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艾珈
第一章
清晨六點，天色不過濛濛亮的時候，面對著公園的「好佳早餐店」，已經陸續出現一些早起的阿公阿嬤來買早餐了。
頭戴棒球帽、手拿煎鏟的卓亞芽，一見客人上門，她總會用她清脆的嗓音，精神奕奕地道早安。
「早安！王伯伯。」
「早安，亞芽今天還是一樣活力十足。」
「那是一定要的呀！」卓亞芽藏在棒球帽下的圓圓臉龐，綻出燦爛的笑容。「王伯伯，今天想要帶哪個『美眉』回家呀？」
「俺想想看……」
頭髮花白的王伯伯站在櫃檯邊，望著牆上的價目表說：「亞芽你說呢？你覺得今天哪個『美眉』會比較想跟俺回家？」
「嗯……你覺得楊貴妃怎麼樣？我們家的楊貴妃皮薄餡好，包在裡頭的油條還是我一早起床炸的勒！保證她吃起來一定營養又美味。」亞芽很認真地推薦。
「好好好，光聽這個名字就覺得她好吃，俺就挑你說的楊貴妃回家。啊對了！別忘了把俺的老相好西施水姑娘一塊放進去喲！」
「沒問題。」
卓亞芽一邊俐落地包好飯團，又拿出個紙杯裝好王伯伯的老相好──熱豆漿，然後將它們一塊放進王伯伯拎來的塑膠袋裡，微笑地送到王伯伯面前。「楊貴妃跟西施水姑娘，記得要給王伯伯愉快的一天噢！」
「亞芽，再見。」王伯伯付完錢後伸手接過。
「王伯伯，再見。」
卓亞芽站在櫃檯裡對著王伯伯揮了揮手，然後熱忱地招呼下一個進門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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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和公司同仁連夜修改程式的林翰，意識昏沉，累得連開車都在打瞌睡了，為了怕發生危險，他將車子停在小小公園旁，打算小睡一下，然後再開車回家。
停妥車，他搖下車窗，躺在車裡正要睡去，可是卻一直被一些「明治天皇」跟什麼「阿薩姆王子」的奇怪名稱給吵得睡不著，輾轉換了幾個姿勢，仍無法忽略掉不斷傳來的清脆嗓音，林翰突然睜開眼睛坐起身，開門下車，打算去瞧瞧到底是誰這麼吵。
林翰循著聲音一路往前走，當他瞧見擾他好夢的始作俑者是誰時，一雙濃濃的眉毛突然蹙緊。
明明賣的就是一般普通的三明治跟蛋餅，這店家就偏偏要故弄玄虛地取些怪名稱，來唬哢上門的顧客，還吵得他沒辦法好好地睡！
對於這些耍噱頭的廣告花招，林翰平時多半視若無睹，不過今天他心情實在不太爽快，兩天沒睡覺的火氣全都在這一刻沸騰！
他板著一張臉，大步跨進「好佳早餐店」，動動熬夜後僵直的脖子，準備跟這個擾人清夢的小丫頭好好地「溝通」一下。
「你……」林翰抬起手，指著女孩的鼻子，但他才說了一個字，馬上就聽見卓亞芽漾著笑臉愉快地和他打招呼。
早在林翰的身影距離早餐店還有五公尺遠時，卓亞芽就注意到有他這個人了。從學生時代開始，亞芽一直被同學們封為「帥哥雷達器」，方圓五百公尺內只要有帥哥走動，她卓亞芽一定能夠第一個察覺到。
瞧著和自己距離越來越近的帥哥，亞芽的心臟忍不住多跳了好多下！
瞧瞧眼前這位俊男，臉孔長得好像日劇「大和拜金女」中的押尾學，真是帥到不行，不過唯一的缺點就是表情凶了些。但這絲毫不影響他英俊的外貌──尤其是他下巴上的鬍子渣渣看起來性感頹廢得要命，教亞芽好想要伸手去搔一搔它──
亞芽輕輕拍了拍胸脯，提醒自己得鎮定點，千萬不能給帥哥任何不好的印象。
「您好，英俊的先生。請問要點些什麼嗎？」她微笑地招呼。
林翰瞇著眼瞪視著女孩陽光般的笑臉，他原本不太爽快的「奇檬子」，突然被撫慰得平平平。
算了！看在她那一聲叫得很真誠的「帥哥」分上，他就大人大量，不跟她計較了。
腦中念頭一轉，林翰原本指在卓亞芽鼻子上的手指順勢往上一滑，指著掛在牆上的價目表，面無表情地說：「一個加蛋漢堡跟一杯熱奶茶，在這吃。」
卓亞芽拿筆在點餐單上勾妥後，揚聲喊道：「英俊的先生點了德國公主，還有熱情如火的阿薩姆姑娘，他要在這裡見她們！」說完後對林翰露出大大的笑臉。
「先生請您先稍待一下，德國公主跟阿薩姆姑娘一分鐘後會帶到你面前。好！下一位客人……」
林翰挑了個最靠近卓亞芽的位置坐下，一邊觀察著她流利的轉換食物的名稱，博取上門顧客歡心的舉動，雖然林翰並不覺得她這種噱頭有多可取，但單就她招呼顧客的熱勁，他願意幫她打上九十分。
