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艾珈
「你一天做兩個工作，這樣不累嗎？」
「是還好啦！」卓亞芽一邊說話，一邊拿出刀子將煎好的蛋餅切成一塊一塊。「兩個工作加一加差不多十個小時，跟你們這種得常常熬夜加班的上班族來比，我倒覺得我的工作比較輕鬆呢！」
雖然說林翰才三十歲，不過他已經是一家電玩軟體「玩樂柳丁」的負責人了，只是他一直沒什麼機會跟亞芽說這件事。因為亞芽瞧林翰每天來吃早餐時都是穿西裝、打領帶，直覺以為他跟一般提公事包的職員一樣，都是坐辦公室，成天寫簽呈的。
「你難道沒有想過要換個工作？進大公司，福利也會好一點呀。」
「可是進了大公司的話，我沒辦法做我愛的工作呀！」
「你愛做什麼工作？」
「煮東西給客人吃。」
「喔。」呿！這麼一個小鼻子小眼睛的志向。
「嘿！你別以為做這些東西很容易噢，不然我們來打賭，就做你最喜歡吃的德國公主，只要你有辦法自己完成一個，你今天早上的早餐就由我請客。」
「不過是做一個加蛋漢堡，這有什麼難的」向來禁不起人挑戰的林翰，二話不說隨即捲起衣袖走到櫃檯裡邊。「仔細點看吶！這輩子可是還沒有人瞧過我靠近廚房的。」
林翰從櫃檯上拿出一個漢堡麵包丟進烤箱，悠哉悠哉地要求亞芽讓個位置給他煎蛋跟漢堡肉片，站他旁邊的卓亞芽連忙給他掌聲鼓勵。
「瞧我露一手打蛋神技──」
或許真的是老天爺不配合，蛋才剛拿起輕輕一敲，就被他的手勁給掐得碎裂，好在一旁的亞芽及時拿來塑膠碗接住，林翰呵呵傻笑地拿筷子挑出碗裡的蛋殼，手忙腳亂了一陣，好不容易才將蛋倒進圓圈狀的煎蛋器裡。
「剛剛那是一時失誤，接下來可不會這樣了。」
林翰邊解釋、邊拿出一塊漢堡肉準備煎，瞧他拿煎鏟的樣子還頗有架勢，鏘鏘鏘像在耍劍一樣，結果使勁一翻，漢堡肉竟然翻出了煎盤外，以一個美妙的拋物線飛過眾人面前，然後「啪」地一聲，落在亞芽姑姑前方的砧板上。
「麻煩……幫我把它挾過來好嗎？」
在林翰的要求下，亞芽姑姑領著離家出走的漢堡肉回家，林翰連忙接過，丟回煎盤上，這回他不敢再秀什麼花式技巧了，只敢用夾子翻面煎熟而已。
「呃……不是我要故意打擾你的煎肉大業，實在是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好像有一個東西一直被忘在烤箱裡頭。」
嚇！麵包呀……
林翰丟下手裡的夾子，手忙腳亂地奔回烤箱前，取出裡頭已黑成兩坨的漢堡麵包我的媽呀！這哪叫麵包，眼前這烏漆抹黑的東西，分明是黑炭好嗎
「我……這……」林翰的沮喪清清楚楚地顯現在臉上。
卓亞芽給他一個瞭然的笑容，溫柔地拍拍他的肩，領著他走出櫃檯，再送來一杯免費的奶茶，撫慰他受創的心。
林翰以杯就口，像在喝酒似的仰頭幹掉了大半的阿薩姆姑娘。
「原來同時要烤麵包、煎蛋、煎漢堡肉竟然會如此困難。」
「這不是困難，你只是不熟練而已，人在不熟練的時候容易手忙腳亂，這不能怪你。」
「你也曾經這樣子過嗎？」林翰抬起頭看著亞芽，一臉渴望找到同伴的表情。
「你問我？」卓亞芽皺起眉頭用力地想了一下。「想想還真沒有過！」
「怎麼可能！」
「是真的噢！」亞芽的姑姑忽然間跳出，幫自己侄女背書。「打從亞芽第一次拿起鍋鏟炒菜，她就四平八穩得活像已經練過好幾年，我們當時還以為是亞芽她媽媽虐待她，偷偷訓練她做菜，可是問過之後才發現，那真的是她的第一次。」
「當時亞芽幾歲？」林翰皺起眉頭追問，不太相信有人可以第一回就上手。
亞芽姑姑比了一個「八」。
「唬我！八歲就會做菜」林翰才不信。
亞芽姑姑還沒出聲，坐在一旁的老顧客王伯伯就忍不住跳出來講話了。
「是真的！只要你吃過一次亞芽煮的菜，俺包準你絕對會想要把我們家亞芽打包帶回家當老婆，你都不曉得她煮的菜有多棒，尤其是那個燉蹄膀……真的是俺的老天爺……好吃到俺連骨頭都想要吞下去……」
瞧王伯伯一臉口水直流的模樣，教林翰看得一愣一愣。
面對大家的恭維，又著手開始煎蛋餅的亞芽仍舊只是笑著。
「我說亞芽──」林翰的目光從王伯伯臉上移回亞芽身上，腦子裡已經開始在打起「燉蹄膀」的歪主意了。
「嗯？」
「我們認識已經多久了？兩個禮拜、三個禮拜？應該有三個禮拜了吧！」
卓亞芽側著頭想一想然後答：「嗯！快三個禮拜了。」
