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季蕾
「你──究竟是誰?」
他凝望她,數秒,忽地面無表情,「如果妳是問我的名字,妳可以叫我米凱。」
米凱?
彷彿熟悉卻又陌生的名字震撼了她的心,她仰起寫著驚愕的秀顏,直直瞪視他,「為什麼我覺得自己聽過這個名字?」
他不回答,只是冷冷一哂。
「米凱──」她垂落眼簾,咀嚼著這個名字,不記得哈斯汀語裡包含了這樣的男性名,她繼續搜尋語言庫──俄語、英語、法語、華語,「怎麼拼呢?」
「M-i-g-u-e-l。」他頓了頓,「是個西班牙名字。」
「西班牙?」她眨眨眼,「你是西班牙後裔?」
「一半。」他漠然應道,「我的母親是華裔,所以妳跟我說華語也行。」
「是這樣啊。」
裴藍恍然大悟,這在哈斯汀並不足為奇,王國雖小,卻混雜了各種血統,就連當今女王,除了王國一脈相承的俄羅斯血統,也擁有四分之一中國血統。
基本上俄裔人占哈斯汀人口多數,華裔、日裔也各有一部份,然而也有不少人的祖先來自其他歐洲國家。
至於官方語言,雖是以混雜了部分俄語的哈斯汀語為主,可隨著愈來愈多高官權貴出身亞裔,華語、日語也成了上流社會必學的語言。
不過西班牙語倒真的是完全的非主流了。
「用餐?等等,我們還沒討論完畢……」
「討論?還有什麼值得討論的嗎?」
「當然有!」裴藍提高嗓音,湛眸狠狠瞪他,「我還沒搞清楚你究竟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呢。」
「我說了,這不是綁架。」他回應她的瞪視,神情厭倦,「妳就當自己在這裡作客吧。」
「作客?我根本不認識你,更不想以這種方式被人強行邀請……」美眸燃起烈焰,她怒喊著,還想擲落激烈言辭時,卻被他有力的臂膀一把攫住身子。
他俯下臉,在她耳畔吹拂著陰冷氣息,「別跟我爭論,女人,我不喜歡一再重覆說過的話──妳高興也好,不願也罷,總之妳在這裡留定了。」
「你……你──」她身軀微顫,嗓音不穩,心跳亦驀地狂跳起來。
面對著他冷冽非常的氣勢,她終於真正害怕了,不明白自己方才怎麼會認為他蘊著一股斯文氣質。
他不是詩人,攫住她身子的,是一頭相準獵物的花豹,那對灰藍瞳眸藏的不是憂鬱,而是可怕的陰沉。
「你、你為什麼……綁架我?」
「好吧,如果妳一定堅持要個答案,那我就告訴妳。」灰藍眼眸掠過難以形容的闇芒,「我要妳留在我身邊。」
「留……留在你身邊?」她瞪大眸,眼珠一轉,陰暗的念頭驀地攫住她,「你是指──你要把我當成禁臠?」
「禁臠?」他挑眉,俊唇勾起邪氣弧度,「妳要這麼說也可以。」
裴藍眼前一黑,感覺自己就要暈倒,「你……你想軟禁我多久?」她顫著嗓音。
他沒有回答。
教人幾乎窒息的靜寂罩落兩人之間,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沈穩的嗓音才淡定揚起。
「到我高興為止。」
***
她被軟禁了。
望著週遭一片深深淺淺的紫,裴藍肓一些絕望,有一些驚慌,也有無法抑制的恐懼。
她被一個男人軟禁了,他,視她為禁臠。
他用她最喜愛的紫色為她佈置了一間臥房,衣櫃裡,琳琅滿目的服飾更件件是她所鍾愛。
套裝、禮服、襯衫、長褲、軟帽、皮鞋……衣櫃裡的服裝飾物全是她曾經在公開場合穿戴過的。
太可怕了!一念及此,裴藍不禁全身發顫,面容刷白。
她知道自己曝光率高,服裝秀、廣告、雜誌封面……要收集有關她的資料並不難,但如此特意收集她曾經穿戴過的各式服裝飾品?
要花多少的時間與人力才能辦到這些啊!
這樣浩大的工程絕不可能在短短數天內完成,需要極度的耐心與毅力,絕對是長期的工作……
難道……難道她碰上的是所謂的Stalker嗎?米凱──那麼俊挺好看的男人會真是個變態跟蹤狂?
