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季柔
斟酒的動作告停,步姿睨著滿臉詭笑的他,「我警告你,不要拿我尋開心!」
段磊攤著手,無辜的表情噴聲連連:「我怎麼可能指望從你身上尋開心?倒是你有必要尋自己開心。」
—聲低歎,他玩世不恭的笑容淨是嘲意:「你以為執著很偉大嗎?往往失去的才算是永恆。」
步姿眨著迷惘的眼,唇瓣蠕動了老半天。
「不懂我的話,就直接問,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這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倔強。段磊搖搖頭。
「我才不是不好意思。」步姿是不認為自己有必要懂他的話,她不以為像他這種人也懂得感情。抱著姑且聽之的態度,她無所謂的說:「你愛怎麼說隨便你。」
然而,才仰頭交會,她的視線就被定住了。
只是要他隨便說說的,不是嗎?怎麼他的表情如此專注?而偏偏那種專注又是這般該死的懾人心魄?
他性感的唇線偎著杯緣輕啜,透過琥玷液體的目光似在蕩漾,低沉的嗓音一波波地傳到她耳裡——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是這麼說的吧?看來這死人骨頭留下來的玩意兒,現代人還是很捧場,但偏偏人心不古。
大家都在歌頌著梁祝的淒美愛情,可是畢竟千古呆瓜也就是那麼一對了,因相思病死的遠遠不及感染性病死的人多。」
「那是你個人的心得報告吧。」她忍不住笑了。
不以為忤的他,續道:「都一樣的。偉大的情操每個人都想套用,就怕最後只成了一種想像。想像著非君莫屬,想像著擁有的幸幅光圈,結果呢?好像有那麼項調查顯示,終成眷屬的有情人想像另種選擇佔大半比例,幾個人重新來過還會回到原點?這代表什麼?就是人性。人吶,高等動物也是動物,不過就是多了教化罷了,這潑猴取經也能得道的。什麼是朝朝暮暮?就因為失去,然後那股得不到印證的想像力,就拖著像你這樣子的笨蛋開始去自尋苦惱!」
聽得正人神的步姿,這才猛然發現自己被拐了個彎罵了一頓,她瞪大眼,「你罵人?」
「如果能夠罵醒你的話,就算我的功德一件。我說錯了嗎?你認定瓔子的婚姻一定不幸福嗎?因為你認為自己才是最愛她的人;失去她,你痛苦難受?那是因為你相信失去的是唯一。但是,過些時候呢?他們賢伉儷會手牽手笑著出現你眼前,而那個時候你身邊也有新歡了吧?把自己想像得太偉大,只是一種包袱罷了,倒不如像我這樣子,沒錯,我就是風流成性,可是我快活自在!」
「你……你是在自暴自棄!你根本不懂得什麼是真愛!」步姿明明打算由他瞎扯的,反正也無關緊要,只是這會兒,她就是有那種強烈的意念想駁正他,她就是不能接受這種「看不慣」的感覺。
「那你告訴我,什麼是真愛?」眸光自密睫射出,段磊原有的譏誚顏色逐漸褪去。
「我……我不知道。但是就像你說的人性,因為愛而想跟對方廝守,這本來就是人性!我相信如果真心愛一個人,就算是不能在一起,也會希望對方幸福快樂,你根本不懂得愛一個人的心情,也許你根本沒愛過,所以你才不能理解什麼叫奉獻,什麼叫無怨無悔——」
啪啦掌聲倏地響起。
段磊用力的鼓掌,然後粗著嗓子喝道:「好!好個安大情聖!」
揚眼望了那個鼓著腮幫子的女人,段磊竟有種英名的煩躁。
打斷她的話、挖苦她,都是故意的。
他不想繼續聽,因為那句句都是否決自己的企圖;而最槽的是,那張否決的臉竟是那般叫人動容!
步姿有種自討沒趣的感覺,她開始懊惱——自己是哪條神經壞了,居然在跟這個痞子「談情說愛」?這妖精怎麼修,打出原形也不會是人!
那頭說的果然不是「人話」:「看來你對瓔子的感情是真的至死不渝?要不要來個實驗,證明你對其他人都不會再心動?」
實驗?「我沒興陪你玩!」她臭著一張臉。
「這點我們絕對可以達到共識,你放心。」十分理解的他猛點頭,口吻忽地一轉,他亮了兩眼,「你看月兒怎麼樣?」
「月兒?」
話才落,門板乍響。
步姿本能的望向段磊,眼裡流露著緊張。
「別怕,有我在。」段磊神色自若起身,穿梭之際拍了拍她的肩頭。
「我哪有怕……」步姿想揮掉他的手,這種被當成小女人保護的感覺亂彆扭的。
啥時她需要被男人保護了?她是安步姿,她是女英豪……可心頭就是一陣奇異的騷動。
「說人人到,月兒,你來得正是時候。」門口他傳來的話讓步姿回了神。
待步姿定睛,臉色登時刷地一沉。
來者身影像劍矢刺入步姿的腦海深處,然後挖掘出辛辣無比的記憶!
