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予凡
和展柏瑞交情極深,且即將成為親家的楊志祥也偕同妻女成為座上賓。
楊芷君端莊地生在展家傑身邊,兩人剛訂完婚,再過三個月就要舉行婚禮正式成為夫妻。
今天她身穿月白色剪裁俐落的連身洋裝,頸子上戴著一串珍珠項鏈,學生時代的短髮如今已齊肩留長整齊地束在腦後,簡單、清新的打扮充分展現出她溫柔婉約的氣質;和八年前相較,她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原本青澀稚氣的臉龐多了幾分成熟、嫵媚的韻味。
她的臉上始終漾著禮貌性的微笑,而且舉止總是得體合宜;這也是展柏瑞夫妻挑中她做媳婦最主要的原因。
除了她宜家宜室之外,他們也希望她能夠幫忙管住放蕩成性的兒子,讓展家傑能夠收心好接下自家經營有成的公司展明企業。
「老展,恭喜你有驚無險度過這六十年。」身為展明企業大股東之一的王立升和展柏瑞是穿著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死黨,講起話來便毫不修飾。
他乾了手上的杯中物,笑看眼前兩位年輕人,「而且很快就要辦喜事,可算雙喜臨門,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
他指的自然是展家傑和楊芷君的婚事。
「怕什麼。」展柏瑞笑著端起酒杯回敬道:「你擔心紅色炸彈炸不到你頭上嗎?到時候還要請你當介紹人上台說幾句話,你可不許推辭,這兩個孩子都是你看著長大的。」
聽見長輩們的打話,展家傑不禁笑開臉,伸手用力摟了摟身旁的未婚妻,兩人看起來既甜蜜又恩愛。
展家傑當然明白父母要他娶楊芷君的用意,所以即使風流愛玩的他並不希望就此被綁住,但還是同意這樁婚事;反正他遲早得結婚為展家延續香火,至於妻子的人選自然不能是路邊的野花野草,省得教外人看笑話。
他未來的新娘子不但美麗出眾,而且是個上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的大家閨秀,著實無可挑剔;況且她的個性溫婉和順,婚後不管他在外頭如何玩耍,她絕不會叉著腰、用手指著他的鼻子尖叫怒罵,最多是自個兒關起門來流幾滴眼淚罷了。
對他而言,再也沒有比楊芷君更合適的妻子人選。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展家傑早就規好婚後的生活,只要她安分守己盡到為人妻的本分,在物質上他也絕不會虧待她。
對於他親熱的動作,楊芷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體,卻沒有伸手推拒。
再怎麼說展家傑是她的未婚夫,在長輩同座的情況下,太過明顯的拒絕肯定讓他沒面子;縱然她打從骨子裡不習慣他的碰觸。
或許知道她不會說不,父親並沒有問過她的意思就擅自替她訂下這門親事;理由很簡單,兩家是世交門當戶對,而且展柏瑞夫妻從小就十分疼愛她,所以對於展家傑的花心父並不以為意,僅簡單地以「長輩會多加約束」、「男人結婚後就會收心」一語帶過,至於向來以夫為天的母親更是沒有任何意見。
楊芷君雖然單純卻不傻,心知肚明楊氏企業近年來營運並不順利,全靠著展明企業背書才能順利向銀行借貸,所以兩家之間需要一層更穩固的關係,而聯姻向來是維持關係的不二法門。
她順從地接受父親所安排的一切,因為她習於扮演乖女兒的角色,況且自己也沒有非嫁不可的對象;再怎麼說展家傑的外型高大英俊,除了貪玩輕浮之外並沒有太大的缺點。
至少她父親並沒有要她嫁給一個豬頭或像猩猩一樣的男人。
楊芷君總是這樣默默地安慰自己。
只是在安慰自己的同時,她的腦海總會有意無意地浮現一抹人影。
一抹邪氣狂肆的身影。
他的身影未曾自她心頭消逝,尤其在參加展家的聚會時,她特別容易想起他。
是的,只能想。
她只能想著他卻見不到他,因為在八年前他已悄然離家,從此了無音訊。
這全都肇因於當年展家傑挑釁他以至於被打斷手骨,展母不甘地哭鬧,非要丈夫給她一個交代;拗不過妻子的一哭二鬧,展柏瑞只好決定將展家傲送往軍校就讀。然而在做出決定的第二天,展家傲便失去蹤跡。
在他失蹤之後,展柏瑞用盡各種方法找尋他的下落,多年來卻一無所獲,彷彿這個人不曾存在似的,無端消失在空氣裡,成了失蹤人口。
他,頓時成為大家心頭的禁忌話題,平日誰也不願提起。
「如果家傲那個孩子也在就好。」也不知是不是酒喝多了,展柏瑞打破平時的禁忌,帶著失落、無奈的心情輕聲感慨著。
這句話無疑像是桶冰水澆在眾人的心頭上。
