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一個女生的日記

第29頁 文 / 肖復興

    一直耗到晚上九點多,爸爸沒回來,飯還在鍋裡熱著。媽媽又心疼了,把飯又盛出來,端進裡屋,說:「我的小姑奶奶,吃吧!吃吧!吃完了再寫:別耽誤時間了,時候不早了!寫完了,還得溫習功課呢……」

    三句話不離本行,下面話又該說:「媽還不是為了你?你要為媽爭氣呀!」保證,沒錯!我把飯碗一推,說:「我不餓!」

    4月8日

    檢查,還是沒寫,我又上課去了。黃老師真是跟我粘上了,非較上勁不可。

    「不寫檢查,你不能上課。別人都寫了,你為什麼這麼特殊。」

    我說:「你沒權利不讓我上課!考不上大學,我找你哇!」

    「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眼睛裡到底還有老師沒有?我今天說了,你不寫檢查,不能上課!」

    我就是站在那裡不動窩。

    「你聽見沒有?」

    我不講話。

    黃老師真急了,走過來拉我的胳膊:「你不寫檢查,就是不能上課!」

    我也急了,一撥拉她的手,勁太大,差點兒沒把她撥拉倒。她的身子撞在旁邊的座位上,桌上的鉛筆盒「光當」一聲摔掉在地上。

    全班同學都驚住了。大家從來沒有見黃老師這麼火過,也從來沒見我這麼急過!

    不知是校長正從這兒路過,還是校長聞訊特意趕來,反正,他走進教室,把我叫到校長辦公室,先是和風細語批評我:「你看你對老師什麼態度?還推推搡搡的!你平時學習不錯,表現不錯,老師對你自然要求嚴格嘛!老師對你的期望很大嘛……」

    我不說話,也不寫檢查。

    最後,把校長也惹火了:「好!你先回去吧!別以為學校沒辦法!也別以為老師軟弱可欺!你們現在的學生可是越來越難管了!難管,也得管!你回去等候處理吧!」

    等就等!我一肚子委屈,回到教室,趴在桌上就哭了。

    下課後,「西鐵城」勸我:「寫就寫一個,矇混過關了事!」

    郝麗萍也勸我:「要不我幫你寫!別把事鬧大了,快畢業了!」

    我只是哭。

    4月9日

    今天,我來上課了。黃老師見我,沒理我,既沒再向我要檢查,也沒有趕我出教室。我已經聽別的老師傳出來了,校長在昨天的校務會議上提出,要給我一個處分。

    我只好等著了。這種時候,心裡軟也不能服軟!

    急壞了的是媽媽,一聽說我要挨個處分,她先哭了起來,好像是那個黑鍋要給她背上。她一邊哭一邊說;「天琳呵天琳,你可真讓媽操心!你到現在還沒入上團,再來個處分,你這個大學還惦著考上考不上了?」

    「考!考!您就知道考大學!」

    我幹嘛要這樣火冒三丈?

    晚上,躺在床上,我又哭了!為了去一趟十渡,我付出了昂貴的代價,光眼淚就掉了幾次吧!

    第九章

    4月0日

    中午,吃完飯,剛要到教室去,郝麗萍在教室窗口就急沖沖地叫我:「快來!路天琳!」不知有什麼要緊的事。我猜想肯定是有關我處分的事。這兩天,郝麗萍一直挺替我著急的,不僅勸我:「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認個錯矇混過關吧!」而且替我向老師說情,打聽消息,好朋友畢竟是好朋友。

    我跑上樓,教室裡沒人,只有郝麗萍,她高興地拍著我的肩膀,先說了句:「黃老師夠意思!」什麼夠意思?又夠什麼意思?這話說得我糊塗。

    「我剛剛聽物理老師講了,校長本來非要給你一個警告處分的,黃老師堅決不同意,說路天琳平時表現不錯,不能只看一時一事,讓學生背著這樣一個包袱高考,對學生成長沒有好處……你聽聽,黃老師夠意思吧!」

    啊!黃老師!我相信郝麗萍的消息絕對可靠。她人緣好,哪個老師都喜歡她,長得也甜嘛。她能從老師那裡套來最新消息。再說,也只有黃老師能辦出這樣的事來!她瞭解我,也愛我。我把她氣得那樣,她還替我講話。她不記仇!

    「為了你,我可還沒吃飯呢!怎麼感謝我吧!」郝麗萍對我說。

    「那你就快吃飯吧……」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教室門口外面傳來一陣口哨聲,郝麗萍立刻衝我說了句:「拜拜!」轉身跑出教室。我挺好奇,走出教室外一看,呵,是常鳴端著兩個飯盒,她接過一個飯盒,兩人邊走邊吃。我笑了。這個郝麗萍。有人給送飯了!

