竟然被一個女子下藥給……還一連兩次!

    他不想顧影自憐,但他不禁開始認真思索起他所拒絕過的女子當中,有哪個會這麼的不擇手段?

    想不起來!

    就他印象所及,他不認識半個能隔空熄燈火的懂武女子,只期望那女子別再來一次,這種意識不清、頭痛得快炸開,而醒來的滋味並不好受!

    怎知,又過了兩天,那暗香又再度重現,他想閉息已來不及了!

    他重重的歎口氣,靜靜坐在原地,莫可奈何的看著燈火被滅、女子出現。

    「為什麼?」他問得很無奈。

    「了結你我之間的宿世姻緣,我說過了的。」那女子柔聲中帶著笑。

    「那……」他又重歎一聲:「我能不能不想了結?」這種事,好歹得講求個你情我願吧?

    女子沉吟了一會。

    「你……不喜歡我?」聲音很是幽怨,幽怨得教人不忍。

    唉,他頭又開始暈了。

    「你別再對我下藥了,意識不清的頭痛醒來,很難教人喜歡……」在他還能思考前,他這麼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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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那女子果真不再對唐謙君下藥。

    就算唐謙君再如何苦口婆心的勸說這不合禮教的行逕,但她回答說:「反正此身已非我身,禮教於我又有何用?」

    於是她仍是寧願點了他的穴道,讓他無法抗拒她挑起正常男人都會有的慾望,也要得到與他一夜的歡愛。

    雖然不能明白那女子的堅持所為何來,但幾次之後,唐謙君也不再勸她了,反倒是開始在每個夜裡,期待著她的出現。

    雖然那每隔兩三天就會出現一次的女子,始終不肯讓他點燈相見,也不肯對他說出姓名,但她那總是在他懷中與他歡愛纏綿的嬌軀,和她總是在他耳畔輕聲低喃的細語,卻已經深深印在他心底,讓他在她未出現的日子裡,總是感到空虛不已。

    開始對那女子的感到渴求,也是唐謙君感到痛苦的開始。

    在他心中,始終未能放下對無言的感情,但卻又拋不開對那無名女子的眷戀。

    於是,他總在日裡念著無言的同時,又不禁想起那無名女子的嬌喃軟語,在夜裡擁抱著那無名女子的柔軟身軀時,心裡也同時對無言感到歉然……

    唐謙君啊唐謙君,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枉你以謙謙君子自居,竟放任自己做著苟且的行逕!獨處時分,他總是如此的痛斥著自己。

    強烈的罪惡感重重的襲擊他,讓他甚至不敢再觸碰那些聖賢書,以免他的自慚形穢褻瀆了先聖先賢之靈。

    「你……愈來愈不快樂。」女子枕在他胸前,幽幽說著。

    他撥弄著散在他身上的柔軟青絲,輕歎一聲,默然無語。

    「是我讓你不快樂?」

    他頓了頓。「沒這回事,你別多心。」

    「我知道是我讓你心裡不舒坦。」女子緩緩自他身上起身。

    她輕聲歎息著又說:「向來品德高潔、謙恭自守的你,被逼著與我做出這種越矩的苟且之事,你的心裡,很不好受吧?」

    唐謙君起身,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摟著。

    「告訴我你的名,讓我娶你為妻。」或許,該是忘懷無言的時候了。

    女子震了下,隨即掙出他懷中,輕輕搖頭——

    「我說過,你我只有短暫姻緣,如今……是我們情緣盡了的時候了。」

    他愕然一怔。「你……是什麼意思?」

    女子緩步下床榻,慢慢將衣服穿起,回頭望著他——

    「今夜,是你我最後一次相見,往後我們終身……永不相逢。」她困難的擠出那最後四個字,聲音中的不捨與淒楚,唐謙君是聽得出來的。

    「為什麼?!」他跟著下床握住她的手,「留下來,我知道你並不想走!」

    他已經失去一個,難道還要再失去一次?

    「謙君……」她輕撫著他緊揪著的眉心,第一次喚著他的名。「我很感激你的真情相待,但我今生注定無法與你長相伴,能為你做的……我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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