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馴悍記

第17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她的鄙夷使得她愈呈驕態,儘管她已下定決心,但是當下人打開餐廳的門時,她還是緊張地忖度可能發生的局面。

    她很驚訝,同時也鬆了口氣,發覺她先生不是單獨一個人。主持他們婚禮的教區牧師站在他旁邊,手裡拿著一杯白葡萄酒。

    羅琳達緩步走向他們。

    「很抱歉忘了告訴你,羅琳達,」當她走進時,德斯坦說:「奧古斯丁·屈伏根牧師今晚是我們的佳賓。」

    「真高興能見到你,牧師!」羅琳達說,伸出她的手。

    「真榮幸,我的小姐,你先生告訴我,我是你們第一個客人。」

    「的確是的,你是我們婚禮的主持人,真是太恰當了!」羅琳達說。

    當她說話時,她強迫自己對著德斯坦·海爾甜甜地微笑。她希望他對她超水準的表現感到尷尬或者狼狽。

    他們一起用餐,席間談論的都是教堂的一些建設事宜,這些資金全部由德斯坦·海爾提供。

    這頓晚餐比往常來得冗長沉悶,兩個男人一項一項地談論下去,羅琳達開始覺得十分疲倦。

    支撐她下樓,面對這個殘暴男人的昂揚鬥志逐漸消散,而且當她挺身坐直時,她背後的鞭痕每一分鐘都在加深痛楚。

    她臂上比鞭痛更深的戮刺益發痛不可當,她簡直吃不下任何東西。

    她把食物堆在盤裡,當她試圖嚥下一小口食物時,食物彷彿卡在她喉嚨裡,上下不得。

    她喝了點酒,可是好像更加深了她的身體正逐漸往下沉,而非穩穩地坐在椅上的感覺。

    她下定決心絕不能流露出弱者的姿態,這會削弱她所有的努力。

    但是她從早餐後就沒吃過任何東西,而且帶著愛喜兒跋涉了那麼長的一段路,也使她身心俱疲。

    話題轉到教堂污損的窗戶上。德斯坦·海爾似乎對這個題材有相當的研究。他和牧師討論各種玻璃的優劣之處,並試圖找出最適合的一種。

    這真是沉悶無聊已極。羅琳達知道這時候即使全國最聰明最有學問的人在此相互交談,她也會覺得冗長無味。

    總算他們商談完畢,波特酒的瓶塞擺在德斯坦·海爾面前,僕人告退,羅琳達知道這也是她告退的時候了。

    她再無法忽視籠罩著她週身的痛楚,而挺直軀幹,裝出對他們的討論甚感興趣的樣子。

    「請……原諒……你們自己……用酒。」她十分努力的說,突然驚恐地發覺她可能無法站起身來。

    她拚盡全力站了起來,背上的刺痛使她幾乎無法集中她的視線。一陣暈眩從腳底板冒了上來,好像餐廳裡每一件東西都好遠,好遠。

    德斯坦·海爾走在她前面替她開門。

    她幾乎無法看到他,她的兩耳如遭鼓槌。

    「我絕不能……投降!我絕……不!」羅琳達告訴自己。「他還……等著看我……倒下,他想……嘲笑我,我絕不……允許!」

    她的腳彷彿重逾千鈞,她強迫自己一步跟著一步踏出去,有一陣子她覺得她跟愛喜兒走在一起,然後她覺醒那不是愛喜兒而是她丈夫。

    她走過房門。她成功了!她勝利了!

    然後,聽到身後的關門聲,一片黑暗向她襲來,她把自己拋入幽暗的深淵,幾乎心懷感激地投入深沉的無意識狀態——她可以不必再去感覺,再去思想。

    她並不知道德斯坦聽到她頹然倒地的聲音。

    他打開餐廳的門,彎下腰來,把她抱在臂彎裡,上樓走進她臥房。

    第六章

    羅琳達醒了過來,躺在床上想著昨晚發生的事。

    昨晚她被抱上樓時,已恢復了部分意識。

    她知道她躺在誰的懷裡,奇怪的是,她不但沒有厭惡的感覺,反而有一種被保護的安全感。

    她仍然半昏半醒著,當他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時,她有一股抓住他的衝動,想懇求他不要離開。

