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岳靖
羅心沒回頭,彷彿不知道有人進來,兀自浸淫在祥和的氛圍裡。
祭元祠靠近她,起伏的胸膛輕碰她的背,大手伸到她眼前,握住撩著絲布的雪白柔荑。「平時掀起,不吉利。」
羅心微微偏側美顏。「你怎麼來了?」她乖巧地將紅絲布蓋下,轉身看著他。
祭元祠盯了她良久,道:「我在房裡找不到你。」
「我以為你會在奶奶那裡過夜。」
「她一點也不歡迎我──」他神色怪異,像是想到什慶舨地對她皺凝眉頭。
羅心低下臉龐,沒講話。她知道奶奶為什麼這麼做,奶奶說了,不要這個孫女婿!
「她憋不住氣,凶了我一頓,下午的檢查我吃了不少苦頭──」祭元祠抓住羅心的手,力道有些大,幾乎捏痛她。
羅心猛然抬眸,望進他那雙炯亮的眼底。「奶奶告訴你了?」
祭元祠嘴唇抿直,不說話,俊美容顏褪去一貫的氣質,被莫名的嚴厲取而代之。
她顫了一下。「你怪我的決定……」
他放開她冰冷的小手,面無表情,沉默半晌,突然說:「也罷!」笑了一笑。
他不該在這時恢復那玩世不恭的處世態度!羅心覺得強烈的委屈,他又是怎麼想呢?為什麼要那樣笑?
「母親做的決定好過面對父親無意識下的絕命傷害;省得哪天我『發作』傷了他……」也傷了你。祭元祠還是笑,胸口卻堵得難受。她的墮胎,蘇林告訴他了,這麼沉重的事,蘇林不想讓寶貝孫女一人承擔,一股腦地發洩在他身上。他氣嗎?不,他哪有權生氣,他只是一個男人,一個發起病來變野獸,甚至傷害懷有身孕的妻子的男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他應該也很辛酸的,她是他的妻子,她就是知道,「元祠……」羅心快流出淚了。
祭元祠心抽了一下,舉起手。「不說了,什麼都不說。」他牽住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晚了,回房睡吧!」
羅心抓著他寬大厚實的手,緊緊糾纏。
☆☆☆☆☆☆☆☆☆☆☆☆☆☆☆☆☆☆☆☆☆☆
兩道人影貼在露台地面,鬼鬼祟祟地擴張。
「等待暗夜幽會呀!」江之中的調侃無所不在,總不能給人片刻安寧。
祭元祠轉過身,長腿交疊,背倚護欄,叼煙的唇角斜挑著。「這麼晚不睡,你倆夫妻好興致。」
江之中和於采憂從長梯口走來,兩入胸前均掛了相機。
「托你祭家『龍血』的福,我們睡夠了──」江之中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諷剌一笑。「成了『夜鶯』,比翼夜飛高原!」
「哦!」祭元祠吸口氣,煙頭紅亮。「祭家沒給點燈,可別迷路了。」
望進漆黑的室內。「你妻子不在?」江之中挑挑眉,難不成祭元祠這男人「獨守空閨」睡不著?
「睡了。」祭元祠扔掉煙蒂,垂眸盯著鞋尖。羅心睡得很不安穩,翻來覆去,不時睜眼看他,小手輕撫他的臉,顫抖的指尖傳遞憂懼,這個月圓之夜,果然擾得人心浮動……
「我們在這兒會不會吵到她?」於采憂輕聲細語,拉拉丈夫的衣袖。
江之中朝祭元祠一瞥,遞出疑問的眼神。
「倒還好,」祭元祠抬頭,飄飛的長窗簾映入他眼簾。「只是──高原的夜晚,氣溫多變,采憂可別受涼了。」
「受涼?!」江之中笑了起來。「我妻子可是協會裡的『漂泊者』之一,什麼環境沒適應過!」驕傲地摟摟愛妻,他繼續說:「何況,你妻子似乎很懂醫道,在這島上,什麼也輪不到男人來擔心!」
江之中的最後一句話,很刻意,感覺是針對他的。
「指桑罵槐!」祭元祠指指江之中,有些誇張地歎了口氣。「說我是個多餘廢物?」
「你哪條神經有問題?這麼敏感?」江之中歪著頭,長腿岔開,雙手環胸,一臉挑釁。「我可懶得陪你打那詩人啞謎!」
「你們要在這兒吵架嗎?」於采憂冷淡優雅地一句,美眸瞅了丈夫一眼,徐緩地走到牆邊的長椅坐著。
江之中晃一下腦袋。「我說了,我懶。」他攤攤掌,走向妻子,挨著她的身子坐下,抓著她的手,放在結實的腹部。「餓得無力。」
於采憂轉頭看著他,唇邊帶著淺淺的笑容,美顏柔軟。她的丈夫有個怪癖,肚子一餓就躁,跟大部分野生動物一樣!
