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林如是
他沒回答,反問:「你約我,你這是在追我嗎?」
她眉一挑。「不行嗎?」
他心中乍然雀躍起來,多時來的鬱悶一掃而空。
「我可沒這麼說。但說你這是在追我,我卻一點都感受不到。你追阿濤時,百般討好他,看他臉色,每天給他送午餐;他對你冷漠,你還是不屈不撓——」
「你是要我也像那樣追你嗎?」
他一副「有何不可」。
「阿波,那是自虐,我不想再自找苦吃。」
「可是你對阿濤就可以!」他忍不住。他要她像以前追阿濤那樣追求他。不然,他心理不平衡。
「阿波,那時候我們才十六歲。可現在,我們都不是那個年紀了。」
「這跟年齡沒有關係。」他執拗得很。
「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飯店的經理,難不成你要我每天送午餐給你,你不怕底下的人笑話嗎?」
他哼一聲。十六歲與二十六歲之間,的確有那個差別。
「還有,你還沒有解釋你跟簡玉琪的事。」
他斜斜眉,不肯明確給答案。
「好吧!」她有風度。「大家公平競爭——不!」她忽然又皺眉。「不行!她近水樓台,天天跟你在一塊工作。我要享有『特權』。」
終於,他嘴角湧起笑。但他努力板著臉。「憑什麼你可以享有特權?」
「因為我們關係不一樣!」她想都不想,極是理所當然。
「你要特權,總得先表示點誠意吧。」
她霍然揚起眉。
「好!誠意就誠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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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柔寬開了一輛不知是第幾手的破車,門板都生銹了,大剌剌的停在余家門前。
「阿波,我來接你了。」她揚聲喊他。開門下車。
余維波出來,看傻眼。聞聲隨後出來的余建明和余維濤也楞住,余維波臉色有點難看,說:
「你從哪裡弄來這東西的?」
「這是我老爸的。你不知道嗎?」她得意的一笑。「早啊!阿姨、阿濤。」
「你來接阿波上班?」余建明微笑。昨晚那場架吵得轟轟烈烈,她大概搞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對啊。」李柔寬一口答是,滿臉的諂笑,比她以前追余維濤那股勁有過之無不及。
「這車子這麼破,還能坐人嗎?」余維濤懷疑的打量舊得從青色變灰白色的車身。
「安啦。不相信的話,我可以順便載你一程。」
換來余維波一記瞪眼。他敏捷的走到車邊,打開車門坐進去。催促李柔寬,說:
「快點上來!別第一天就害我遲到。」真是,這就是她的誠意?居然還不要命的跟老二勾勾搭搭。
「是是。」李柔寬趕緊領旨,兩三步跑過去,開門坐進去,邊揚聲說:「阿姨,我們先走了。」
「小心點開車。」余建明實在對那輛老爺破車沒信心,替他們提心吊膽。
「我知道。」
「記得別去撞牆。」余維濤不慌不忙提醒。「你這輛破車禁不起一撞的。再說,昨晚整屋子的牆吵得撞來撞去的,應該撞夠了。」輕描淡寫的反作力卻十分強。
車裡的兩人一陣狼狽。余維波狠狠白老弟一眼,厚臉皮的李柔寬也難得脹紅臉。
車子刷地開走老遠,她臉上的紅暈才慢慢消褪。
這期間,他一直在注視她。愛看她臉龐那紅暈,心底終於有一點滿足。
「這就是你表現的『誠意』?」他故意挑剔的「嗯哼」一聲。
「好嘛。這車子是破了一點,可是,我這樣接送你、當你的司機,你還不滿意!」她嘟起嘴。
「你想我放鞭炮慶祝嗎?等會兒在飯店前,我從你車中鑽出去時,你想別人看了會怎麼說?」
「要說就讓他們去說嘛!」
「哼!是誰說的,我們不是十六七歲的小孩了?」
好吧,是她說的。她乖乖閉上嘴巴不回嘴。
「明天開始,你就開我的車子,把這車還給李叔。李叔沒車子一定很不方便。」
「我開了你的車子,那這當中你需要用車子時怎麼辦?」
「你不是司機嗎?司機哪,是二十四小時待命。」
「這不行,你太賴皮了。阿波!」她不依。「我才不要枯坐在那裡等你要用車時召喚。不要!我接你上下班;早上我載你到飯店,然後車子交給你,晚上我再過來,我們再一起回家。」
「你這算是哪門子司機?」他似笑非笑起來。「要不,我找玉琪也可以。」
「不可以!你太奸詐了!我們說好我有特權的,你不可以多給她機會。」她嬌嗔起來。
讓他很愉快。「好吧。看在李叔的面子上,我想一想。」他給她一隻行動電話。「哪,這拿著。」
