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北方
「要鎖鏈……你們可以過來取了。」左封遲低喘著氣說。
鳳芸侯用盡全身的力量擋在他面前,對不速之客發出恫喝低鳴。
無奈人矮腿短,來人根本不把她看在眼裡,還輕鬆道:
「別急,你方才用勁已把毒全吸入體內,如今毒深無解。我們跟你無冤無仇,就好心一點,待你斷氣後再取鎖鏈吧。」說得倒像是施恩般。
「取了鎖鏈後,你們別……殺她……」左封遲還沒說完,便撲倒在地。鳳芸侯根本無法支撐他的重量,也一併摔倒在地。
但她很快地爬出他身下,警戒地護守在他身旁。
等了半刻,七人之一粗啞著嗓音道:「可以了吧?七里斷魂香的毒性那麼厲害,人也該死透了,讓我先劈了這小娃兒!」
「慢著。」剛才出聲的那人阻止。
「怎麼?」
「難道你真以為只有一半的玄鐵鏈,就能鑄成一把好劍嗎?」陰惻惻地冷笑。
「說好了各分一半,難道你想--」粗啞的聲音突地打住,另一個人立刻怒吼道:「敢傷我四弟,我們四毒豈容你反悔!」
方才合作的七人轉眼自相殘殺起來,人數較多的反倒先失了聲音,一個個倒地。剩下的三人,以那個冷聲的人為主,下令:「別浪費時間了,快取下鎖鏈。莫讓其他人知道玄鐵落在我們手上。」
「是的!大哥。」虎虎刀風,劈向地上的人。
左封遲正是等待他們窩裡反,手一揚,灑出青色粉末,沒有預警的三人發出驚喊,痛苦地滾倒在地。
他立刻揪起鳳芸侯,竄出陣中,一旁的黑猴也跟了上去。
「侯兒,張嘴。」他低聲道。她依言張嘴,吞下香香的東西後,仍是不放心地瞅著他難看的臉色。
「你真的沒事嗎?」
「別碰那傷口!」想觸碰他頸上發黑傷處,卻被厲聲喝止。
鳳芸侯愣了下,雖漠然的他少有好臉色,但卻從未吼過她。她突然驚恐地瞪向那流出紫血的傷口!
「你看出來了?」左封遲苦笑,緩下口氣道:「對,我真的中毒了,所以不能碰。這毒沾了便會染上。」幸好他把追兵全數解決,現在立刻找個地方解毒的話還有機會……
「站住!」身後一個怒吼劈來。
左封遲臉色一沉,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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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鐵鏈怎麼會在你這兒?」一名健碩漢子,幾個起落就擋住他們去路,不是方才七人的其中之一。
那人一臉江洋大盜般的大胡,遮住了大半長相,只露出一雙炯炯生威的眼,狠狠盯著他倆腕上鎖鏈,眼神不帶絲毫貪婪反具濃烈怒意,竟像是來興師問罪。
「你就是那個千里追殺蓉兒的人?」聲若雷劈,震得人耳膜隱隱生疼。
蓉兒?對方竟直喚師姐閨名。
「鳳玉蓉是我師姐。」在下明對方底細之前,左封遲把要搶著擋在他身前的人兒拉到後方。鳳芸侯掙扎不過他的力氣,只能瞪向聲音會打雷的人。
「你是蓉兒的師弟?為啥我沒見過你?」健碩漢子大皺其眉。「若真的是,蓉兒又為啥扣住你?」
「請問閣下又是誰?」左封遲已沒有氣力客套,不論是敵是友,他都必須速戰速決。
「我是蓉兒的大哥。」健碩漢子拍拍胸脯。他們可是義結金蘭,插香拜天,換過帖的!
