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蔓林
梁干若愣住。
「我就賭你不敢暍。」蒲司揚用眼角餘光瞟她,一副壞心的樣子。
瞧他那是什麼態度?喝酒又不是男人的專利,他知不知道天底下也有喝酒暍得比男人更掹的女人呀?但並不包括她在內。
「喝就喝。」以前在家她偶爾也陪老爸暍冰啤酒,這一小杯應該還可以。
「等等。」他制止。「不是這個,是這個——」
梁千若傻眼。「什麼!?」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他那修長的指尖似乎正瞄準一支酒瓶——
「你以為是酒杯裡的酒?」他仰頭大笑。「梁千若,你太天真了,我拿這一點酒跟你賭,你想有可能嗎?」
「我想不到你這麼的壞!」可惡!哪有像他這樣整人的?
「這玩意兒能拿來猛灌猛暍的嗎?」她激動的捉起整支酒瓶,在他面前揮舞。「你當它是什麼?汽水還是白開水?」
他一口飲盡杯中酒。「我喝過,也確定它是酒,不是汽水,更不是白開水。」
粱干若真想把手中的酒瓶,砸向那張狡猾的笑臉。
「蒲司揚,你……你是個大壞蛋!」她忍不住開罵。
蒲司揚對她的怒罵毫無反應,只是傭懶的坐著。
罵吧,罵完也該走了……強人所難就是要她知難而退,他根本無意跟她打賭,這不過是他重新獲得安靜的最佳方法。
「你說你輸就跟我回蒲園,我怎知你會不會反悔。」梁干若忽然又問。
「信不信隨你。大不了我反悔時,你用手中的酒瓶把我砸暈,拖回蒲園。」
他敷衍亂扯,對於一件永無機會發生的事,有誰會正經八百的回答?要是真的發生,那她一定是腦子壞了。
蒲司揚原本懶懶瞇著的眼睛猛地全開,眸中飛快閃過一絲驚愕。她……前後不到三秒鐘,那支酒瓶瓶口已緊緊「黏」住她的嘴。瞬間,蒲司揚旋即由皮椅上彈跳起來,衝過去捉拿她緊握在手的酒瓶。
「你發什麼神經!」
她掙扎,硬是不放。「你說過不會反悔的,走開!」
她以為他的阻止是反悔?蒲司揚真想一掌劈昏她!他愈是搶,她愈是不從,兩人就這麼扭成—團,酒瓶最後還是在他的重重一拍下落地,砸碎。
「你沒腦子嗎?竟然真的喝!」他氣急敗壞的吼到。
「你怎麼把它砸了……我好不……容易才喝了一些……」
梁千若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走起路來頭重腳輕。她一個踉蹌撲進他懷裡,兩手揪住他半敞的衣領。
「是……是你自己說要打賭的,幹嗎又把人家酒瓶砸了,你……你……」
雙頰灼紅、眼神渙散、口齒不清、腳步蹣跚,以上四點訊息都在告訴他,這個女人已經醉到不行了。
「我只想讓你知難而退,不想跟你打賭,懂不懂?笨蛋。」他欲推開她,她卻愈抓愈緊。
「不會喝酒還逞強,醉死活該。」
原是想趁早攆她走,好圖個安靜,沒想到卻惹來更多的麻煩。
第三章
梁千若也知道自己醉了,過去她只有「小酌恰情」的經驗,這下忽然暍這麼猛,不醉才怪。
「什麼知難而退……我不退……你跟我回蒲園,走……」
她站不穩,整個身子倒往一邊,差點又摔了出去。幸好蒲司揚反應快,一把抱住她。
「連站都站不好,你是不是打算用爬的回蒲園?」
「那你就背我回去嘛……」
「你太胖,背不動。」他故意說的缺德。
「胖?」她反應慢半拍,先是皺眉,又低頭看看自己的身材,彷彿在思考什麼深奧的問題。「會嗎?我媽老說我太瘦耶……對了,我之前忙著幫周伯伯辦理喪事,還瘦了兩公斤呢……為……為什麼又變胖啊……」
依偎在他臂彎中的身子,有著女性特有的柔美曲線,原本白皙的皮膚因酒精撥酵而泛紅,而且……由於兩人身高的落差,競意外形成了視線切人點,他清楚看見領口之內,有一道若隱若現的溝影……
微醺的她,有抹自然流露的風情,很嫵媚……他的目光幾乎無法從她潤紅唇辦栘開,他只消傾個身,便可輕易嘗到那雙唇的美好滋味。
「你擔心變胖,就不擔心被我吃了?」他扶她去沙發坐著休息。
雖未付諸行動,但他確有一股想吻她的念頭。
「好啊,等你吃完,我們一起回蒲園喔……」她夢囈似的胡言亂語。
她順勢躺進他懷中,厚厚暖暖的,真舒服。嗯,不錯,她喜歡這枕頭。
蒲司揚忽然有點佩服她,都醉得七葷八素了,還不忘找他回蒲園這事。
「先是幫忙辦喪事,然後陪著人家來這裡,現在又為人來碰我這釘子。我猜你應該是失業,閒得發慌,才急需找些事排遺時間。」
