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子澄
「不,我的確是不懷好意。」受不了他們在眼前卿卿我我,胡少韋索性將話說白了。「我記得任先生曾說過,對祁淇並沒有男女之間或任何特殊的感情,原來是言過其實了。」他擺明了挑釁。
任達驊總算聽懂了他的訴求點,對自己情感上的轉變,也實在不知該怎麼向他解釋才好,因為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就陷進去了,到現在他還找不到一個準確的緣由。「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譏笑地輕哼一聲,胡少韋的語氣滿是酸味。「是啊,任先生的時間可真『好用』!」而他的時間偏就反其道而行,將一個好好的對象送給別人當禮物?簡直胡言亂語!
「我並沒有任何誆騙你的意思。」伸直手臂擋住惱火的祁淇,任達驊試著將衝突點減到最低。「當時的我和祁淇,我們之間的確沒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單純只是房東和房客,頂多就是朋友的關係;只是事情的演變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期……」
胡少韋抬起手掌,截斷任達驊的解釋。「那你的意思,是承認現在你和祁淇在一起嘍?」他犀利地逼問。
祁淇實在無法忍受胡少韋的咄咄逼人,不顧一切地推開達驊的阻擋,直衝到胡少韋面前理論。「少韋,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們也不想那樣,但莫名其妙就變成了這樣了這樣,不然你要我們兩個人怎樣?」
聽她說了一大堆以「樣」結尾的句子,要不是現在的氣氛過於僵凝,胡少韋實在很想像平日那般取笑她,可是現在的心情太過沉重,他連擠出一個稱得上自然的笑容都做不到,更遑論與她談笑風生?
任達驊閉了閉眼,著實無力處理這團混亂。
將來祁淇和胡少韋在辦公室裡要怎麼相處?或許他們各自會找到平衡點,就像他剛才所說,時間除了可以改變很多事情,更好用的地方是,它會使人遺忘許多過往,不甚美好的過往或遺憾,都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散去──他衷心期盼那個日子快點來臨。
「妤了,你表達得夠明白的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胡少韋明白是自己該長眼識相的時候了。「我祝福你們。」
訕訕地起身,現在即使擺在他眼前的是仙境美味,他都不見得吞嚥得下去,何況是干厚的披薩?只怕吃進嘴裡也全走味了。
「胡先生。」任達驊無力阻止事態的發展,但他對胡少韋的憂鬱感到些許不安。「那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頓下腳步,他並沒有轉身或回頭。「你放心,我不是那種會纏著女人的男人。」
任達嘩語塞了,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少韋……」不知道該說什麼的祁淇,見到他的反應也不好受,畢竟大家同事這麼久了,就算他到歐洲,也不曾斷了與自己的聯絡,她這麼斷然地拒絕,是不是太絕情了點?「別想那麼多好不好?我們還可以是朋……」
「中美洲有個支援的名額,我會請公司幫我申請。」阻止她再說些令人心傷、卻毫無建設性的話語,胡少韋當下有了決定。「最快下個月就可以確定調職事宜,接下來的時間,我會把在公司的年假一次休完。」然後便推開門走了。
屋裡出現短暫的凝窒,祁淇整個人像失了心魂似的惶惶然,直到任達驊輕拍她的肩,她才由空茫的思緒裡轉醒。
「阿達!」轉身撲進他懷裡,她現在需要一個溫暖寬大的胸膛來倚靠。
關於少韋的事,她以為自己可以處理得很好,至少她認為自己夠成熟、果斷,但事實證明,她還是搞砸了。
「怎麼辦?我好像傷害他了……」
原來在傷人的同時,自己也會受傷,這是她到現在才明瞭的道理,但已經太遲了;因為她知道,少韋已經為她所傷,留下一道不知有多深的傷痕……
「這是胡先生自己的決定,我們應該祝福他。」任達驊卑鄙地感到一絲放鬆。
說老實話,有個對自己女朋友虎視眈眈的男人,每天繞著自己的女朋友打轉,就算那個男朋友的心胸再怎麼寬大,恐怕還是會心存芥蒂的吧?
「可是他才回公司不到一個月,馬上又要請調……」這樣會不會很奇怪?只怕會引起諸多揣測吧?