果真只要一分鐘，林翰方才點的「德國公主」跟「阿薩姆姑娘」被另外一名較為年長的太太送上，林翰道謝後拿起「德國公主」大咬一口，哇！出乎意料的好吃！新鮮的洋絲配上口感香甜的美乃滋，極速配的口味不禁讓林翰的精神為之一振。
「老闆娘，你這漢堡做得好吃，尤其是這美乃滋！我從來沒吃過味道這麼好的美乃滋。」
林翰一邊大嚼著漢堡，一邊朝年長的太太比出大拇指，原本正低頭忙著切吐司的老闆娘，連忙抬起頭朝仍在招呼客人的亞芽一比。
「美乃滋的口味可是我侄女每天一大早親手調的呢，別家可是沒辦法吃到的！」
她侄女？
林翰的目光重新回到卓亞芽的身上，正好出現空檔的亞芽轉頭對他一笑。「還滿意我們的東西嗎？」
「嗯，好吃！想不到的好吃。」林翰連咬了兩口就結束掉手裡的漢堡，抬手朝亞芽又比了個一的手勢，亞芽會意地點頭，忙又揚聲追加「德國公主」一位。
「我有個疑問，你為什麼漢堡不叫漢堡，偏偏要叫它『德國公主』？」
「沒什麼原因呀，純粹好玩呀！」卓亞芽一邊回答，一邊分神計算著這一、兩個小時的營業額，還不錯，已經有兩千塊錢了，見到這個數目，卓亞芽的唇瓣露出一朵滿足的微笑。
「你不會覺得每天都咬著叫同樣名字的東西有些無趣嗎？所以我就想說幫我們店裡的食物換換名字，客人聽起來有趣，我們做的人也會覺得更起勁不是嗎？」
「可以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
「好呀。」卓亞芽笑得一臉燦爛。
「你今年幾歲？」
「二十二。」
林翰很驚訝卓亞芽才二十二歲就有如此好的工作EQ，忍不住對她產生了一點點好奇。正想開口再問她其他問題，不過另一波湧進的顧客卻教林翰不得不打消念頭，心想反正以後還有機會，於是起身準備結帳回家休息。
「我這邊多少錢？」
卓亞芽算了一下，然後答：「七十塊。」
林翰伸手到自己臀後的口袋掏了掏，左邊摸摸右邊摸摸，當摸了兩邊都不見錢包蹤影時，他臉色驟然大變！
啊──他沒帶錢包出門！
只見一百八十公分高的林翰，像是凝固了似的傻站在原地。卓亞芽抬頭望見林翰呆滯的表情，他還沒說話，亞芽馬上就明白他為什麼會僵住了。
鐵定是忘了帶錢！
現在她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當著大家的面讓他難看；第二個是讓他回去帶錢過來。
林翰盯著卓亞芽的眼睛，沉默地等待她到底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那就等你明天過來嘍。」卓亞芽將手上的點餐單往旁邊一塞，對林翰露出一抹瞭解的笑容。
真是太感激了！
林翰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會吃霸王餐的「澳客」，還特別跟卓亞芽要了紙跟筆，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她。
「你們都營業到幾點休息？」
「十一點。」
「那我明天十一點前過來。」
「沒關係。」卓亞芽不以為意地擺擺手。「再見，你路上小心。」
林翰此刻十分慶幸自己一開始沒對她大吼大叫，要不然鐵定糗大。
坐回到自己車上的林翰大吁口氣，然後從旁邊公事包裡掏出行事歷，在三月四日的格子下面記下一行字
積欠好佳早餐店7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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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於那七十塊錢之欠，林翰也加入了「好佳早餐店」忠實愛護者的行列裡頭，不管前天晚上再怎麼晚睡，林翰總是能在她們打烊前即時進早餐店裡飽餐一頓，除了星期日「好佳早餐店」固定店休那天沒來之外，每天一定能在店裡聽見林翰與亞芽聊天抬槓的聲音。
「亞芽，我剛聽你姑姑說，你下午還得到另外一家咖啡館打工？」
手正拿著煎鏟翻著蛋餅的卓亞芽，抬起頭白了林翰一眼。「你連這個都打聽到了？」
林翰笑笑地咬了一口「中東美女」──火腿蛋吐司，口齒不清地說：「我只是好奇。」
「對呀，就在吳興街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