「幹嘛?」她楞楞的。
「你不帶著電話,我怎麼找你?怎麼通知你我下班了好來接我?」
「可是,你把你的電話給我了,那你要用時怎麼辦?」
這傢伙還真是山頂洞人下山的。好笑說:「我當然不只這個手機而已。」睇她一眼,語氣柔下來。「我把我的電話全輸錄進去了,家裡的、飯店的、我行動電話的,你隨時可以找得到我。」不管他人在哪裡,天涯海角,都可以找得到。
她聽出了那層意思,唇一抿,甜笑起來說:「謝謝。」
「傻瓜!」
他像以前一樣揉她的頭。
「小李,」手的輕撫,落到她臉龐。「你還記得嗎?我對你說過的那些話?」
「什麼?」她在開車中,他這樣摸她臉,很危險的。但她又騰不出手阻止他。
「你喜歡我嗎?」他突然問。
吱嘎一聲,她煞住車。前頭正好紅燈。
「喜歡。」驚魂未定。她回臉過去不是嫣嫣的笑,而是一點埋怨。「我在開車耶!突然問我這個,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可是她說她喜歡他。
他不知悔改的笑。「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有一天,你喜歡上我,我要你……」他沒說下去。
「嗯,是什麼?」她略皺眉。
她忘了嗎?他臉色不好看起來。
「給你一個提示,跟數字有關的。」
「跟數字有關?」她眉結皺得更深緊。
「你果然全忘了!」他幾乎是賭氣。「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等你記起來的時候,我就接受你的追求。如果你一直想不起來,我就選擇玉琪。」
「你不可以這樣!」她抗議。
綠燈了,後面的車子在按喇叭。她輕踩油門,穿過十字路口。
「我可以的。你居然忘得一乾二淨。對了,在機場時你也把我錯認是阿濤。」他乾脆翻起舊帳。
「我又不是故意的。一個月太短了。」
「一個月夠長了!」他心理實在不平衡。她怎麼可以將他錯認是阿濤!
她苦著臉。「再給我一個提示?」
「不行。記住,你只有一個月。」
他不該賭氣的。但他忍耐不住。他一定要逼她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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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個月就過得只剩下兩個禮拜。李柔寬每天磨著余維波多給她一點提示,他便繃著臉說不行,毫無商量的餘地。
每過一天,她仍想不起來,他的表情就繃得愈緊,臉色變得更難看。
「阿波最近怎麼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對李金髮,余維波一向交好,但這兩個星期他都只是草草招呼一聲,李金髮自然不得不納悶。
沒人知道他們協議的事,但李柔寬每天接送余維波上下班,全城的人都知曉了。李金髮自然也曉得那回事,就是搞不清楚事情怎麼會變這樣。
「我怎麼知道。」她當然知道。她心情也煩得很。
「欸,小李,聽說你卯起勁在追阿波是不是?」老子老李試探的問。
其實哪用試探。她承認得很乾脆。「對啊,我這會兒是用了十足的火力。」
「可是,你不是喜歡阿濤的嗎?」
「拜託!老爸,那是光緒年間的頤和遺事了。」
「可是……」他還在「可是」,實在不明白怎麼從二十世紀一下子就跳到二十一世紀了。
「你不知道,老爸,在機場時我一看到阿波,心臟就一直跳,全身的荷爾蒙都在沸騰。這一次,我真的非追到手不可,絕不放手!」
「看來你好像很認真?」
何只認真。她把一生的幸福都賭上去了。
「唉!」李金髮苦笑,搖了搖頭。「人家說一失足成千古恨。當初我們父女倆糊里糊塗的闖進人家家裡,誰曉得這一進就從此出不來。」唉聲噓歎起來。
「振作一點,老爸。」倒提醒了李柔寬。「我問過阿姨了。阿姨沒說喜歡你,也沒說不喜歡你,你還是有希望的。」
「你問她了?」李金髮惶急起來,搓手說:「那她到底怎麼說?」
李柔寬搖頭。「阿姨沒有很明白的說,但我想阿姨的意思是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
「是啊。你只要堅持下去,守得雲開見月明。」她拍拍她老爸,聊表鼓勵。
「這樣啊。」二楞子李金髮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