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你引用的神話有一點錯誤,」孟黎莎說,「每逢春天倍兒西鳳就可以回到陽世,因此雖然冬天那麼陰鬱沉悶,過起來也挺快的。」
「和桑傑斯伯父在一起一定不會愉快,」齊瑞荷說,「不過我會數著日子過,一直到查理斯來了為止。」
孟黎莎沒有說什麼.她又繼續說:「我們一定得說服桑傑斯伯父讓我和查理斯結婚。昨晚我一直在想,孟黎莎,我絕不能做出妨害查理斯事業的事情,他一直熱愛軍團生活,如果因為我而使他不得不離開的話,那我真不會原諒自己。」
「他會那麼做嗎?」孟黎莎問。
「如果事情糟到不可收拾的話,就得作最壞的打算。我們要逃到愛爾蘭去。」齊瑞荷說。
「別去想逃跑的事!」孟黎莎要求著,「你的看法很對,我也認為要查理斯離開軍團是不智之舉,而且英雄無用武之地,他一定不會快樂的。」
「和我在一起他會快樂的。」齊瑞荷回答,但聲調有些猶疑。
坐在這麼豪華的馬車上的確舒適極了!中午時分他們停下來午餐,晚上到了歇宿的旅落時,孟黎莎和齊瑞荷都興致勃勃。
飛狐旅館富麗堂皇,極盡奢華,地點靠近孟契斯特·雷斯霍斯一帶,吸引了全英國的上流社會人士,生意鼎盛,外出旅客幾乎都在此投宿。
馬車到了前院,胡簡森在車前迎接她們。
旅館主人向她們鞠躬致意,頭戴圓帽的年輕女待更為慇勤,引導她們進入一間寬敞的套房。
「真高興你在我身邊,」齊瑞荷說,「我覺得有些不自在,胡簡森好像總想把我倆分開似的。」
「我倒不認為他會這麼做,」孟黎莎回答:「不過我想還是一位上了年紀忠心耿耿的女僕陪在你身旁才好使喚。」
「可以在一些纏繞不休的求婚者中保護我嗎?」齊瑞荷問,「如果能在這種地方發現一位的話,運氣倒也不錯呢!」
「這裡比很多地方都要好得多,」孟黎莎說,「但我想待會我們會被安排在私人房間裡用餐,就沒機會跟別的客人在一起了。」
其實她寧願和其他客人在一起用餐,以往每次和父親外出旅行,住在旅館中時,他們就常藉著在大庭廣眾的場合觀察形形色色的人,好玩地猜著他們的身份、職業。那時父親總是以他豐富的想像力,為那些陌生人編了許多動人的故事,像狂野的冒險啦、令人髮指的恐怖罪行啦,繪影繪聲,使母親和孟黎莎忍俊不住大笑起來。
現在她也想以這樣的方式來使齊瑞荷高興,至少可以打發一下時間,暫時不必面對擺在眼前的重重困難和險阻。
換洗完畢,兩個女孩下了樓,果然給她們準備了一間單獨的房間好用餐。
小小房間嵌著黑色橡木板,座位在巨大的壁爐前排開,以便冬天能取暖。
他們沿著走廊進來,聽到從大餐廳中傳來笑語聲浪,另一邊的酒吧間也有許多人在那裡喝啤酒。
「看來今晚可真熱鬧得很呢!」齊瑞荷說。
「可能有很多都是驛車上的旅客,」孟黎莎說,「也許他們和我們一樣剛開始旅行呢!」
「真希望能看到他們。」齊瑞荷說。
齊瑞荷正說著時,只見牆上的一塊嵌板被拉了起來,一雙女人的手把一個盛著酒瓶、酒杯的盤子放到牆角的餐架上,喧嘩的聲浪更清晰可聞。
碟子放好之後,那雙手碰了一下,嵌板又回復到原來的位置。
「妙極了!」齊瑞荷叫了起來。
「牆壁上一定有個開口通到餐廳。」孟黎莎說。
「我們來看一看吧!」齊瑞荷說著走了過來,果然在嵌板上發現一個圓形的柄,就很小心地輕輕拉開了一點。
正如孟黎莎想像中的一樣。她們可以一直看到餐廳裡面的景象,中央有一張長桌,形形色色的旅客們正在用餐。
有一些上了年紀的大胖子,看上去像是一群商人,還有一位牧師,另外有一些穿著工作褲的農夫和他們的家人等。
有一位看上去頗為優雅的年輕小姐,由一位醉醺醺的男人照管著,那個人可能是她的父親,不過絕大多數的客人似乎都很難加以歸類。
在餐廳的四周還擺了幾張比較小的桌子,孟黎莎看到胡簡森一個人坐在遠遠的那頭。
距離她們最近的地方坐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有張長臉,白髮和黑後形成強烈對比。
「他那模樣倒頗像一出鬧劇裡的惡棍呢!」孟黎莎想。
坐在他身邊的則是一個身材短小的男人,頭都禿光了,一對灰眼看上去十分狡詐。
齊瑞荷只把嵌板打開了幾吋,怕餐廳裡的客人知道自己成了別人注目的焦點而覺得不安。
然後他移開了些,讓孟黎莎能看清楚一點。
「他們看上去都挺乏味的,」齊瑞荷低語。「而且看來並沒什麼年輕男士值得我去結識!」
孟黎莎又放眼望去,怕會忽略了什麼有趣的事,這時她聽到那位禿頭灰眼的男人開口說道:「我們需要找個修理教堂塔尖的工人。」
孟黎莎把嵌板放下,發出了微笑,原來在她看來像鬧劇裡的惡棍的人物,只不過在談修補教堂的事而已,跟犯罪根本扯不上一點關係。
她不禁想到即使是父親要就此編出動人而有趣的故事,大概都不大容易吧?
