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季蕾
「她沒入境?巴黎那邊怎麼說?她確實今天出境了嗎?」
「是,巴黎確定小姐今天早上出境,負責那班飛機的空服員也肯定小姐確實乘坐了頭等艙,可是當飛機降落後,他們卻沒見到小姐下飛機……」
「什麼?」裴俊不敢置信,鷹眸燃著火焰,「你說藍上了飛機,卻沒下飛機?」
「……是。」
「那她的經紀人呢?兩個人不是應該一道回來?」
「不,小姐是一個人回來的,她的經紀人直接從巴黎飛往日本度假了。」
「這──怎麼可能?你是說藍就這麼在空中消失了?」
「報告大臣閣下,是……是的。」
「該死!怎麼可能?」突如其來的詛咒響徹辦公室,肩上釘著無數徽章的軍務尚書神情由憤怒轉為急躁,「就算現在科技再怎麼發達,也不可能讓一個人憑空消失吧?」
「是、是不可能……」
「該死!你除了『是』就沒別的說嗎?」
「是……不是,呃,我的意思是……」
「別是或不是了,趕快找出我的寶貝女兒吧!」
「是。」
「讓特勤部盡可能多派一些人去支援警方!」
「是……」艾勒裡特校不知不覺又應了一聲,在察覺最高長官下頷一凜後,後頸不覺一縮,「閣下,我──」
「算了。」裴俊白眼一翻,以一個不耐的手勢打發秘書,「替我把路西法召來,我要立刻見他。」
「是──」
當裴藍再度捉回神智時,映入她眼瞳的不再是一片漆黑,深深淺淺的紫在她面前堆疊出既優雅、又蘊著淡淡神秘感的世界。
紫,她最鍾愛的顏色──
她驀地直起上半身,眨了眨眼,清亮的瞳眸微微困惑地掃視四周。
這兒,像是一間寬闊精緻的臥房,而她,正躺在一張雕花鏤葉的古典四柱大床上,淺紫色的簾幔搖曳著水霧玫瑰。
雕花四柱床、彩繪天花板、波斯地毯、細緻古典的家俱……天,她應該是在二十一世紀吧?可為什麼這房裡的裝潢擺設像極了十八世紀的貴族之家?
這究竟怎麼回事?她又怎麼會被送到這樣的房裡?之前的暗室難道只是一場惡夢嗎?
墨密的濃眉微微一顰,她試著調整角度下床,待雙腿在柔軟的地毯上穩穩站立後,她終於確定自己又得回了體力。
那麼,之前的無邊闇黑以及虛軟無力的身子真的只是一場惡夢囉?
裴藍想著,正欲邁開輕盈步履時,門邊傳來的細微聲響令她身子一凝。
「原來小姐已經醒來了。」清爽脆利的嗓音拂過她耳畔,她轉過身,面對一個白衣藍裙的年輕女孩。
藍裙少女有一頭耀眼的金髮,清澈的藍眸燦燦,唇畔勾著笑,雙手則捧著白色托盤。托盤上,是一杯香味四溢的熱可可,以及一碟精細小巧的三明治。
「小姐剛醒來一定有些餓了,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等會兒再用晚飯。」
要她用點心?
裴藍望著女孩,實在不解,「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兒又是什麼地方?」
「是我家主人帶小姐回來的。」女孩一面說一面在一張小圓桌上擱下托盤,「這是我家主人的府邸。」
這樣的回答等於沒有回答。
裴籃聽著,忍不住悄然歎息,「我的意思是,這座府邸在什麼地方?妳家主人又是誰?」
「這宅子當然在哈斯汀啊,我們這裡瀕臨黑海。至於我家主人的身份──」女孩眨眨眼,藍眸瞬間流轉過猶豫光影,「還是等他親自告訴妳比較好。」
「我可以見他嗎?」
「當然可以啊。」女孩笑了笑,正想說些什麼,一個嚴厲的嗓音驀地從門外傳來,「我們的客人已經醒來了嗎?艾瑪。」
「是、是的。」名喚艾瑪的金髮女孩連忙揚聲應道。
隨著她倉皇回應進門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約莫一八五公分,五十多歲,灰髮灰眸,端正的面容神情嚴凜。
男人走到裴藍面前,朝她微微鞠躬,「小姐,我是這裡的管家德瑞,請多指教。」他說,兩束沈冷的眸光直直射向裴藍。
她微微一怔,「請……請多指教。」
「請小姐先用些點心,再過一小時就開晚飯了,到時我家主人自會對小姐解釋這一切。」
「是嗎?」她蹙緊眉,清澄的眸底驀地燃起兩簇火苗,「難道我沒有權利現在就得到解釋嗎?我明明應該在法航飛機上,為什麼一醒來就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來了?」
她質問德瑞,試圖用最嚴厲的語調表達自己的不滿,對方卻絲毫不為所動。
「請小姐再等一等……」
「我不能等,我要立刻見到你們家主人。」
「主人他現在有事,還不能見妳。」
「為什麼?」清亮的美眸直直瞪他,「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
「MelindaPei。」德瑞接口,語氣不疾不徐,「哈斯汀王國軍務大臣的掌上明珠,全歐洲最受歡迎的模特兒。」
他鎮靜如恆的表情驚怔了裴藍,一顆心輕輕搖晃起來。
他知道她是誰──他們知道!
