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伯爵在林子裡走了很久,才轉回屋來。
他走近莊園,那神秘又奇妙的感覺又包圍了他。就像他白天剛看見蘭莊時一樣,他幾乎有點被眩惑住了。
突然一陣衝動,他幾乎希望自已能夠一個人靜靜地在這兒獨居。
他隨即笑了,很快地繼續往前走。他相信他的朋友們一定已經到達了。
事實上他們正在等著他呢!人家都在起居室裡,舒適地坐在靠背椅上,手上拿著杯子,杯裡永遠是滿滿的香榕。
「他們告訴我們你已經到了!」契爾大人看到伯爵從一扇落地窗進來,就大聲嚷道,「可是沒人曉得你去那兒了。」
「我四處走了一下,看看這裡的產業。」伯爵回答道,「真高興與見到你,倫斯基,還有你,洛夫。你好嗎?威格頓。」
他最後向法蘭士·成格頓爵士。打招呼。他認識他並不久,不過覺得他這個人挺有趣的,玩起牌來頗有一手。
「你倒真是找到了一間好房子!」法蘭士爵士回答,「我個人認為,比皇冠羽要高明太多了!」
「我們都有同感,」洛夫·米爾爵士大聲說,「你就是這樣,別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窘迫得不得了,甚至得在露天裡搭帳篷,偏偏你就能找到這麼不同凡響又舒服的地方。」
「謝謝老天我們還不至於淪落到那種地步。」伯爵給自己倒了杯香檳,然後回答,「我想今年的群眾一定比往年多得多!」
「他們呀!一年多過一年!」倫斯基大人說,「我的馬伕告訴我路上已經發生了好幾次車禍了。」
在這條路是發生交通事故是稀鬆平常的事,尤其是在阿斯考特周裡,騎馬駕車的人灌下一桶桶啤酒來洗刷路上嗆死人的灰土。在這種情形下,總是會因駕駛不慎而引起傷亡。何況擁擠不堪的道路本身,就使這些意外事故難以避免。
有一兩次,皇室馬車在賽後從溫莎回行,就遭到了致命的車禍。第一件是由於一個騎馬師沒有坐好,馬車的輪子從他身上碾過,當場斃命。
第二次則是車上的一個衣箱倒下來,壓死了一個路人。
這些事情都是事前可想而知的,但是,很不幸,這並沒有使駕車騎馬的人提高警覺,在來年小心駕駛。
「我們押你的馬,你另外該給我們多少紅利?嗯?」契爾大人笑問伯爵。
「我覺得你實在該問約克公爵才是。他前天晚上跟我說今年的阿斯考特他要殺個片甲不留。我想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哩!」
「嘿,那就是說,」倫斯基大人說,「你要和他賭小馬『卡地尼歐』羅!他把那匹馬排進他自己的『銷售牌』和『摩西』了哩!」
「一定是摩西贏了。」伯爵說,「任何人啊,要是不能把十誠從他腦中剔出,就別想阻止他抱著阿爾巴尼獎金回去。」
他們都笑了,伯爵手持杯子,坐了下來。
黛梅莎在修院樓上懊惱著,她怎麼會這麼笨,幾乎不自覺地被伯爵撞個正著。
是他走進房裡的腳步聲驚醒了她。
她快速的瞥見一個男人的身影,英俊、修長、闊肩,儀態非常高雅。她心裡一緊張,本能的驚怕使她馬上溜進活動嵌板後面,悄無聲息地把秘門關上。
她一點兒也沒想到他會這麼早來。事實上她才剛剛把那盆花插好。
然後她就到大房間去拿書。昨天傑瑞喊她,她就把書放在那裡了,今天才想到去拿。
她已經把要用的其他東西都搬到修院去了。還好她自己的臥室不會被用到,所以不必把她珍視的寶貝移至別處。
傑瑞昨晚回來過,今天一早又走了,臨走前一再指示,她絕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沒有人會懷疑我家裡有個妹妹。他們從未在倫敦看過你!」他說。
對嬤嬤,他說:「是你和貝茜在這兒照顧我的。我回來時,就只有我一個人。清楚了嗎?」
「清楚得很,傑瑞主人。」嬤嬤回答,「我認為你的作法完全正確。我才不願意黛梅莎小姐和你那些放蕩的孤群狗黨攪在一起呢!」
「你怎麼曉得他們放蕩?嬤嬤。」傑瑞問。
「我呀!哼,你們在倫敦做的勾當,我聽得多了,我當然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傑瑞大笑,說她太保守了。可是,他向黛梅莎道別時卻很鄭重地說:「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否則我會非常生氣。我不要你和崔法儂,或任何一個住在這裡的人見面。」