「那我在想噢，既然你有這麼好的手藝，那是不是……可以稍微煮個一點什麼來讓我……」
「俺也要。」
「我也要。」
「還有我。」
林翰的話還沒說完，原本坐在位子上乖乖低頭吃早餐的一些熟客，突然紛紛跳起來表示要參一腳。
「我們嘗嘗。」林翰瞧了眾人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只好將他剛說的「我」字，後面又加上了一個「們」字。
「好啦亞芽！你這個禮拜天休假的時候，再出來幫我們做做菜嘛！俺出五百……隨便你煮什麼俺都接受。」
「我也出五百。」林翰趕忙從口袋裡掏出五百塊錢，疊在王伯伯的紙鈔上。
「我也是、我也是！」
「可是……」瞧見眼前這堆已有四、五千塊的五百元紙鈔，一向好說話的亞芽突然變得有些猶豫不決。不是她不想煮東西給大家吃，而是……
以王伯伯為首的老顧客群一個一個舉起手來發誓──
「俺保證這回一定會乖乖的，絕對不會再為了想多吃一點而動手打架。」
林翰一聽，表情忽地一愣。
嚇！他身後這群人也太扯了吧！就算亞芽煮的東西再好吃，也不需要搶到用打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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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
這一天，林翰知道他錯了！
想要吃到亞芽煮的菜，真是非得要擁有過人的「搶功」，否則還真吃不到！
眼前的亂象，真的只能用「戰況慘烈」才足以形容。
「剩下的全是我的，誰都不准跟我搶……」
林翰手裡一邊拿著一隻鹵雞腿，另外一隻手裡端著一隻鍋，裡頭僅剩不到一人份的竹筍排骨湯，咚咚咚地跳上早餐店裡的桌子，一臉警戒著，不准任何食客的手沾染上「他的」竹筍排骨湯。
腰力不堪爬到桌上搶的王伯伯，只好站在桌子底下扯開喉嚨對林翰吼：「林翰小子，你這樣很不敬老尊賢吶！俺王伯伯才剛喝不到兩口，你就把俺的鍋子給搶走──你你你──」
什麼喝不到兩口？見鬼了！林翰頭一回見人喝湯用大湯瓢在喝的，王伯伯以為他是牛呀，隨隨便便喝個兩口，一鍋湯就被他一個人吞掉了一半，他不學聰明點快快拿走鍋子，真要等他湯瓢再下去第三舀，他不就連一丁點渣渣都沒得喝了嗎？
「林翰小子，你趕快給俺下來，把俺的湯還給俺！」
林翰淘氣的朝王伯伯吐吐舌頭，然後自顧自地仰頭喝起鍋裡的湯來。「哎呀！大口吃肉大口喝湯，果真是人生一大享受呀！」
林翰臉上那股得意勁，實在教站在他底下的王伯伯氣得牙癢癢。
「好好好！林翰小子，你就給俺記住！竟然這樣對俺，好好好──」
王伯伯氣呼呼地嘟囔了一陣，眼睛一瞟，突然又看見亞芽從廚房裡端出一道菜，他嘴裡嘿嘿個兩聲，人就往她面前衝，大手一伸就直接將整盤梅干扣肉端走。
其餘食客一看，連忙全又飛身朝王伯伯的身邊湧去。
「王伯伯──我也要一口！」
「我也要我也要！」
「不不不行！這梅干扣肉是俺的，俺要一個人吃……」
只見頭頂微禿的王伯伯邊護著手裡的盤子，邊拍掉所有朝他伸來的湯匙，然而孤掌難鳴，他擋得了前方擋不了後頭，只見一陣混亂下來，原本八分滿的淺盤已被眾手分食掉一大半，王伯伯真是心疼得哀哀直叫。
此時，人正登高下望的林翰一見有機會，連忙用嘴巴咬著原本拿在手上的雞腿，空出一手伸探到王伯伯的盤裡，準備拎一塊扣肉嘗嘗，怎知王伯伯利眼一瞄，隨即就使了一招排雲掌，狠狠對著林翰的手一拍，吃痛的林翰忍不住「哎呀」一聲，結果他咬在嘴裡的雞腿啪咚地掉到他手捧著的竹筍湯中，濺起的油湯灑了他一身。
結果他難過的不是他被弄髒的襯衫，而是被竹筍湯「吸」掉了一點美味的鹵雞腿。
「唉唉唉！我可憐的雞腿呀！」
瞧見大夥兒又擠成一團的可笑反應，實在讓站在一旁的亞芽無力感倍增。
之前她也曾應老顧客要求，煮了一桌菜請大家吃，而大夥兒在事前也總是再三的發誓下回絕對會斯文有禮，一個一個排隊挾菜，然而每次的結果都是一樣──當亞芽端著熱騰騰的菜餚出現時，大夥兒就會馬上退化成學齡前的幼童，一個個爭先恐後，互不相讓地搶著挾菜，不管她怎麼阻止都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