的確,她是歐洲極受歡迎的模特兒,雖然一六八的身高令她在模特兒界偏高的身材中顯得過於嬌小,但奇怪的,歐洲人似乎就特別偏愛嬌小的她,並暱稱黑髮黑眸、帶有一半中國血統的她為「東方寶貝」。
許是東方娃娃天生對高頭大馬的西方人就具有某種吸引力吧,他們愛極了她,除了各式各樣的禮物之外,她還收到不少年輕的仰慕者特意為她而寫的情詩,讚美她神秘而迷人的黑眸。
她是受歡迎,是有許多追求者,甚至幾天前在巴黎接受時尚雜誌的專訪時,還曾經半開玩笑地請求那些熱情的仰慕者還她清靜生活,可她從來不曾料到自己會因而遭人軟禁……
米凱。
那個她在晚餐時見到的男人,是個意圖將自己喜愛的偶像收為禁臠的變態狂想著,裴藍驀地神智一凜,黑亮的瞳眸掠過某種決心。
她必須逃!無論如何不能留在這裡!
那個女人在想些什麼?
米凱揚起頭,深不見底的眼潭瞪著三樓一抹正悄悄爬出陽台的黑影。
莫非那天真的女人以為自己逃得出這座遺世獨立的宅邸?
想著,米凱薄銳的嘴角不覺扯開濃濃嘲諷的弧度,他凝立原地,雙臂交握胸前,好整以暇地看著今晚「受邀」人住的「貴賓」抓緊綁在陽台欄杆的床單,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移動她纖細的身軀。
床單被她剪成長條狀,利用死結綁成一條長索,正巧垂落在二樓另一個房間窗外。
二樓的房間沒有陽台,只有窄窄一排窗台,她站穩後,慢慢沿著窗台往右邊一株古柏靠近。看樣子她是想藉著爬樹安全抵達地面。
才剛這麼想,裴藍纖巧的身軀便落上粗壯的樹枝,兩手緊緊攀附著樹幹,她試著往下望,卻因為重心忽然偏移差點站立不穩。
「該死!」米凱忍不住低低詛咒一聲,這笨女人簡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在冒險!
他迅速走向那株大樹,抬頭正欲狠狠喝叱一番,朦朧的黑影倏地往下跌落。
他大吃一驚,本能地飛身往前,利用自己的身軀承受她墜落的重量──
「啊──」
驚慌的尖叫在蒼茫夜色中揚起,伴隨著男人粗重的喘息聲,接著,兩個灰色人影在泥土地面上糾戌一團。
「妳搞什麼!」
待裴藍好不容易從茫然的慌亂中醒神,映入眼瞳的是一張寫著分明怒意的臉龐。
她不覺呼吸一顫,「我、我想──」細碎的嗓音無論如何順利吐逸,她只能瞪著眼前顯然救她一命的男人,身軀僵凝。
她蘊著淡淡驚懼的黑眸惹惱了他,語聲更加粗魯,「妳沒受傷吧?」
「受……受傷?」她眨眨眼,有片刻時間彷彿不懂他在問些什麼,半晌,才怔然應道,「沒、沒有。」
「沒有就好。」他瞪她,「那妳可以起來了吧?」
「起來?」她一愣,眸光流轉,這才發現自己整個人原來正壓在他身上,手足交纏的姿勢曖昧異常。
她心跳一停,身子一側,連忙滾離他身子,在試圖用手撐起虛軟的身子時,才發現自己右臂劃傷了一片。
傷口不深,只是淺淺的擦傷,卻仍然緩緩流著血,抽疼著她細嫩的肌膚。
「妳受傷了。」他沈冷的嗓音忽地揚起,「妳不該隨便爬樹的。」
她不敢相信,驀地轉過蒼白的容顏,狠狠瞪他。
他竟然還用這種類似指責的口氣教訓她?她不該隨便爬樹?他為什麼不想想是誰令她陷入這種境地?是誰讓她絕望地寧願冒生命危險也要爭取逃跑的機會?
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而他竟然還敢教訓她?
「我說過,只要妳乖乖待在這裡就不會有事。」他彷彿看穿她的想法,「妳實在不必拿自己的性命來冒險。」
「你──」
「而且妳以為自己逃得掉嗎?就算妳爬出了房間又如何?這裡的圍牆和大門設置了最先端的防盜儀器,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頭的人同樣出不去……」
「別說了!」裴藍銳聲止住了他慢條斯理的解釋,明眸燃燒的烈焰既是對他的害怕,更是憎恨,「你──你究竟是何居心?為什麼硬要將我留在這裡?為什麼房間裡的衣櫃全是我曾經穿過的衣服?你──是某種變態狂嗎?你想軟禁我到什麼時候?你、你究竟把我怎樣?我可不是你的禁臠!」她顫聲喊著,在瞪視他好一會兒後,忽地跌跌撞撞地起身,倉皇往庭園出口奔去。
但不及數秒,她踉蹌的步履便猛然一凝,接著,轉過一張迷惑不解的容顏。
「你──為什麼不起來追我?」她問著那個自從解救她後,便一直躺在地上靜定不動的男人。
「因為我的腿被妳壓斷了。」
第二章
「你的腿被壓斷了?」
白色的通訊螢幕上,顯示了一張俊逸好看的東方面孔,他笑吟吟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米凱左腿上的石膏,星眸閃亮,唇角勾著半嘲謔的弧度,「是為了救裴藍吧?米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