「我倒認為,如果你的這些朋友真的那麼壞,你倒不如新交幾個的好。」黛梅莎說。
「他們都是樂天派的好人,一流的運動家。」傑瑞馬上接口。
她就知道他一定會馬上為朋友辯護。
「我是開玩笑的,親愛的。你可別喝大多酒哦!你曉得那對你不好。媽媽一向最討厭酒鬼了。」
「崔法儂不是酒鬼,」傑瑞若有所思地說,「他拳擊打得太好,又是擊劍冠軍。」
黛梅莎目送著他離開,心裡朦朧地覺得,難怪自己對伯爵那麼好奇啊!這麼一個奇怪的人。
這世界上好像沒有什麼事他不在行,除了擁有全英國最優秀的馬之外,他似乎樣樣都出色。
「克魯薩德比摩西還好嗎?」她問亞伯特。
「它們還沒有同時一場比賽過哩,黛梅莎小姐。不過,要是比的話,我會押克魯薩德。」
「這次金盃,它要跟那匹馬爭冠軍啊?」
「漢地布蘭爵士。這是它真正的對手。」亞伯特回答說。
「那匹馬是蘭斯巴頓先生的呀!我真希望他不會嬴。」黛梅莎道。
「那是匹好馬。」亞伯特說。「騎師是巴克呢!」
法蘭·巴克是當今首屈一指的名騎師,在阿斯考特的其他比賽裡,黛梅莎看過他出賽,真是十拿九穩的硬裹子角色。
事實上,這許多年以來,他一直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她聽人說過:「除了直覺和野心外,巴克也沒什麼了不起。」
他的正直和他的終點衝刺同樣的有名。
傑瑞跟她說過一首關於他常出現在運動版裡的歌謠:大巴克場上叱陣風雲小巴克版裡左右逢源黛梅莎聽了笑不可抑,就把它給記下來了。
巴克現在年紀漸漸大了。黛梅莎雖然覺得有些愧對他,卻還是衷心希望克魯薩德能贏。因為它就在她家馬房裡啊!
她慢慢走回屋裡,不能否認自己,不僅想著克魯薩德,也包括它的主人。
傑瑞跟她說的每一件有關伯爵的事,都令她萬分好奇。縱然哥哥慎重其事的三番兩次警告。她仍是克制不住。
「我非得看看他不可。」她低喊,她想到自己可以輕而易學的隨時看他而不被發覺。
她現在想起,她險些和伯爵碰個正著呢!她也曉得,若真如此,傑瑞一定會大為光火的!
「這倒是個警告,」她想,「我再也不能那麼大意了,一定得隨時提高警覺。」
就這樣,她不由自主地溜下蜿蜒的樓梯,直到一陣笑語喧嘩聲傳入耳鼓。她曉得那些大人們正都聚集在飯廳裡。當然,包括她極欲一見的英俊伯爵。
她花了好一陣工夫打掃這個餐廳,把東西放置整齊,還插了花。
她在黑暗裡站了一會兒,靜聽那些客人的聲言語調,心中暗自猜度,不知那一個聲音屬於那一位客人。
哥哥還沒回來,這表示餐廳裡應該有五個人。
她探出手,尋找牆上的眼洞。這些眼洞是以前那些修士或教徒弄的,這樣他們才能監視每個房間的動靜。
眼洞的高度都以男人的身長為準,所以黛梅莎得墊著腳尖才能看得到外面。
這些眼洞都極為微小,大部分都隱藏在鑲板上繁複的雕飾裡,譬如說一朵花的正中心等等。房間裡的人做夢也不會想到有這種玩意兒存在,別說發現了。事實上,有好幾次黛梅莎自己都找了好久才找到。
她把眼睛貼近小洞。第一個映入眼睛的是一張三十五歲左右的男人臉龐。
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好看,可是看起來相當溫和仁慈,正因為別人說了些什麼話而爆出洪鐘似的笑聲。
她心想,雖然並不十分確定,這位該是契爾大人了。他旁邊坐著一位男士,眼睛黑細,鼻子尖突,結著一個稍顯花俏的領結。
她看著他,聽到有人說:「我相信你必有同感,法蘭士。」那個人回答時,她知道誰是法蘭士·成格頓爵士了。
她覺得他並不討人喜歡,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那裡不對,她只覺得這個人有些皮笑肉不笑,有點兒居心不良的樣子。
然後她把眼光移向中間,馬上就曉得她看到的是崔法儂伯爵。
他正如她所想像的樣子。非常非常英俊,前額寬廣,顯得很聰穎,下巴方正,嘴唇的線條堅定,從鼻子到嘴角刻著兩條深深的,有些玩世不恭的紋路。
這是一張浪蕩子的瞼,帶著些嘲諷的神氣,黛梅莎想著,他和樓梯牆上掛的查理二世的畫像倒有幾分神似!他同伴中不知道誰說了些什麼,他覺得挺好玩,也只撇了撇嘴,卻瞞不過眼中的晶芒閃動。「他真是出色!」黛梅莎自語,「不管傑瑞怎麼說……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