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子澄
「對,沒錯,就是那隻兔子先生。」哇咧!又是「一隻」動物!一歎再歎,她快無氣可歎了。
「什麼兔子先生?」他的頭腦又當機了。
「洪睿彼、睿彼,Rabbit,不就是兔子嗎?」,ゾ~~還是。紅色」的兔子,想想就覺得噁心!她嫌惡地撇嘴解釋。
「別再去管人家名字的諧音了,沒營養到極點;我明天就去跟他報喜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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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草跟那隻兔子先生喝過下午茶,房蔌築不僅食不知味,心情更是Down到最低點,直逼十八層地獄。
她明明記得那些人的條件都不錯,樣貌也都還好,為什麼她竟偏偏選了個其中最具「恐龍」相的男人?恐龍頭、兔子身?唉唉唉,饒了她吧!眼角餘光不經意閃過身邊光可鑒人的櫥窗,獨自閒晃的她不覺停下腳步,看著櫥窗裡的人形模特兒怔忡了起來。好漂亮的白紗禮服呵!
無肩帶低胸設計,有別於一般白紗禮服的光艷亮俗,由上而下不見一塊亮片;簡單大方的剪裁方式,更是不同於印象中的繁複;裙擺部分由層層白色細紗疊構而成層次朦朧的明暗效果,穿在比例勻稱的人形模特兒上,更顯氣質動人。
如果婆婆看見她找到依靠的對象、穿上白紗走人禮堂,不知該有多高興?
小手貼靠在櫥窗明淨的玻璃上,她不禁幻想著這件白紗穿在自己身上的模樣——
梳著新娘的髮髻、妝點著嫵媚的新娘妝,白皙的鎖骨應當配上炫目的晶燦首飾,最好是白金或鑽飾,方足以匹配純白的禮服;她的笑容幸福而甜蜜,回眸看向身邊原該是俊朗的新郎……一剎那間,所有幻覺全數進裂,只因身邊的新郎竟有著恐龍頭、兔子身的可怖模樣!深吸口氣,她頹然垂下雙肩——還是算了吧,就算將她亂棒打死,她都不願跟那怪模怪樣的傢伙結婚!
「蔌築?是蔌築嗎?」
正當拔開無力的腿想離開櫥窗之際,陡地有人喊著她的名。她頓住,回首尋找發聲的源頭——
「安太太?」大眼眨巴眨巴,凝向身後一對璧人。
「叫我甘琳就好了。」蔚甘琳熱情洋溢地朝她直奔而來,親熱地拉住她的手,身後的男人則緩步跟上,眼底有絲探觀。「老天!真的是你,你變了好多,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不僅美麗動人,最重要的是亮眼,幾乎讓她移不開眼光。
看來緯緯還真有兩把刷子,再次塑造出一個美人。
「是我沒錯。」只是信步閒晃,沒想到會碰巧遇到熟人。「你怎麼會在這裡?」越過她的耳側,房蔌築的視線凝向隨後跟上的男人,眼神充滿了好奇。
「跟我老公出來逛街嘍!」放開房蔌築的手,蔚甘琳轉而攀上安玖煥的手臂。「我先生安玖煥;玖煥,她就是蔌築。」她興奮地為生疏的兩人相互介紹。
「房小姐?」安玖摸淡淡頷首,笑意躍上嘴角。「頭一回見面,久仰了。」
「呃,你好。」又是一個何佑緯的朋友。無措地,她揪緊背包朝他點頭示意。
「房小姐好興致,一個人逛婚紗店?」眸光掃向一旁的婚紗店,安玖煥調侃的意味不言而喻。
糟哉、慘哉,怎會讓人遇到如此難堪的情境?
「不,我……」赧紅了臉,她不知該如何解釋。
「對啊!你怎會一個人逛婚紗店?」或許她聲音太小,也或許是馬路來往車輛噪音太大,蔚甘琳理所當然地忽略她的發音。「是找到理想對象了嗎?」
如果是,那這次緯緯的動作也未免太快了吧!」但他介紹的對象真有這麼優嗎?當初她怎麼都不覺得?
「不是,我沒有……」房蔌築的臉更紅了,也更加支吾地說不清楚。
「我就說嘛,緯緯這次動作沒道理這麼快啊!」蔚甘琳只捕捉到「沒有」兩個字,便急呼呼地截斷房蔌築未竟的話語。「對不對喉?老公。」
「你喔!」安玖摸歎搖頭微哂,想起何佑緯當年的「屢戰屢敗」。
「漠築。」蔚甘琳霍地鄭重其事地握住房蔌築的手。「緯緯該不會也介紹給你一些名字怪怪的男人吧?」喚起往年沉痛的記憶,她不覺擰起秀眉,煞有介事地問道。
房蔌築崇拜地瞪著她;那些男人的名字果真絕頂古怪……你……怎麼知道?」
「哇咧!那傢伙一點長進都沒有!」蔚甘琳的手勁加重了些,讓她產生些微痛感。
「甘琳。」斜睨妻子一眼,安玖煥淡淡警告她注意氣質涵養。
「人家氣不過嘛!」安撫地拍拍老公的手臂,她又回頭用力握住房蔌築的手。「以前緯緯介紹給我的男人,名字全都怪得離譜;你遇到的都是哪些人?」除了怒氣,更多的是興味。該不會就那幾個人選「重複使用」吧?太沒創意了?
