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林千色
「這片梅林是府裡的禁地,不得我傳喚,下人是不敢到這裡來的。放心,不會有人來殺風景的,你只要放鬆、盡情享受就好,其他的交給我。」
「可是我不要在這裡……」她又羞又急,整張臉漲得通紅,幾乎忍不住垂下淚來。
「可是,小妖精,我忍不住了。」他的雙唇貼上了她嬌挺的鼻尖。
她的呼吸越趨急促,眼神迷濛。駱子言邪肆的笑容在她眼裡不斷擴大,像是幻化成無數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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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駱子言低吼一聲後,軟伏在她身上,靜靜感受著彼此依然激狂的心跳與熾熱的體溫。
胭脂知道一切已靜止下來,就像恢復了天地最初的沉寂,但她體內卻仍是餘波蕩漾,繚繞不絕。
駱子言緊緊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纏,恍如緊緊相扣的天與地。
手指輕輕撫上他的額頭,被他一把抓住,放在臉上輕柔的摩挲,胭脂抬眼望他,目光交會,相視一笑,溫馨無限。
拉著她的手在唇邊印上一吻,他淡淡交代:「對了,忘了告訴你,府裡你哪兒都可以去,只除了那間小木屋。」他指向湖邊半隱在梅樹間的屋子。
她好奇地望過去。「那間屋子裡藏了什麼秘密嗎?」
那間小木屋沒有秘密,裝得滿滿的只有他的愧疚,對絳雪的愧疚,可惜此生此世他都沒有贖罪的機會了。
他輕撫她的秀髮,藏起心中翻湧的悔疚,神色平靜道:「知道那麼多對你沒什麼好處,你只要記住就好。」
她柔媚地偎進他的懷中,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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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住進吟風閣,開始扮演駱家少夫人的角色,胭脂慢慢體會到了「商人婦」的寂寞心酸。
他太忙了,忙得根本沒有時間理會她的寂寞、孤單。接近年關的駱府,到處是忙得人仰馬翻的管事、婢僕,只除了她這個無所事事的少夫人。
胭脂落寞地走在庭園迴廊間,不經意中灑落了一地的輕愁。天氣越來越冷了,到處都充斥著冬天的氣息。
「喂,你是誰?」一道嬌蠻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這麼無理的姑娘,真欠管教。她輕蹙黛眉,連瞥一眼的興趣也沒有,充耳不聞地繼續著腳下優閒的步子。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聾啦?」嬌滴滴的聲音越來越近,身穿綠衣的輕盈身影倏然擋在她的面前。
「你沒聽見本小姐在跟你說話嗎?你是誰?為什麼我從來沒見過你?」綠衣少女不太友善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
胭脂略微不耐地回視著綠衣少女,「我也沒有見過姑娘,我們好像並不相識,麻煩姑娘讓讓。」
綠衣少女憤怒地揚高了本就有些尖銳的嗓音,「你說什麼?你是府裡新聘的丫頭嗎?牙尖嘴利的,怎麼這麼欠管教?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誰?」
胭脂看向她嬌艷的臉龐,愕然發現隱匿其中、轉眼即逝的惡毒怨憤。是她多心了嗎,還是她太敏感了?她竟然覺得眼前這個少女在故意羞辱她。
「抱歉,姑娘的身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沒料到胭脂竟會如此淡漠,毫不動氣,綠衣少女的滿臉怒色在瞬間全部隱去,變戲法般換上親熱的笑顏。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表哥剛進門的妻子,對不對?」
「表哥?」胭脂愕然。
「是啊,駱子言是我表哥,我叫孫榛榛。姊姊你一定就是表哥的新婚妻子吧?剛才是榛榛莽撞了,表嫂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別放在心上啊。榛榛見過表嫂。」綠衣少女檢衽一福。
胭脂驚詫於孫榛榛的表情變換之快,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著如此親熱的笑臉,她只有疏離的保持著客氣的微笑。
「原來你是子言的表妹,怎麼沒聽他提起過呢?」
怒意在孫榛榛的眼中一閃即逝,快得令人無法察覺。