「我餓壞了!」齊瑞荷叫著,「希望他們趕快送吃的東西來。」
她走回壁爐邊,孟黎莎也跟在她身後。
門應聲而開,兩個女僕走了進來,開始上第一道菜。
晚餐真夠豐盛,有蠔湯、炸比目魚、烤鴿子、羊腿肉、羊肉湯和一塊火腿肉、醃野豬肉、烤牛肉,最後還上了幾道不同的布丁,一直到齊瑞荷嚷著她再也吃不下去為止。
最後上的乳酪只好放棄了,兩個人從餐桌旁站了起來,走向壁爐邊,這時門開了,孟黎莎以為是女僕進來收拾杯盤,但出乎她意料之外,她看到一位衣著時髦的紳士站在門口。
他的領結結得一絲不苟,裁剪合身的外套上毫無皺折,顯得雍容華貴,一看就知道出於那種收價昂貴的裁縫師傅之手;腳上的長統靴亮得發光,褲子上懸著一條表鏈也奪人眼目。
兩個女孩不由得都驚奇地望著他,接著齊瑞荷叫了起來:「葛文斯·貝拉!你不是葛文斯表哥嗎?」
「是啊!齊瑞荷,」那位紳士說著關上了門,朝她們走了過來,「剛才在院子裡看到你伯父的馬車,又聽說你也在這裡,可真讓我吃了一驚。」
「我正要去伯父那裡,」齊瑞荷解釋,「桑傑斯伯父要我去他那裡。」
「我從報上得知今尊令堂的死訊,」他說;「家裡沒有人通知我。我很難過,齊瑞荷,真是太令人震驚了!」
「真的令我心碎。」齊瑞荷說著,聲音有點哽咽,接著她努力克制著自己,又說:「孟黎莎,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表哥——葛文斯·貝拉。我的朋友——孟黎莎·威爾登。」
兩個人彼此彎身致意。
孟黎莎心想,這葛文斯長得還算體面,但又有一種很不可思議的直覺告訴自己,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她很難解釋到底是什麼,但這種感覺卻是千真萬確的。
父親就常對她這種對陌生人的奇異直覺揶揄一番,不過孟黎莎發現她對人的第一印象,到頭來幾乎總是八九不離十。
經常父親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每逢有人介紹一位新朋友,他總會在事後問她:「怎麼樣?孟黎莎,你覺得那個人怎麼樣?」
孟黎莎的判斷幾乎都是正確的,即使在真相還沒大白之前也是如此。
「你怎麼會知道他是個壞蛋呢?「有一次他們仍然認識的一個傢伙六個月後被逮捕了,父親這麼問過她。
「我也解釋不出來,」孟黎莎回答,「一個人身上有什麼不對勁的時候,在我心中就有一個判斷。」
「那麼什麼時候又對勁呢?」父親問她。
「那時候我通常不會感到什麼。」孟黎莎說。
「我看你大概在騙人吧!」父親頗不以為然,但每一次都證明她的直覺沒有錯。
「一定是因為你的蘇格蘭血統,」有一次父親這麼說,「我相信我的高祖母是麥克唐納或坎伯爾地方人,哦,我幾乎忘了這一點,你母親的那些蘇格蘭祖先,我敢確定他們也有第六感,後來都被當成巫師給燒死了!」
「你不能把孟黎莎的直覺歸之於我的蘇格蘭血統,」母親在一旁說,「事實上我祖母是蘇俄人呢!」
「是啦!看來原因就出在這裡,」父親叫了起來,「斯拉夫人最神秘不過了,常和什麼神靈、鬼怪打交道,經常活在一個超自然的奇異世界中!」
父親仍然是那種揶揄的口氣,孟黎莎當時也不禁笑了起來,但以後她也會想到這種直覺是否會使她和別人有所不同?
在其他人尚須別人表明或是藉著讀、聽才有所瞭解的時候,她往往只靠意識或感覺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