「呃……有那個……皮艾基、狄鷗積……嗯,洪睿彼……還有……」
她垂首偷覷安氏夫婦的表情,每報出一個名字,蔚甘琳的臉便綠了一分;而安玖煥則是嘴角不斷上揚,最後忍不住放聲大笑。
「別笑!」蔚甘琳惱怒地捶了下安玖煥的肩,她氣得都發抖了。「有人笑就表示有人正受到傷害,你這下是『落井下石』嗎?」雖然那些人都不在現場,但玖摸這麼取笑人家就是不應該,太缺德了!
房蔌築的頭垂得更低,整張臉快貼到胸口了。她不確定蔚甘琳口中那個「受到傷害的人」,指的是那些名字的主人還是……她?
「咳!對、不起,我忍不住……哈哈哈——」安玖煥開始想像那些人的嘴臉,是否個個如同他們的名字一個模樣,笑得眼角都泛出淚來。
「這個緯緯,真是……真是……」看到老公笑得那麼開心,蔚甘琳氣過之後也覺得好笑,但她沒敢像安玖煥笑得那般直接,含蓄地掩嘴偷笑。
「沒關係啦,我想他不是故意的。」房蔌築這個「苦主」反而安撫起蔚甘琳的情緒。
「他根本是蓄意。」安玖虞拭去眼角的淚,下了句「尚稱中肯」的結語。
「嗯!」蓄意!要找到這種名字的人也很難吶,有可能蓄意嗎?
「我想想,他當初介紹給甘琳的那些人叫什麼名字……」他蹙起眉,認真地想了好一會兒。「喔,什麼死心眼啊、濕紙巾之類的,想起來就無力。」
「那……我的待遇好像還好了些。」當真無力了,也有了想笑的衝動,她揚起唇角,大力加入他們夫妻的「不道德取笑陣營」。
「這樣好了。」安玖蟆斂下笑容提議道。「我知道附近有家還不錯的咖啡SHOP,不如我們到那兒好好聊聊?」
「可是……」人家才喝完下午茶不到一個小時。
「好啦!」攀住她的肩,蔚甘琳纏人的功力再上一層。「不喝咖啡也可以喝果汁啊!或許我們可以找到人選,取代緯緯介紹的那些『動物』。」朝老公眨眨眼,水眸裡漾滿惡作劇的光芒。
呵!接下來鐵定好玩了,絕對很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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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一、兩個月,房蔌築總會回老家一趟,探望婆婆。不是她捨得丟下婆婆不管,而是這個家給她的壓力太過沉重;所以她往往選擇在假日一早,家人都還沒起床的清晨時分,「潛」人家中和婆婆「樓台會」。
「是你嗎?丫頭!」晨曦微亮的幽暗房間,蒼老的聲音由床畔響起。
「婆婆是我。」靈巧地關上門,房蔌築很快便找到老太太的所在位置。「我回來看你了。」她坐上床,伸手抱了老太太一下。
「丫頭你好久沒回來了。」自上回一別,至今隔了將近三個月,是自她到台北讀書、工作以來,間隔最久的一次。「最近都在忙什麼啊?」拉著她的手,房蘇月英透過不甚清明的光線凝著她。
「還不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她避重就輕地撇開最忙的事不談,怕給婆婆造成壓力。
她知道有些事根本不是婆婆的本意,例如她的婚事。爸媽在打什麼主意,她心裡清楚得很;早在她大學畢業前夕,母親就來電告知,倘若她在二十五歲之前還沒找到「適合」的對象,就必須回到老家接受家人的安排。
而爸媽所謂「適合」的對象,必須具備三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家境富裕。富豪或土財主自是最佳,至於相貌,看得過去就可以了,他們並不強求。
第二個條件,職業一流。最好是「師」字輩,能日進斗金那一種,譬如證券分析師、醫師,就算是算命師也無所謂,年齡不拘,只要收入養得起老婆、孩子,還能存些錢就行了;唯一例外的,就老師不行,因為收入實在太有限,沒啥「錢」途。
第三點是最讓她嫌惡的了,就是「無人爭家產」。他們的意思,最好是獨子或兄弟姊妹死光光的那種男人,既具備之前的兩個條件,又僅有一人足以繼承,自然大筆遺產全數落人一人之手,房家也許還能憑借姻親關係,多少得到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