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槍手的新娘

第2頁 文 / 達拉斯·舒爾茲

    「莉拉?」道格拉斯的眼睛裡流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但畢曉普無意作出解釋。他走過道格拉斯身邊,停在了這對新婚夫婦的面前。

    莉拉仰起頭呆呆地瞪著他,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只剩下一對綠眼睛向外鼓起,與她那乳白色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照。

    「取消婚禮,」畢曉普輕聲地對她說。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認為你應該坐下,要不然就離開。」洛根的口氣清楚地道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三個月前,他正在歐洲,未能出席道格拉斯的婚禮,所以沒遇見過畢曉普。

    「這兒沒你什麼事,」畢曉普說,對另一個男人幾乎看也不看。他的目光像釘子一樣,把莉拉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渾身發抖,猶如大風中的一片葉子,可她還是極力搖頭,表示拒絕。

    「畢曉普,你到底想幹什麼?」道格拉斯站了出來,他那張顯得單純的臉龐氣得沉了下來。「天哪,這是我妹妹的婚禮。」

    「我知道怎麼回事。她不能嫁給他。」畢曉普猛地把頭扭向洛根那邊,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莉拉。「取消婚禮,馬上。」

    莉拉心裡揣摩著他來這裡的用意,不由地害怕得發暈,她又搖搖頭。

    「走開,」她低聲說,心裡明白他決不會這樣做。她即使在做最可怕的噩夢時,也沒想到會發生像今天這樣的事。

    「也許我們該找個僻靜一點的地方談談這件事,」蘇珊·業當姆斯走到這幾個站在教堂前面的人中間提議說。「我想我們為今天上午安排的娛樂節目已經夠多的了。」

    「不!」莉拉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她覺得自己馬上就會歇斯底里發作,胸口就像有一隻小鳥在發狂似的撲扇翅膀拍擊籠柵。「沒有什麼可談的,我正在結婚。」

    她費勁地把目光從畢曉普的眼睛上移開,轉身面對卡彭特牧師;牧師正越來越氣憤地瞪著這群突然出現在聖壇前面的人。他還不習慣在自己的教堂裡讓別人搶先講他要講的事。

    「繼續舉行儀式,」她說,她的嗓音又尖又緊張。「繼續。」

    「我不認為──。」

    但是畢曉普插嘴打斷了牧師的氣話。「取消婚禮,莉拉。」他用手握住她的胳膊,使她轉過來面朝著他。「如果你不取消,老天作證,我來取消。」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刺耳,兩隻眼睛射出銳利的、憤怒的藍光。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道格拉斯開口了。「你發瘋啦,畢曉普?」

    與此同時,洛根抓住畢曉普的胳膊,猛地將他的手指從莉拉的胳膊上掰開。「放開她!」

    畢曉普甚至不朝他掃一眼。他的目光依舊死死盯住莉拉的眼睛,她從這目光中覺察到的東西使她感到快要昏倒了。他知道了,她想。她不明白這怎麼可能,但他知道了。不管怎麼樣,他已經發現事情真相,他來東部就是為了阻止她嫁給洛根。

    「對不起,」她低聲說,幾乎不知道自己要懇求什麼。懇求他離去,懇求時間倒流,懇求世界恢復到他倆認識之前的那個樣子。「對不起。」

    她想,她看到了在他眼睛裡有某種東西在忽隱忽現──也許是悔恨吧。一瞬間,她竟然希望他馬上轉身走開,讓她以自己唯一能採用的方式將支離破碎的生活重新拼合起來。

    「你到底是誰?」洛根盤問道。

    另一個男人盤問時那種質問的口氣,使畢曉普神情中的一絲柔意消失了;莉拉感到絕望,她明白他無意走開。他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給她最後一個機會去控制即將發生的事情,但她只能呆呆地望著他,她的目光在乞求寬恕,可是心裡明白他是不會發慈悲的。

    看她不再說什麼,畢曉普瞟了洛根一眼。

    「你想知道我是誰?」他問道,問話聲像他的眼睛一樣冷漠無情。「她懷孕了,我是那孩子的父親。」

    雖然畢曉普把嗓門壓得低低的,但牧師站得很近,一字不漏地聽清了他說的話。在這一宣告之後,是一片令人不知所措的寂靜,只有卡彭特牧師因震驚而倒抽了一口冷氣,發出「嘶嘶」聲,聽起來就像雷聲在迴響。莉拉原本希望能將自己的情況保守秘密,然而那細小的「嘶嘶」聲意味著她這希望的喪鐘敲響了。這位好牧師的演講才能很容易為他散佈小道消息的才幹所超越。到日落時分,莉拉·亞當姆斯懷孕、洛根·辛克萊不是孩子父親的新聞就會傳遍全鎮。