不察有異的段磊,還興致高昂的介紹著:「我的小師妹官幟月,那天在車上你們見過的,而且你還誇過她很可愛的,你忘了嗎?」
是喔,她怎麼能忘了?步姿開始懊惱自己怎麼忘了大街上的那一幕。
當初和金吉野神秘交談的人,就是這個月兒——段磊的小師妹,如此這般的話……
「我要殺了你!」嬌喝一聲躍起,她手握開瓶器,猝然架往段磊的頸子。
不妙!當段磊穿越的視線落在官幟月時,他的眼閃過這樣子的訊息。
不出三秒鐘,段磊抱住了已經昏迷的步姿。
「我是一時情急才對她下手……」迎著段磊的眼神,官幟月轉著尾戒,不安地訥訥道:「不過,我用的是最輕的,她很快就會醒來的。」
「有多快?」
「呃,一般的話應該是……是三天吧?」幟月閉著眼,低吟。
一番沉思的段磊,忽然揚聲道:「很好!就三天,夠我用了!」
呃?她張開眼,正好瞧見他把人兒往床上擱去。官幟月的舌頭僵在嘴裡。
夠他用……「用」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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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當步姿睜開眼的那一刻,只有一個念頭——感謝母親大人平日的誦經禮佛。
原來天堂的「裝潢」美得這般現代?難怪「忙」了一輩子的人們,擠破頭都想過來。這的確是個合適休息的好去處。
柔軟舒適的床、溫暖的絲緞錦被……美輪美奐的佈置真的讓她看傻了眼。
原來「敗家」的,不只凡夫俗子而已?從來不敢奢望自己還能上得了天堂的步姿,這會兒是亂感動一把的。
這會兒她發現自己要感謝的人太多,除了幫她消業障的老母親,更感謝高中三年收留她的五間學校;感謝大學裡每個幫她答數充人頭的同學們;感謝所有在她身上沒能靈驗的詛咒,她才能合格「入門」……
不對,這不是她上天堂的原因!
上了天堂,是因為她死了;而她死了,是因為——
「哇靠!」她彈起上半身,罵了出口。是段磊!還有那個死三八……呃?這算口業嗎?
步姿四處張望,輕舞的繡花窗簾閃爍著金光,?她發現半敞的窗口竟遞射著陽光?
眨眨眼,「咕咕」兩聲讓她瞪著自己的肚子。
死人會餓嗎?那麼……
哇哈哈,她沒死,她還活著……發現自己還活著的步姿,只差沒跳起來狂笑。
只是,這不是小旅館啊,諸多揣測的她一陣暗暗驚疑,隨即決定下床。
就在這一刻,她才赫然發現,自己兩隻腿竟僵硬得毫無知覺。
她殘廢了?那對狗男女居然害她成殘?怎麼會這樣子?
當時她明明記得段磊並未出手,只是,臂上突地一陣刺熱,然後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又是哪兒?卡姿警覺地意識到,此地絕不能久留!只是任由她捶打,兩腿卻還是動彈不得。
就在此時,房外傳來交談聲,步姿立刻躺平,同時閉上眼。
進來的人是段磊,還有他的小師妹官幟月。
當步姿發現他們似乎忘了床上的她,聊得十分起勁時,原來的緊張又轉為一種怒氣了。
「你真的去跟瓔子見面?」官幟月一句問話,讓步姿心頭一驚;段磊跟瓔子見面?
「為什麼不?你明知道像我這麼多情的人,就是拒絕不了美女。」他慣有的輕佻語調傳來。
「後!我看你不是多情,你是瘋了!」幟月啐罵。
對,罵他,最好是砍他,把他給剁碎、絞爛!只能暗地咒罵的步姿,已經先瘋了。
幟月又說了:「難道你不考慮老爺子那邊?老爺子已經知道瓔子找到羽婆婆那邊的事了,既然他不回應瓔子的求救,就代表不希望我們插手啊,可是你卻私下去見她,這不是擺明……」
「違抗?」段磊依舊灑脫置笑,「我沒有違抗組織。你別忘了,組織是不反對私洽生意的。」
「生意當然可以私洽,只是,賺錢還有很多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