「還是你覺得繼續這樣拖下去比較好?」擰起眉心,他懂得她的憂慮,卻難掩話裡的酸意。
「開什麼玩笑!」瞠大雙眼看著他,就怕他看不到自己慍惱的眼神。「原來你認為我是那麼三心二意的女人!」生氣地將他往門邊推,好像要將他趕離自己的屬地一般。「那你走啊!幹麼還來招惹我?」
伸直手臂抵住門板,他微歎口氣。「祁淇。」
「幹麼?」沒看到人家生氣了嗎?難道他想面對一隻發怒的母獅?!當心被她拆吃入腹!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閉上眼,搖了搖頭,輕而易舉地戳破她的企圖。「休想把我趕回樓下,自己一個人獨吞所有的披薩。」
祁淇頓了下,手勁更加用力了,雙頰泛起可疑的紅潮。「你說那是什麼話?我像那種人嗎?」
一個轉身,他的唇邊掛著可恥的笑紋。「像,像極了!」
「哪裡像?」懊惱地鼓起雙腮,她著實不相信自己是如此容易被看穿的女人。
「全身上下都像。」拉著她往桌邊走,到達後將她按進椅子裡,單手拿起一片披薩放在她面前的盒蓋上。「你的想法最好猜了,不然你以為我認識你這兩年是認識假的嗎?」換言之,她又在懷疑他的腦袋結構了。
「真有那麼好猜嗎?」實在無法抗拒披薩的引誘,她拿起微涼的披薩,用力地咬了一大口。「那為什麼少韋看不出我的想法?」
輕聲一笑,他拉了張椅子坐下,順手再撈起一片披薩放在唇邊。「那是因為他沒有我瞭解你。」然後才動口咬下尚未走味的披薩。
「少來了,你什麼時候瞭解我了?」她嗤之以鼻,壓根兒認為他在說大話。
嚥下口中的披薩,他才優雅地讚許。「嗯,好吃。」他可是個受過教育的人,雖然工作讓他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但本質上,他仍是個有教養的人。「其實我也說不上來,不過猜上十次總會準確到八成以上,所以我當然算是瞭解你嘍──」
「有人這麼算的嗎?」祁淇嘴裡含著食物,含糊不清地反駁,不曉得「瞭解」這種東西,可以用正確與否的或然率來界定。「你這叫硬掰,根本不能算真的瞭解!」
「是嗎?」他微哂,拿起保特瓶扭開瓶蓋。「那你又瞭解自己多少?」
「我當然瞭解我自己!」他說的是哪一國的外國話?全世界最瞭解她的人,當然非她自己莫屬,難道他不是這樣?「喂,去拿杯子啦!」她也好想喝飲料!
「幹麼那麼麻煩?」率性地以瓶就口,他大大方方地啜飲瓶中飲料。
「啊!」她驚叫,整個人幾乎因為他的動作而由座位上跳起。「臭阿達!你怎麼這麼不衛生啦?人家也要喝欸,你休想一個人獨吞!」
好吧好吧,她承認自己先前的確是無恥地想獨享所有的披薩,但他更壞啊!再怎麼說,她也只是意念的成形,並沒有達到她設定的企圖;可是阿達實在壞透了!他竟然用嘴巴蓋住瓶口,那不就整瓶飲料全沾到他的口水了嗎?
簡直是土匪!在共用的食品上,硬是貼上屬於他的標貼,太惡霸了!
稍嫌困難地吞掉口中部分飲料,他怕自己動作再不快點,飲料會由嘴巴或鼻孔裡噴出來。
將保特瓶往她手上塞,他「讓賢」總可以了吧?
「幹麼啦!」惱火地不願接下那瓶彷彿會燙手的保特瓶,祁淇急忙吞掉剩下的披薩,再猛地撈了兩塊拿在手中,以防他再耍第二次的賤招!「都是你的口水了啦!你留著自己用就……唔!」
毫無預警地,他帶笑的唇湊了過來,銜住她叨叨不休的小嘴,讓她嘗嘗口中飲料的清涼,也順道品嚐她帶有披薩香味的馨香。
祁淇不敢置信地眨眼再眨眼,她是在指責他的不是欸,這個登徒子以為他在做什麼?
「接吻的時候,眼睛不要睜那麼大。」他的聲音帶點粗啞,可能是飲料喝得不夠多吧?「我會做噩夢。」
太過分了──連這種時候都要取笑她?!祁淇嘔極了,卻像個聽話的小學生般閉上眼。
噢,他的吻真好,感覺好溫暖……
待他饜足了,才緩緩離開她略腫的紅唇,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什麼?」她暈陶陶地來不及回到現實,一時間搞不懂他的語意。「什麼東西沒問題?」她茫然地反問。
「口水啊──」好笑地看著她的反應,他很難命令自己不更喜歡她一點。「你連我的吻都吃了,難道還怕那瓶被稀釋過的口水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