    她閉著眼睛,仍在回味著躺在他懷裡的滋味。

    他猛地拉鈴叫人,女傭很快地走進來,她聽到他說:「好好照顧女主人,她累壞了。」

    說完就離開了房間,羅琳達發覺自己在傾聽他下樓的腳步聲。

    她有一股想哭的感覺,然後她告訴自己,這是昏迷的神智與她今天遭受的屈辱帶來的軟弱。

    當她還在回想昨天發生的種種時,女傭走進寢室,拉開窗簾。

    「昨晚天氣很壞,夫人,」她看到羅琳達醒了。「你聽到雷聲了吧!花園裡倒了幾顆樹,他們說有幾艘船在海上沉沒了。」

    羅琳達坐起身子,她的背還在隱隱作痛。她透過窗子,看著在昏暗天色與狂風肆虐下,搖擺彎曲的樹枝。

    「主人要我稟告夫人,」女傭繼續說:「他出去查看災情,中飯以前不會回來。」

    羅琳達鬆了口氣,又倒在枕頭上。

    這表示她可以繼續寬心休息。她知道儘管她睡了一整晚,她仍感到十分疲倦。

    她喝了杯咖啡後,又睡著了,一直到快午餐時,才又醒了過來。

    她下樓後不久,德斯坦也回來了。

    她坐在餐廳裡等著,他走了進來。她擔心地看著他;這一是他鞭打了她後,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

    她已無力再發動一場戰爭,當他走向她時,她瞪大了眼睛。

    「還好損失沒有我擔心的那麼嚴重,可是也夠瞧了,」他用聊天的口氣說:「有一個農莊的兩棟穀倉被吹垮了,屋頂上的石板散了一地。」

    他走到酒台旁,」倒了杯雪利酒。

    「你要不要未杯白葡萄?」他很有禮貌地問。

    「不用了,謝謝。」羅琳達回答。

    「海邊的情況比較糟,」他繼續說:「有幾處斷崖都坍方了,走私船不得不另外找個港灣卸貨。」

    羅琳達突然全身發直。

    他微笑地看著她。

    「凱伏倫灣現在已無法使用了。」

    她愣愣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那天就是你!」她叫了出來。「你……在樹林裡。」

    「我倒奇怪你怎麼到現在才發覺。」

    「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你要阻止我?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

    他走到壁爐前的地毯,站在她身邊。

    「我在猜你到底想幹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說。

    「那也不關你的事……你那時根本也不認識我。」德斯坦一陣一子緘默,然後說:「我認識一些船上的人,事實上他們是我的佃戶。他們都是些勇敢的傢伙,我並不想阻止或破壞康威爾的傳統,可是他們十分粗魯,甚至野蠻。」

    「他們不會傷害我的,」羅琳達驕傲地說。

    「你不應該這麼肯定。」

    「我只想投資一些錢……不會發生什麼事的。」

    德斯坦笑了笑,然後說:「你一定很少照鏡子。」

    她驚訝地望著他,在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前,領班宣佈開飯了。

    當他們共進午餐時,羅琳達仍然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在恭維她,這也是她第一次受到他恭維。

    他們談論著暴風雨,以及海邊那些坍落的斷崖。

    她記得康威爾海岸的花崗岩壁外層久經風化,早已鬆脆易碎,十分危險。

    這裡的巖壁外形奇凸怪異,國內少見,而且當人冒險走近時,常易發生斷層坍方。

    「暴風雨總算過去了,感謝上帝!」吃完飯時,德斯坦說:「但是海浪仍然十分兇猛,照飄上岸的船隻遺骸看來,昨晚恐怕不止一艘船遇難。」

    「他們有沒有去搜索生還者?」羅琳達問。

    「一等到風浪小些,他們會馬上進行的。」

    他們一起離開餐桌,德斯坦向前門走去,一匹馬在門口等著他。

    布魯特跟著他,凱撒則與羅琳達一起。

    一大早凱撒就在扒她的房門,直到她放它進來才停止,然後它躺在床邊陪著羅琳達。

    羅琳達彎下腰,拍拍它的腦袋,它抬起頭,羅琳達對它說:「我帶你出去走走。」

    它好像聽懂了,高興得直繞著她打轉;羅琳達跑上樓,在薄薄的夏裝外面罩了一件小夾克,戴了一頂帽子,把帽帶繫好。

    羅琳達帶著凱撒走到花園裡,一地上都是殘枝敗葉、零碎花瓣,園丁們正在做清理工作。

    在花園逛了一圈後,羅琳達穿過灌木叢,進入樹林,直到她聽到浪濤聲,才知道離海岸不遠了。

    爬上一座斜坡,羅琳達終於看到海了。

    在陽光的照耀下,一片浩瀚碧海浮耀著白色的浪花,洶湧的波濤不斷地相互激盪著。

    強勁的海風吹得羅琳達的裙子劈拍作響,她不得不伸出雙手,按住帽子。

    海風十分溫暖,羅琳達欣喜地感受著迎面而來的強勁輕快的和風,她真喜歡這種感覺。

    她的心緒仍然翻騰在那件事上:那天原來是德斯坦在林子裡抓住她,阻止她去跟走私船打交道。

    她真想問他為什麼會跑到那兒,他怎麼會知道她是誰——雖然她一身男性打扮。還有為什麼他之所以阻止她跟走私者說話的理由是因為她的長相?

    這些問題的答案會是什麼呢?

    可不可能——雖然他一直裝出輕蔑與淡漠的態度,而他心裡卻對她有若干的傾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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