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雨虹
「小宇乖，小宇不怕……」
袁琇琇只管將狗狗緊緊的抱在懷裡，感受到它的心跳，她的眼立即染上一陣溫熱，完全不理會站在她身後那個真正受驚嚇的駕駛人。
唐繼宇盯著她對那隻小狗呵護的模樣，又思及她剛才不顧安全衝上街的愚蠢行為，便是一陣心悸。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有點生氣、有點不捨、有點心疼，混亂的感覺連他自已都理不清。
「你有沒有受傷？」唐繼宇彎低身子俯看著她，以便提醒他的存在。「先站起來看看手腳有沒有扭傷、擦傷。」
袁琇琇聞聲抬頭。
唐繼宇驀地閃神。這麼近看她，才發現，她有一雙水漾晶燦的眼瞳，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惹人憐愛！
他的心口頓起一陣騷動……
袁琇琇抬頭望向說話的人，他高大的身影擋住月光，立體的五官看的並不是很清楚，但那雙眼——
那充滿柔情的注視、那深邃的眸光，竟如此地熟悉……
猛地，她胸口一窒，有一剎那的恍神。
接著她眼睛瞇了起來，更認真、更仔細地端倪其他的五官，緊接著心就怦怦地劇烈跳動。
「宇……宇哥哥！？」她喃著。
唐繼宇臉上的笑容倏地收住。
她剛才叫了什麼！？他聽錯了吧？
「你——」
他緊皺眉頭思索的表情，無形中加強了袁琇琇的信心。
「宇哥哥……你是宇哥哥嗎？」
袁琇琇爬了起來，眼睛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專注地研究著他的長相。
「你是宇哥哥對不對？」
她的血液都快凍結了，這人一定是她的宇哥哥沒錯！
不過，她還是不敢一下子就確認，畢竟事隔太多年了，即使她腦海裡深深刻劃著唐繼宇的長相，但也不敢一下子就認定，眼前這個看起來很有身份地位的人，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宇哥哥。
「我是琇琇，你還記得嗎？那個很愛哭的琇琇，以前住你家樓下的……」她提示，誠惶誠恐地望著他。
宇哥哥不記得她了嗎？也是，都過了那麼久了，有誰還會記得當時的事情……
「琇琇……」唐繼宇喃吟著她的名字。
突如其來的意外，有如平地旋起的龍捲風，將他由寧靜的湖面，吹向狂濤洶湧的海上，一波接著一波的巨浪，猛地衝擊著他沉睡已久的記憶，頓時零零碎碎的影像集中凝聚，震得他失去招架之力。
這一聲不確定的呼喚，袁琇琇確實聽到了！
往日情懷，伴著帶淚的回憶，一下子湧進袁琇琇沸沸騰騰的心，進駐每個驚喜跳躍的細胞中，她的眼眶立即染上一層水霧，渴望地緊緊凝視著他。
她多想這就跳上去吻他，可是她不敢……
這樣的一雙眼睛……這樣充滿信任與期待的眼神……
袁琇琇！
是了，唐繼宇想起來了，樓下那個可憐的小女孩，袁琇琇……她長大了，長成丁這麼可人的模樣。
他的唇悄悄往上一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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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回溯到十五年前——
唐繼宇自遊樂園回來的二個星期後，可能因為撒了謊，也可能是放不下，一顆心始終懸掛著小女孩，最後他還是瞞著父母，在放學後偷偷地跑去看她。但，晚了！
袁琇琇的住處早已人去樓空，打聽之下，才知道袁母已經改嫁，帶著袁琇琇搬走了。
之後父親退休，舉家移民，在生活環境完全變遷下，光是努力適應環境以及學習、競爭，就耗掉了他所有的精力，逐漸地，兒時的記憶被更多的事物所掩蓋。
從此，袁琇琇這個名字就如同在他生命中消失了一般。
不過誰想得到，人生的際遇竟是如此的奇特，他才剛回到台灣不久，她竟然再度出現！
「原來你真的去找過我！」袁琇琇雙手捧著熱熱的咖啡，坐在唐繼宇住處舒適的沙發上，紅潤的小臉笑咪咪地看著她的宇哥哥。
長大後的宇哥哥簡直帥斃了！
他的腿好長、個子好高，可能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吧？
袁琇琇抿著唇偷笑，追宇哥哥的女孩肯定不少吧？一縷喜悅摻著驕傲，瀰漫開來。
宇哥哥，她終於打到他了了！好卒苦啊，這漫長的十五個年頭……
唐繼宇面對著袁琇琇仍充滿信任的眼神，不免愧疚。「琇琇，當年根對不起，我……」