「我們祭家怠慢了,」祭元祠站直身子,揮揮衣襟,往前走。,這麼晚還讓客人餓肚子。「起來吧!」
江之中拉著妻子起身。
「元祠──」
羅心不知是不是被他們給吵醒的,美顏恍神地出現在落地窗拱門邊。
「怎麼醒來了?」祭元祠走到門前,握著她冰冷的小手,長指撥開她頰畔的髮絲。「我帶他們下去吃點東西。外面風大,把門掩上……」
羅心搖搖頭。「這麼晚廚師睡了。」打斷他的話。
「叫醒就好。」身為祭家人,祭元祠不以為任何時刻想做任何事有啥困難。
羅心卻顰了顰眉。「廚房的人,白天夠辛苦了──」
他的妻子就是善良體貼!祭元祠微微頷首。「好吧,我帶他們到廚房,要吃什麼,就讓他們夫妻自己動手做。」
「嘿,嘿──」汪之中聽到祭元祠的打算。「真沒誠意呀,你這個主人!」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做幾道……」
「當然不介意!」江之中看著從丈夫身前探出小臉的羅心,嗓音十足熱忱地回道。「走吧!走吧!我餓昏了!」他拉著妻子於采憂,急著要走。
羅心跨到露台。祭元祠抓住她的肩。「不加件衣服?」說著,他脫下自己的外罩衫,給她披上。
羅心抬頭,眨眨鬈翹的長睫毛,瞳眸盈水看著他。祭元祠摸摸她的臉。「客人等著品嚐你的手藝。」他說。
「你也來……」
「當然,我也餓了。」
☆☆☆☆☆☆☆☆☆☆☆☆☆☆☆☆☆☆☆☆☆☆
用過餐後,羅心沒忘記昨晚答應江之中夫婦的事──
一早安排了直升機,十來分鐘,就到了奶奶蘇林的住處。直升機降在草坪上,江之中率先離開機艙。
「這個地方很吸引人!」他興奮地吼著。伸出手,讓妻子攀著他強健的臂膀跳下來。
羅心緊跟於采憂之後跳,下墜力讓她在草地上,狠狠一絆。
「小心!」江之中旋即撈任她的腰。「做什麼急著跳!」他的嗓音很有衝力,幾乎蓋過螺旋槳聲。
於采憂關心地看著她,紅唇張合著,唇形像在問她「沒事吧」。
羅心尷尬地搖搖頭,在直升機升空的達達聲中說謝謝。
江之中扶正她的身子。
一輛吉普車輾過綠草,急速駛來。
嘶──唰!
草地上的煞車聲,低低重重地。車輪將草根拔起,泥土胡亂飛濺,車頭差點就要撞上江之中等人。
「喂!」江之中粗聲吼叫。「會不會開……」車字頓在舌尖。他看清擋風玻璃後那個傢伙的臉──
祭元祠將車熄火,俐落地躍過車門,跳到草地上。他繞到車頭前,把與江之中過分接近的羅心拉到自己眼前,銳利的眸光瞪著她。
「昨晚跟之中哥約好,帶他們來奶奶這兒的……」被他看得莫名心虛,羅心不由自主地道。
他們已「稱兄道妹」起來!祭元祠竟覺得不是滋味。「你什麼時候成了『導遊』?阿中是跑遍大江南北的冒險家上迷需要麼?!」他壓低嗓音,神情陰鬱地說。
「說什麼悄悄話?」江之中湊近雨夫妻間。
祭元祠看著他搭上羅心肩頭,唇邊僵硬地扯開,大掌往他英武的臉面推去。「夫妻間的情話,你這外人滾遠點!」不客氣的成分恰到好處,卻掩飾不了這玩世男人難得的醋意。
「怎麼,清晨的枕畔私語沒說完呀?!」江之中取笑道。「真難得,讓我見識你死命飆快車,敢情是怕羅心乘著直升機跑掉?」
……乘著直升璣抱幸……如仙飛天嗎?!這句話刺了祭元祠一下,他盯著羅心。
「我的吉普車追上你們的直升機!」
江之中挑一下眉。「呵……」大笑起來。「幸好搭這直升機不需喝『龍血』嗯!否則,我可要錯過一場「好戲」了!」
「之中,別打擾人家!」像個冷面笑匠,於采憂噙著笑意看了祭元祠一眼。
「阿中我從不知你是個會記恨的人!」祭元祠說。
「沒人喜歡被迷昏,」江之中回道。「何況我是個大男人,怎能不對『被下藥』耿耿於懷──這可是我一生最大的恥辱──拜你所賜!」
「哼,」祭元祠輕笑。「一會兒,你盡可對研發龍血的家族傳人,大肆發洩不滿!」他悻悻然地別開臉,逕自往緩坡上那幢地中海式建築走。走沒兩公尺,他低咒一聲,蜇回羅心眼前,拉著她的腕,又走向那房子。
江之中在他背後乾笑,說他真怕羅心消失。從來只有冷笑和微笑的於采憂,竟也讓人聽見了銀鈴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