    莉拉恨不得當場死去,即便不能死去,就是昏倒了也好,可是她卻沒有這兩種好運。她還活著,而且神志清醒、痛苦不堪。

    洛根首先醒悟過來。他眼中冒出怒火,迅速地向前跨出一步,掄起右拳就打。他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個子同華曉普一樣高,肩膀也幾乎一樣寬。他揮出的這一拳有膂力作後盾,有怒火添力量,如果真的結結實實地打中了,多半會打碎另一個男人的下巴。但是畢曉普的反應像貓一般靈敏,他極其靈活地向後急退一步,洛根的拳頭只是擦他而過,令他大吃一驚,使他的下唇有點破裂,但沒有造成嚴重的傷害。

    「雜種!」洛根緊追著還要動手,但是道格拉斯插到兩人中間,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看在上帝的面上,老兄,別忘了你在哪裡!」這一提醒並沒有平息洛根眼中的怒火。

    「如果你知道他對莉拉做的事,我們此刻在哪裡就不那麼重要了。」

    「洛根!」莉拉痛苦得尖聲叫了起來。她過去沒想到過事情會糟到什麼地步,可是現在認識到了。她的手指緊攥著洛根的上衣,幾乎插入布縫中。「請別再說了。這不是他的錯。」

    「不是他的錯?」洛根轉身望著她,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怎麼能這麼說?」

    「我以後會跟你解釋的。」

    「沒什麼可解釋的,」他厲聲說。「這雜種對你幹了那件事後,我簡直不相信他會有膽量到這兒來。」

    「從來沒有人這樣指責我,說我所缺乏的一樣東西是膽量,」畢曉普說。他用手背抹去從嘴唇沁出的一縷血絲,他那冰藍的眼睛露出挑釁的目光。

    「住手,你們倆!」蘇珊這一低聲發出的命令無人理睬。

    莉拉覺察到攥在自己手中的洛根的胳膊肌肉緊張、十分堅硬。她能夠感覺到他胸中的怒火,明白眼下關鍵的是別再讓他揮拳揍畢曉普。雖然她不知道如果再振揍怎麼樣,但有一點她很清楚:畢曉普不會答應對打來的第二拳不予還擊。她有一種噩夢般的幻覺:就在她二十四年前受洗禮的這聖壇前面,爆發著一場全面展開的毆鬥。

    「對不起,」她低聲說。雖然她仍攥著洛根的胳膊,但尋找的卻是畢曉普的眼睛。「請別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不明白事情怎麼會糟到這個地步,」道格拉斯小聲抱怨說,轉過頭去掃了一眼聚集在一起的賓客,他們正好奇心十足地注視著聖壇前面的驚人場景。

    「我想我們為今天安排的娛樂節目已經夠多的了,」蘇珊尖刻地說。她走上前來,用胳膊摟住莉拉的腰。「讓我們去小禮拜堂解決這件事吧。」

    莉拉對嫂子前來解圍非常感激;這群奇怪地湊到一起的人朝通向小禮拜堂的門走去。雖然莉拉小心翼翼地將眼睛垂下來,但仍能清楚地聽見在他們周圍響起的竊竊私語聲。這聲音使她噁心。猜測會到處蔓延,每個人都試圖猜出是什麼引起出現在他們眼前的這一場景。一旦卡彭特對一兩個最親密的朋友說起這事──當然是用透露機密的口吻說,事情真相就會傳遍賓夕法尼亞州的比頓,猶如洪水掃過這一市鎮一樣。

    莉拉·亞當姆斯懷孕了嗎?孩子的父親難道就是她哥哥的那個野蠻的西部朋友?真不像話!但不用說,她一定是個放蕩的女人。只要瞧瞧她那頭髮。通紅的──無恥的落婦才會有那種紅顏色──簡直就像耶洗別1。別介意,這是不足為奇的──上帝如果沒有充份的理由,不會讓一個女人生那樣一頭頭髮。她的本性何時暴露出來只是個時間問題。幸好可憐的、討人喜歡的瑪格麗特已經去世。要是她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兒陷入這種困境,肯定會一頭撞死。

    她決不能留在這裡,莉拉認識到。不管眼下發生什麼,她在比頓的生活已經完了。無論畢曉普留下來還是離開,無論她嫁給洛根還是不嫁給他,她都必須離開自己的家。如果不是為了她自己,那麼為了道格拉斯也得這樣做。她哥哥的政治生涯也許──只是也許──能經受住這一醜聞,但除非她離開。只要她還讓人見到,那些流言蜚語就會清晰地保持在每個人的心頭,給他的前程帶來不可彌補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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