左封遲目光倏地變得銳利。「鳳玉蓉沒有手足,只有同門。」他們一門都是師父撿回來的棄兒,沒有例外。
修長的手緊握刀柄,他整個人散發出濃濃殺氣,臉色卻已轉青。
「你中毒了?」健碩漢子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見左封遲冰冷的神態,他恍然擊掌道:「啊!你就是那個最孤僻的十七對吧?我聽蓉兒說過,那個臉最臭、最不相信人的就屬她十七師弟了,原來她當初鑄鏈為的是要整你啊?我還以為她要對付追殺她的人咧!」說完,還大剌剌地放聲大笑。
左封遲冷冷、冷冷地睨著他。即使起了殺意,但聽到一直欲追查的線索,也不得不問:
「你知道師姐鑄鏈之事?」
「當然知道!這塊鐵材是我當年賭輸給蓉兒的,還眼睜睜看著原可成為上好名劍的玄鐵鑄成鎖鏈……唉!」即使事隔多年,說來還是一臉心疼。
親眼看鎖鏈鑄成?左封遲追問:「那你可知鑄此鎖鏈之人,如今身在何處?」
呃?漢子臉色丕變,嘴角抽動,像是聽到了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慌忙揮手:
「不,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呃!」他突然發出像被人掐住脖子的怪聲,整個人立刻趴伏在地,耳貼地面,慌了手腳地低喊:「死了死了!他又來了!他腳程怎麼愈來愈快?放著有福不享,這跟那些千里追殺蓉兒的人有什麼差別?我必須快走,不然會被逮到……」
「等等!」左封遲擋在欲走的人面前,加快速度問:「你可知道鑄此鎖鏈的人在哪裡?」
「別擋著我,快走開啊!」
一個欲走、一個欲留,兩人轉瞬間過了好幾招,大漢居然已急得滿頭生汗,哀號起來:「拜託你別纏著我!中了毒就乖乖躺好,我現在沒時間耽擱,他就要來了!有事你去問他。」猛地矮身竄前,扭住左封遲衣袖。
來不及避開的左封遲眼底閃過一絲詫然。下一刻,他居然被點倒在地。
壯碩漢子俯下的臉貼得極近,雜草般的鬍鬚差點扎到他,根本不理在旁奮力捶打他的鳳芸侯,逕自丟下一連串又急又快的話:
「年輕人!他看到這鎖鏈一定會停下來,拜託你幫我絆住他,一刻也好。請假裝你傷得很重,會吐血、會死,他知道你跟蓉兒有關,定非醫好你不可。我放倒你不是要害你,你應該知道。」
突然像感覺到了什麼,漢子抬首望天,爆出極為驚恐的抽氣聲:「喝!」然後完全失去理智,以令人乍舌的慌張,盲目往前連連撞倒了三株矮杉,才清醒過來,憶起自己會輕功,點足如大鳥般飛身離去。
那撞倒杉樹的蠻力令人驚奇,不知何事令壯漢驚恐至此。仰躺的左封遲望見一隻罕見的蒙古海東青在天空盤旋。
那健碩大漢顯然不諳毒性,竟把穴封在胸口,致使毒性往上竄。左封遲強忍不適想運氣,卻發現內勁竄亂,全然無法運行。
突地鳳芸侯跳到他身上,拚命拼打他!
「侯兒,你做什麼?」無法動彈,左封遲只能眼睜睜看著身上的人兒放肆。
「吐血,會好。」她繼續捶。
打到他吐血,他就會好?情況雖然如此緊急,左封遲心底卻有了不合時宜的荒謬笑意湧上。
「不是吐血,是『放血』……侯兒,住手……咳咳!」忍了太久,氣穴又被封住無法御毒,一咳之下,他果真吐出一大攤黑血,染滿衣襟。
「我的血有毒,你……快走!」他急促喘著氣,突然痛苦得蹙眉,汩汩黑血自他緊閉的雙目流出。
鳳芸侯見狀大驚!小手忙去摀住他雙眼,好似這樣就不會流血了。
「別,別碰!走開……」左封遲斷續吃力說著,汗如雨下,血亦不絕,四周空氣緩緩飄出一股異香來。
小手完全不聽他的話,繼眼睛之後,接著摀住他的耳朵、鼻子、唇邊等各處,充滿驚恐得擦拭著。他……七孔流血了?沒想到此毒運行如此迅速。
當七里斷魂香毒透入骨時,便會七孔流血,到此地步,已是藥石罔效。左封遲艱困地想著。沒想到自己竟無法達成師姐所托。
「嗚……吼!」鳳芸侯也看出狀況緊急,內心一急,聲音又變回初時那小獸般的低鳴,悲悲切切,充滿了不祥預感。
左封遲費力睜眼,看出去的世界一片殷紅。但他仍是一眼就望見那張涕淚漣漣的小臉,微微一怔。
「你為什麼……哭?」她在擔心他?
他原以為這世間是沒有人會擔心他的。
原有的師門在十年前消失,孤僻獨行的他失去了共聚的地點,師兄弟間一切的聯繫也跟著切斷。他又恢復孑然一身……想來,他也已獨居十年了。這次若非鎖鏈之事,他是絕不可能去找溫皓月的。甚少與人接觸的他不關心別人,當然也從不覺得會有人關心自己死活。
可是她……即使當初痛失怙恃,她也未曾掉淚不是嗎?
還是當夜他趕到之前,她就曾在鳳師姐夫婦身上如此哭泣過?一想到此種可能,他居然感到心痛難忍,劍眉也跟著緊絞。
在江湖上所有人都覬覦玄鐵鏈的當口,他怎能放她一人在這荒郊野外?
他是走不了了,但不論如何--她都必須安全離開!
「別哭,侯兒……你拿出針,到我胸口這邊來……快!」
鳳芸侯馬上理解,他要她幫忙解穴。
見她拿出行醫用的針,他道:「拿長針……刺我的左肩、到胸口之間……」說穴位她不明瞭,只能含糊道:「……你都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