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余宛宛
「養出那麼多魏無儀做什麼?與我競爭嗎?當初就是因為沒人幫我,我才有法子撐持成今日佔有北方雜糧及無數土地的大地主。有本事,就憑自己過活!」魏無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為你的管帳能力不差,你以為我沒事忍耐你說這些鬼話做什麼,被我放逐到邊陲管帳五年,你還不知道要收斂自己的多管閒事嗎?別以為你是引薦歐陽無忌給我的人,就可以放肆妄為!」
「魏爺,我只求您再聽我一言您厭惡當年那些踩在您頭上的人,就千萬別讓自己變成跟他們同樣的人。」
「你再說一個字,我立刻讓人放把火燒了那些糧草——」魏無儀把帳本一用,怒吼出聲。
豈料,門板卻在此時被悄悄推了開來。
陸真屏著氣,正悲歎著來人的倒楣命運時,范青青就走了進來。
輕飄飄走著路的她,身著織金青衣,下系同色紗裙,裙擺之緣所刺繡之花紋,正是魏府的饕餮標誌。
魏無儀抬頭,易顥怒氣的濃眉開始糾結,瞪著她的眼神有著相當程度的不悅。
陸真向前走了一步,正打算為她擋住魏無儀的怒氣,然則主人的舉動卻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個以暴戾聞名的魏爺,朝她伸出了手。
「過來——」語調稱不上輕柔,但已是他人從未聽過的平靜。
范青青拖著腳步,才半坐上榻邊,人立刻軟軟地偎到魏無儀懷裡。
「我最近都好想睡覺——」她將頭埋入他胸口,小手掩去了一個呵欠。
陸真看著她旁若無人的姿態,初是有些赧顏,後來方在意到她根本沒注意到魏無儀旁邊還有其他人。
「想睡,就去睡。」魏無儀沒有舉起手來撫摸她的頭,反而拿起榻几上的報告。
「現在睡了,晚上會睡不著。」他身上的氣息和她喝的花露水有點像,她喜歡。
「那就去找點事情做。」他仍專注在報告之間。
「你和我說話,好不好?我以前讀書讀到想睡時,洛君大哥都是這樣對我的。」她嬌憨地要求著,將手腕上冰涼的鐲子貼在頰邊——好舒服!
「誰規定他做什麼,我就得跟著做?!」他不痛快地低吼出聲。
「你的聲音好大。」她閉著眼睛,小手胡亂地摸上他的臉龐,輕搖住他的嘴。
「范姑娘——」陸真被她的舉動嚇得瞼色發白。
范青青聽見自己的名字,茫然地眨了兩下眼,這才看到了屋子裡有另外一個人。
「你是誰?」她捉著魏無儀的衣襟半坐起身,並不知道兩人的姿態是曖昧的。
「在下是魏府的管事——陸真。」好年輕啊!他萬萬沒想到能讓魏爺如此容忍的人兒,竟是這樣一個未知世事的嬌嫩女娃。
「我沒見過你。」范青青柔柔地一笑。
「在下剛從西北回來,正想為當地受難的百姓請命。」陸真的眼神中有著堅定。
「滾出去!」魏無儀僵冷了臉色,已算計到他的招術。
「那邊的百姓怎麼了?」有人和她說話時,她的精神便會好些——她不喜歡整日昏沉沉的感覺。
「益州百姓陷於困苦,若魏爺肯撥出一丁點的糧食,百姓就可以過得好一點。」陸真無視於那道殺人目光,執意將話說完。
「你不幫那些人嗎?」范青青坐起身,扯了下魏無儀的衣袖,並伸手去摸他又開始糾結的雙眉。「如果要花很多錢,就把我的畫變換成銀子給他們。」
「什麼都用你的鬼畫來抵!你以為你的畫價值連城?!你以為那兩、三幅畫可以救得了什麼嗎!」魏無儀扯下她的手,譏諷著她的天真。
「我只是很努力地想幫他們啊,我知道你不是不幫,你只是不想負擔那麼多的苦難。你會幫我,當然也會幫其他人嘛。你最好心了。」她沒注意到旁人的怪表情,只是開心地朝魏無儀笑著。
陸真在一旁扶著自己幾乎嚇掉的下巴——魏爺,好心?
「我可以把你幫我做的衣裳賣給別人,去幫忙那些災民嗎?」范青青興奮地說。
「不許!」他勒緊她的腰身,瞪回她乞求的眼神——她的注意力應該只針對他。
「一兩件就好嘛!我知道這些衣服一件就抵得上正常人家二兩個月的伙食。」她習慣性地將柔軟身子貼近他,軟聲要求著。
「那些衣服的價值是哪個丫頭說的?」嘴碎!