展母和展家傑的臉色立刻變得暗沉,其他人則面面覷不知該如何接話,原本熱鬧的氣氛一時間冷凝下來。
展柏瑞竟成了破壞氣氛的始作俑者。
「咳咳!」世故的王立升和楊志祥分別假咳數聲,想找話題將現下的尷尬場面應付過去;不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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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久不見,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
一道慵懶的聲音自包廂門口緩緩傳來,教大夥兒忍不住抬起頭,目光同時投射向門口。
一具高大的軀體幾乎佔滿門框,正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大家。
在座的賓客無不瞠目結舌,呆呆地看著他的臉。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難道我臉上長朵花?」漾著迷死人的笑容,他站直身體緩步朝主桌走來。
雖然只穿著一件普通的白襯衫,外頭再罩件灰黑色的舊外套,卻掩蓋不了他驚人的俊美外貌和一身狂肆的邪氣;若說他和過去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高大的身軀更形壯碩,也更充滿自信。
「家、家傲?」展柏瑞首先發出驚呼。
這個不速之客正是他失蹤整整八年的兒子,展家傲。
他怎麼回來了?這些日子人又在哪裡?
驚喜之餘,展柏瑞並沒有多問,只是高興地招呼:「快別站著,趕緊拿張椅子過來坐下。」
一直以來展柏瑞從未停止尋找兒子的動作,只是隨著時間流逝態度漸漸轉為消極,因為他明白如果兒子存心躲著他,再怎麼找也是枉然;想不到在他不抱任何希望時,展家傲竟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
「你來做什麼?」展家傑瞪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不客氣地質問道。
多年未見的弟弟驟然出現非但未帶給他驚喜,反而令他坐立難安;今天他父親如果只有他一個兒子,他名正言順自是展明企業的接班人,偏偏現在又多出一個展家傲。
睥睨著展家傲一身敝舊的打扮,展家傑推測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八成是混不出名堂,所以想藉著老爸生日的機會回來分一杯羹;不再是純然的厭惡,其中還夾雜著更多考量,說什麼他都不願和這個私生子平分自己應得的天下。
對親生兒子使了一個眼色,暗示他壓抑自己的情緒,顯然展母也抱持著同樣的心思,只不過手腕高明的她十分瞭解現在絕不是破壞氣氛的好時機。
「你來做什麼我就來做什麼。」在桌邊站定,展家傲挑著濃眉回道。
「今天是你們老爸生日,家傲當然是來祝壽。」會做人的王立升連忙打圓場,跟著挪出身旁的空位,將擺在牆角多餘的椅子搬移過來。
他熱情地拉著展家傲坐下,「家傲,這些日子你上哪兒去,你知不知道你爸他很想你哪!」
「我這不是回來了。」對於這個問題,展家傲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不願多提。
雖然展母已用眼神暗示過,個性輕浮的展家傑卻不願就此打住。
「回來祝壽?」展家傑冷笑,「你帶禮物了嗎?今天可是老爸的六十大壽。」
看準展家傲兩手空空,展家傑故意刁難想令他在眾人面前難堪,藉此予以羞辱。
「人來就好,人來就好。」乍見失蹤多年的兒子展柏瑞高興都來不及,哪裡還在意什麼禮物;要不是顧及妻子的感受,他早就把展家傲抓到身邊仔細瞧個清楚。
「禮物我正在準備,改天一定會雙手奉上。」幽黑的眼眸閃過一絲詭異光芒,展家傲冷冷地瞥視展家傑一眼,凌厲的目光並未久留,隨即移向他身旁美麗的女人。
陡然對上他的眼,楊芷君不禁打了個寒顫,慌亂地垂下頭。
從他進門那一刻起,她的目光便如影隨形地跟著他,在驚愕狂喜之餘,除去種種疑問,還有幾許淡淡心酸和絲絲愁悵,她只感覺得到強烈的心跳律動;尤其在和他的目光交會那剎那,她宛如吃了興奮劑,一顆心幾欲蹦出胸腔。
如同過去,她依舊怯於面對他、依舊習慣避開他;雖然多年未見,她依舊害怕他的邪佞和陰沉。
偏偏她的心仍會為了他而狂跳不止。
周圍的人逐漸恢復動作且開始交談,她卻一句話也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