「我哪有失業?人家明明在休年假嘛!」她不滿的哇哇叫。
噘著嘟嚷的紅唇,嬌憨中帶有一抹嫵媚,格外誘人。
他情不自禁地撫了撫她粉頰,發覺她肌膚觸感柔嫩。
「啊!」她忽然驚叫,坐直了起來。「你答應跟我回蒲園的,對不對?」她像發現了什麼天大的事。
他不禁苦笑。「你對姓週一家人這麼有使命感,該不是欠他們錢沒還吧?」
「是啊,就欠了他們嘛……」怪了,頭怎會愈來愈暈,她胡亂搓揉著太陽穴。「要不是千佩,紹宇也不會死……」
蒲司揚暗暗蹙眉。還記得一臉愁容的桂嫂,拿著登載周紹宇死訊的報紙來找他,他當時確實大吃一驚,只不過沒表現出來。或許也正因為他反應冷漠,使得桂嫂連去探視蒲月雲,都不敢事先告訴他。而桂嫂也是在走了一趟台中,才知蒲月雲如此憔悴,不放心之餘,百般懇求他答應讓蒲月雲回蒲園調養身子。打從他十五歲來到蒲園,桂嫂一直都很照顧他,當她幾乎跪地的苦苦哀求他,他能說不嗎?
「千……千佩她好蠢……」醉醺醺的梁干若還在自言自語。「就為賭個什麼爛皮包,竟……竟然叫紹宇去跳水……」
原已不想再提,這下卻輕易說出來,酒醉的她似乎連心防也跟著鬆動,她變得多話,卻不知自己正在說些什麼。
「紹宇救不活,千佩哭……雲姨哭……媽媽哭……大家都哭了。後來……千佩不見了……」梁千若彷彿在唸經,聲音呆板空洞。「爸爸好氣,一直找、一直找……我也氣了……千佩也好氣我,她說我只會罵人……」
「你為周家做這麼多事,就是代千佩贖罪?」千佩應是她妹妹吧。蒲司揚從她凌亂陳述中,大致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是我應該做的……」她說的愈來愈含糊。
「我爸也說……我們能幫多少算多少,不然會良心不安……」睡意太沉太濃,梁千若快撐不住了。
「你回去……去見周伯伯,好不好?讓……讓我安心,好不好?幫幫我……好不……」
來不及說出最後一個「好」字,她已被睡魔征服。
蒲司揚緩緩抬起她下巴,纖長的睫毛悄然垂落,微啟的唇辦輕吐著規律的氣息,她像個孩子般沉沉睡去。
「真是個傻瓜……」他傾身,情不自禁地在她髮鬢印下一吻。
雙臂漸收漸緊,他將她牢牢擁在懷中,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純真睡臉,原本冷漠的黑眸競不知不覺地浮現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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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沉睡的臉龐平靜安詳,周永維握著她的手,輕輕在她身旁說話。
離開在即,他能做的也不多了,接下來就是與司揚見面。
司揚終於肯見他,而他卻侷促了起來,只因他總會忍不住想起當年——當年的周永維,一心衝刺事業,對於叛逆期的蒲司揚,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可他又無法控制自己瘋狂投入工作的衝動,只要一想起月雲的父親蒲老爺輕視的眼神,哪怕拚了命,他也得闖出一番事業。
「一個打零工的,沒家世、沒背景,能有什麼出息?你若是執意跟這個窮光蛋走,這輩子都別再給我踏進蒲園一步!」
蒲老爺這句話他永遠忘不了,也成了他打拚奮鬥的動力。他要證明給蒲老爺看,就算沒家世背景,只要肯努力,一樣可以成就事業。
他做到了。
工廠每天有接不完的訂單,滿滿的生產線、白花花的鈔票,這是他最順遂的時候。
可他也已經嘗到走下坡的滋味了。偶爾情緒低落,他總會不禁想:事業的挫敗、紹宇的死,是否正是他當年傷害司揚的報應?要不是他將全副力氣放在事業上,他就有較多的時間來關心司揚了。孩子的心態有異,只要及時調整,便不至於偏差,可他們匆略了這一點。
紹宇在十歲前,體弱多病,蒲月雲的費心照料看在蒲司揚眼中,很不是滋味,但他終究是個孩子,他因吃醋而做出許多反常的行為,做父母的能理解,卻沒認真看待,只覺得等他再大一點,這些問題都將會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