「她們全都——」范青青順口便想解釋。
「范姑娘——」陸真及時地插了句話,知道魏爺已經開始在洩忿了。那些丫頭恐怕會被趕出府。
「她們全都說你對我很好,所以才會讓我穿這麼好的衣服。她將話說完了後,才回頭看向陸真——
「你要跟我說什麼?」
「范姑娘真是個好心腸的姑娘。」陸真此時方鬆了口氣。
「他好心,我比較沒用,什麼東西都是他給我的。」她朝魏無儀甜甜一笑,沒有介意魏無儀的手掌正輕撫她後背的親密動作——他一向喜歡碰她。
「魏爺,關於賑糧一事——」陸真趁機追問道。
「你不是早料定她會站在你那邊的嗎?撥出相等於一月份食糧收入,給那些餓鬼。而撥糧一事定要讓地方官府知情,我可不打算做默默行善的大好人!」魏無儀厲色地瞪著管事說道:「辦完這件事,結完春季的帳,你就給我回去那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一輩子也別想回來!」
「我很樂意用這樣的方法離開。」陸真向范青青微笑著:「謝謝范姑娘。」
「不用謝我啊,是他答應給你那些東西的啊。」她回以一笑,揉了下眼睛,小小臉蛋不自覺地又貼回他的胸口。
「范姑娘的影響力可遠比你自個兒想像的還大。」陸真淡淡地說道。
范青青胡亂地點了下頭,毫無防備地靠在魏無儀的肩膀上,完全地放鬆。
「她能這麼想是最好。」魏無儀莫測高深地說道。
管事彎身做了個揖,卻在起身時看到魏無儀的笑容那笑容詭異得讓人心生防備。他打了個冷顫,便想退出房間。
「讓歐陽無忌把那三個人帶到門外。」魏無儀命令道。
門未掩攏時,魏無儀的大掌便輕撫著她的發——她的柔順是初飲西域奇花的放鬆症狀。待她再習慣這種東西一些時日,她的一舉一動便會隨他而起舞。
「你方才提到丫頭們說我待你如何?」她若再多點這種錯覺,將來當他的態度丕變時,她的怨恨就會更驚人。
「唔——說你很寵我、你會聽我的話——更奇怪,我又沒叫你聽我的話。」她舒服地呢喃了一聲,竟然微打起盹來。
「喝點水。」他拿起她繫在腰上的小水瓶,送到她唇邊。
「嗯。」她順從地喝了幾口。「西域的花是睡覺花嗎?為什麼我一直喝就一直想睡覺?」
「可能是你還不習慣這樣的水吧。」他語帶玄機地說道,望著她的笑容著實不懷好意,然則躺在他胸口合眼的她卻沒有發覺。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低喃著。
因為我別有用心!他在心中忖道,雙唇卻不由自主地侵佔了她嬌憨的姿態。
熾熱的薄唇佔領了她的唇,硬是逼迫她的少女清純神態一轉為嬌嬈的柔弱女子。
「要不要看看我今日替你帶回了哪些人?」魏無儀鬆開手,邪笑地望著她瞼上的意亂情迷。
「什麼?」她攏緊自己被掀開的外衣,仍是臉紅心跳。
「叫他們進來!」魏無儀朝門外低喝道。
一對夫妻及一名嬰孩頓時出現在門邊。
「小芸兒!」范青青這回是真的清醒了,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小娃娃面前,開心地握住孩子的小手。「小芸兒!我好想你啊!大哥大嫂,你們好不好?好不好?」
「被這個混蛋找到,有什麼好的。」田福祿的雙眼瞪得銅鈴一般大。
田氏撞了他一下,沒有忽略范青青凌亂的雙鬢及微敞的新衣衫。
「他不是什麼混蛋,他對我很好。」范青青直覺護著魏無儀。
「他如果真是好人,當初就不應該逼走一幫子農民!」田福祿大聲說道。
范青青咬著小指,很想努力幫魏無儀找一個理由,卻想不出他會壞心腸的原因。
「為什麼?」她忍不住問道。
「因為那時候還沒有遇到你。」魏無儀也不解釋,就是看著她。反正,她的腦袋會替所有人找出最善良的藉口。
「不要聽他的鬼話!遇到你之後,他也沒有改變什麼!一肚子壞水就是一肚子壞水!」田福祿硬是站到了范青青和魏無儀之間——
「你這個沒安好心的人,她還是個單純的小姑娘,你別想對她亂來!」
「我想做什麼你倒是說說——」魏無儀眉一挑,故作不經意地朝范青青伸出手,而她直覺地就走了過去。
田福祿氣憤地拉住范青青的手。「別過去!」
「她是你可以碰的人嗎?」魏無儀隨手執起一柄玉尺,不留情地就往田福祿的身上抽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