    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寫檢查。捫心自問:我也有錯,我對不起黃老師的一片好心。雖然,我並不認為去十渡看看大自然就完全不對!我在檢查裡還是固執地寫上了這麼一句。寫完之後,我想塗掉,想了想還是留下了。

    我來到政治教研室,幾位老師都趴在辦公桌上睡覺,桌上幾想作業本,摞得高高的,高出老師的頭,老師簡直象趴在山溝裡睡,那本子摞起了幾座小山峰。老師們也真夠不容易的。就這樣好孬忍一覺,然後下午再精神十足地給我們學生上課,包括跟我這樣的學生鬥嘴、鬥氣。我設身處地替黃老師想過嗎?

    我走到黃老師的身邊。只能看見黃老師的頭。黃老師的頭髮真好,又黑又濃,如果梳一個披肩發,保證漂亮。郝麗萍早就這樣說過。郝麗萍哪兒長得都好,就是頭髮大稀,又軟,所以,她格外羨慕黃老師的好頭髮。

    我胡思亂想了。望著黃老師睡得挺香的,我不忍心驚動她,便把檢查輕輕放在她的辦公桌上,想離開辦公室。就在這時,

    黃老師醒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站起身來,輕輕地對我說:「你呀?」然後,她看見了桌上的檢查。她笑了。那笑意味深長,是一種寬慰的笑,期待的笑。只有我理解。

    她把我拉到辦公室外。一時間,我和黃老師都說不出什麼來。

    沉默了半天,我才說:「黃老師,我對不住……」話沒說完,我竟然哭了。

    黃老師卻又笑了:「你可真是個孩子!細想起來,我對你也不冷靜,說穿了,我也像一個孩子,一個大孩子!」

    說得我也笑了。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

    黃老師,我永遠也忘不了您!

    4月日

    下午放學時,走到校門口,忽然發現傳達室門前黑板上有我的大名。同學們所有來信都會在這塊黑板上顯影。這塊黑板吸引許多同學的眼睛,各懷各的心情等待著各自不同的來信。學校一度也很重視這塊小黑板,覺得學生們的信越來越多,一怕影響學習,二怕大家搞戀愛。但是,學校想控制是控制不了的,信就像是春天冒出的綠葉,天空飛回的大雁,到了這種時候,是非冒、非飛不可!於是,一度,學校採取各班生活委員負責到傳達室取信,然後由生活委員分發信件。不過,這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而且,信跑到同學手中,還出現了丟信事情,常常向老師告狀。弄得學校被動起來,索性還是讓大家各自去傳達室取信。小黑板又掛了出來,留心自己來信的同學每日數望,比看學校的黑板報還要認真而迫切。校長曾經在全校大會講過:「有些同學寫作文不認真,寫信可認真了,你們要分清主次……」我倒覺得,這是中學生渴望交際的正常現多。校長恨不得大家都別寫信,一門心思讀書。這怎麼可能呢?校長不瞭解,同學們若是接到一封盼望中的信,然後又寫一封極樂意回的信。心裡是何等快活呢!再做再難的數學題,也是勁頭十足哩!

    不過,我的信從來不寄到學校,而寄到家裡的。這次,是誰給我的信?而且,寄到學校來了?姑媽?我立刻想到姑媽。可是,當我從傳達室老大爺手中接過信,並不是姑媽來的。信封上是陌生的筆跡,寄信人地址的下方只寫著「內詳」兩字。信厚厚的,挺重,還是掛號。誰寫來的信呢?我挺奇怪。

    我打開信封一看,裡面夾著好幾張彩色照片,匆匆一翻。啊,是十渡的照片,其中有我站在山旁一本正經照的那張。我立刻明白了,是丁然寫來的信。路天琳同學:

    你好!還記得我嗎?十渡美妙的大自然風光,使我們相識。當時,我光顧著和你講話,竟忘記了你的名字叫什麼了。分手後才想起這回事,心裡挺後悔。但現在我不也知道你的名字了。(我是從奚鐵男那裡才問清楚的。)

    不知為什麼,十渡給我留下的印象極探,你給我留下的印象也極深。雖然,只是初次見面,還不瞭解,但我對你產生好感,很想和你再見面,不知你願意否?

    對了,從十渡回校,老師怎麼處理你們的?老師讓我在班上當眾檢查。不過,事已經過去了,十渡到底去過了,沒去十渡的同學羨慕得要命呢!

    暫寫到此,等著你的回信。但願我們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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