「我和表哥從小感情就很好,我把駱府當成另一個家,從小就走動慣了,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表哥從來不把我當客人的。現在表嫂進了門,以後我們就像姊妹一樣了。」
胭脂微微一笑。
「對了,表嫂,你和表哥成親也有段日子了吧?表哥待你好嗎?」孫榛榛別有所指地問。
胭脂蹙眉看向她,不清楚她這麼試探的用心。「子言待我極好,多謝表妹關心。」
孫榛榛故作漫不經心的隨意道:「那就好,我還怕表哥一直忘不了那個死了十多年的鬼魂呢,更何況表哥的紅顏知己遍天下,僅僅倚情樓的柳小蝶,就勾走了表哥一半的魂魄。不過表嫂你也不用擔心,想必表哥只是逢場作戲而已,不會認真的。
但是對駱府後院那片梅林中的幽魂,表嫂你可千萬不能掉以輕心啊。表哥為了她栽植了一大片的梅樹,等她魂兮歸來,十多年來癡心不改,每年的臘月十一,都會一個人躲進梅林中的小木屋裡,祭奠那縷亡魂,這些事情表嫂你可知道?」
早就知道他的心中住著一縷幽魂,可是親耳聽到別人訴說,她仍是感覺有些受傷,心隱隱抽痛。
好強的她不允許在別人面前示弱,更何況是故意想看她笑話的人。扯出一抹溫柔的笑容,胭脂淡淡道:「我知道,子言都告訴過我了,他是個重感情的人,我不會怪他,更慶幸自己嫁了個重情念舊的好丈夫。」
「原來表嫂這麼大方,居然願意和一個死人分享丈夫,可惜活人永遠比不上死人吃香,你是爭不過一個死人的,除非你也變成一個死人,哼!」孫榛榛怒哼一聲,重重一跺腳,轉身就走。
目送孫榛榛的身影消失在迴廊轉角處,胭脂乏力地倚在欄杆上,失了心神。
孫榛榛說他每年臘月十一,都會一個人到梅林中的小木屋,祭奠那縷亡魂,是真的嗎?他說駱府中什麼地方她都可以隨意行走,只除了梅林中的小木屋。
那間小木屋中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再過幾天就是臘月十一了,他又會躲進那小木屋中,懷念那早逝的伊人嗎?她真的永遠也及不上那縷幽魂嗎?如果她也死了,他會像懷念那縷幽魂那樣懷念她嗎?
胭脂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弄清楚小木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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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孫榛榛說的沒錯,越接近臘月十一,駱子言的脾氣越是暴躁,有時失蹤整日不見人影,即使人就在她身邊,也是鬱鬱寡歡的終日說不上幾句話。
臘月十一這日,一大早駱子言就起身離去了。
胭脂閉著眼睛裝睡,偷瞧著他開門離去,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冷如萬年玄冰,似乎永遠沒有消融的那天。
片刻之後,胭脂決定跟去看看。悄悄來到小木屋外,側耳傾聽半晌,不聞人聲,始敢肯定屋中無人。不禁微感奇怪,子言比她早出門,他是到哪裡去了呢?
輕推木門,「吱呀」一聲,木門應聲而開,居然沒有上鎖。心中也不覺奇怪,他曾下了嚴令不准任何人接近這片梅林,只怕就是拿把刀架在眾人的脖子上逼他們,也沒人敢接近這裡半步。
胭脂輕步踏進小木屋內,生怕驚擾了這一方天地的寧靜。好奇的目光掃視著這神秘小屋,觸目所及,屋內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打掃的纖塵不染,乾淨非常。
桌椅床榻都是木製,手工甚是粗糙。
桌上放置著一個靈牌,寫著——林氏絳雪之靈位。
胭脂的視線直勾勾落在靈牌上,心頭劇烈的顫動著。
林絳雪、林絳雪……她喃喃念著這個名字,有種心碎神傷的哀切感覺。
林絳雪,「她」是誰呢?為何會讓她覺得熟悉?
來不及思考,「砰」的一聲,小木屋的門被撞開,一道軒昂的身影如狂風般捲了進來。
胭脂驚駭地一退,身子撞上身後的木桌,木桌一震,連帶桌上的靈牌一陣搖晃。
駱子言的臉色立時變了,陰沉而駭人。一把推開桌前的胭脂,不顧她踉蹌跌倒在地,他已搶上一步,急急扶住差點倒下的靈牌。
「雪兒,你沒事吧?讓你受驚了,我馬上就趕她走,待會兒再來陪你,你好好休息。」他對著靈牌溫柔如水地喃喃低語,臉上是濃得醉人的柔情。
胭脂呆住了,怔怔看著駱子言臉上的神情,無言以對。視線在落到他匆忙放在桌上的嬌艷梅枝時,終於明白他為何會比她晚到。
那一枝枝嬌艷怒放的梅花,恣意地散發著特有的馥郁馨香,她的心卻在那幽香中碎了一地。
駱子言憤然轉身看向她,怒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燒,大吼:「是誰准你進來的?我沒告訴過你不准接近這間小屋嗎?」
胭脂臉上是個極平靜的淺笑,絲毫不為他的怒火所動。她緩緩從地上站起,沉靜地與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