「沒有關係的。」她飛快的截斷他的話，俏麗的臉龐漾著甜甜的微笑。「我只要知道宇哥哥真的去找過我，這樣就很滿足了！」她朝他眨眼睛。
她的笑，讓他的愧疚感更重。
「我那時候不應該騙你，事後我一直在想，當時我處理的並不是很好……」
「不會啊！」她笑咪咪地注視著他，看著他緊繃的表情，她吐了口氣坦言道：「我確實等了好長一段時間，中間我也曾偷偷地想宇哥哥是不是嫌我煩，所以不要我了！」她聳聳肩又吐吐舌頭，模樣俏麗可愛極了。
「唉，小時候不懂事，做事全憑自己的想法，不過隨著年齡增長，漸漸就會知道其實有很多事情，是無可奈何的。」她諒解地說。
唐繼宇無言了。
他凝視著她，她確實長大了，不再是以前那個扯著他制服抹鼻涕的小女孩了，然而由她那雙美麗的眼眸射放出來的體諒，卻蘊涵了太多對人世滄桑的體悟，和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悲哀。這些看在唐繼宇的眼底，在在讓他感到心痛！
「那你現在還是與媽媽在一起嗎？」唐繼宇問，眼光很難自她清麗的臉龐挪開。
袁琇琇搖搖頭。
「沒有，早就搬出來了，現在我一個人住……哦不，還有小宇。」她揉揉懷中狗狗的頭，輕鬆的一語帶過，不想多談及她那個混亂的家庭。
唐繼宇愣了一下，「它……叫小宇？」忍不住再多看小狗一眼，這隻狗和他有相同的名字！？
「嗯。」袁琇琇笑得燦爛。她將小宇的前腳抓起來，面對唐繼宇。「你看，它有一雙和你一樣漂亮的眼睛，所以我叫它小宇。沒關係吧？」
現在才來徵求人家的同意，似乎嫌晚了一點。
唐繼宇看著小宇，小宇也盯著他看。
「沒……沒關係。」好怪，看著和自己同名的小狗感覺好彆扭，不過跟她燦爛的笑容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
袁琇琇逗弄著狗狗玩，狗狗嗚嗚地痛叫了兩聲，袁琇琇這才注意到狗狗的後腿受了傷。
「宇哥哥，你有沒有藥箱？小宇受傷了。」她皺眉撫著狗狗的傷處，狗狗的哀鳴聲讓她好心疼。
「有，你等一下。」唐繼宇轉身去拿藥箱。
她吹著狗狗的傷處：心疼地安撫狗狗。「乖，小宇最乖了，不疼，我擦擦就不疼了哦……」
唐繼宇蹲在她身旁，看著她為小狗上藥，隨口問：「這幾年你有再回去看你爸爸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早沒聯絡了！」
這些年，她全靠自己活了下來，那些人對她來說，根本不具任何意義。
「宇哥哥呢？你們搬家了吧？」她側過頭看他，笑了笑後說：「其實我後來也曾偷偷的回去找過你們，不過你們已經搬家了。你們後來搬到哪去了？」
他注視著她，心虛地小聲回道：「我們移民了，去美國。」
是多心嗎？還是因為記憶停留在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裡，不然，為什麼總覺得眼前的笑臉不夠真實？
「ㄛ——」她拉了長長的語音，點點頭，唇角往上一揚。「原來如此！」
胸口擠上一點點的失落。移民呀！她從來都不曾幻想過的世界，唉，宇哥哥終究是和她不同的……
「你呢？你現在好嗎？在讀書還是工作？」他想起了前兩次看見她都是在不同的地點，她的工作似乎並不固定。
她怔了一下，有些無措。
「哦，我……畢業了，已經在工作了，我在一家……一家好大的公司裡當……」
袁琇琇努力地思索名詞，「當……會計！我們的公司好大、好大，老闆很疼我，每天的工作好多，忙都忙不完，唉呀，不提這個了，咱們談點別的好不好？」心因撒謊而跳的飛快。
事實上，她連高職夜間部都沒能順利完成，但她一向樂天，對於這件事倒不是那麼在意，反正她到處打打零工，日子一樣過得去，只是現在被唐繼宇這一問，自覺與他身份懸殊，便隨口撒了謊，但撒了謊後又後悔的半死。
真是要死了，幹嘛扯出什麼會計！她根本就不懂，宇哥哥要真問起來，怕不馬上拆穿！
唐繼宇看著她，突然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她為什麼要撒謊呢？是因為對他不再信任了嗎？還是怕他恥笑她？
難道在她心目中，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望住那雙清澈的眼睛，他不捨，不曉得她到底還隱瞞了多少事實？這些年來她到底是怎麼過的？
「宇哥哥，你怎麼啦？」袁琇琇發覺唐繼宇怪異的臉色，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你在想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