可他們難道不曉得她失蹤的消息會帶來多麼大的騷動嗎?
被歐洲人暱稱為「東方寶貝」的她一向是大眾媒體矚目的焦點,一舉一動幾乎都隨時有攝影鏡頭等著獵取,何況這次她回哈斯汀本來還打算在首都機場舉行記者會──那些媒體記者沒在記者會上見到她人影不把整個歐洲鬧得沸沸揚揚才怪!
還有她那個把寶貝女兒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父親,這會兒說不定己經運用私權動用軍隊全面搜索她的行蹤了……
「既然你們知道我的身份,為什麼還敢任意將我帶來這裡?你們……你們──」可怕的念頭忽地擊中裴藍,在她心海掀起驚濤駭浪,她顫抖著唇瓣,一字一句吐落尖銳的質詢,「難道你們綁架了我?」
「這不是綁架。」燈光昏暗的餐廳裡,迴旋起一個男人低沉靜定的嗓音。他憑立窗前,單手插在褲袋,另一隻手閒閒地倚靠玻璃,有著一頭濃密黑髮的頭顱半隱在手臂後,恰恰掩去他的臉孔。
裴藍望著他修長的背影,眸光不知不覺由挑剔轉變為讚賞。身為職業模特兒,她看一個男人首先看他穿著品味,而眼前的男人在這方面顯然值得打上高分。
開斯米白色羊毛衣,金咖啡色休閒長褲,由他修長清瘦的身軀穿起來異常出色。
照理說男人身材偏向清瘦不是好事,但他懂得以合適的衣著包裝自己,流露出獨特的斯文氣韻──等等,斯文?裴藍微微蹙眉,糾正自己的想法──一個莫名其妙軟禁女人的男人應該是絕對陰沉的吧?起碼也應該穿上一身黑衣才能符合他綁架者的身份!
「為什麼不是綁架?」她瞪視他,語音銳利,「我莫名其妙被你帶到這裡,不准我與外界聯絡,甚至不准我隨意走出這座豪宅──這還不叫綁架?我可不記得自己接受過這樣的『邀請』。」櫻唇諷刺地吐落最後一句。
「妳放心,妳只需留在這裡,就當自己是作客。只要妳合作,」他頓了頓,轉過面容,「我保證不會傷害妳一根汗毛。」
裴藍禁不住倒抽一口氣。
雖然落入眼底的臉龐仍然半隱在陰影中,仍是微微朦朧,但已足夠她認清面前的男人有著一張近乎完美的臉孔。
弧度冷冽的濃眉,勾勒著傲氣的鼻,薄銳如刀的俊唇,清楚分明的臉部線條──他整個人簡直就像是上帝的精心傑作,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那副架在鼻樑,掩去一雙眼眸的銀框眼鏡。
可也就是這副眼鏡,柔和了他過於完美的五官,增添了幾分憂鬱儒雅的氣質,讓人忍不住要靠近他一些,看清隱在鏡片後的,會是怎樣一對深邃的眼潭。
他的眼瞳──是什麼顏色呢?裴藍怔怔想著,呼吸跟著緊凝,待回過神時,她發現自己已落定他面前。
是灰藍色的──憂鬱的、內斂的灰藍。而且奇怪的是,在仔細凝睇他之後,她脊髓竟竄過一陣輕微的戰慄,彷彿她曾經在哪裡見過相似的臉孔。
她見過他嗎?記憶中曾經烙印上這樣一張俊逸出塵的臉孔嗎?不,她不記得,不記得自己曾見過這個男人……
「你究竟是誰?」懊惱於自己竟因他俊逸的容顏而神魂不定,裴藍緊緊咬住牙關道。
他沒有回答,只是深深睇她,飽含深意的眸光縱然隔著玻璃鏡片,仍然令她心跳不已。
「妳忘了嗎?藍。」他低低喚著她,微微沙啞的嗓音竟令她感覺奇異的性感──
該死!
裴藍不禁在心中詛咒,身為職業模特兒,俊帥的男人她早司空見慣,身材比他好的更比比皆是,她真不明白為何他就是能輕易奪去她呼吸。
「忘了什麼?」她深呼吸,努力掇拾殘餘的冷靜,「我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你。」
方正的嘴唇嘲諷地一扯,「沒想到妳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