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董妮
「姊姊……」花陰茴臉上甜美的笑容讓她一陣欣慰,又忍不住心生羨慕,原來心意相屬的人兒在一起是如此快樂的事情,不知她有沒有這樣的幸運?
好想嘗一次滋味,她正想著——
「二小姐。」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是香香。
想也不必想,花陰舞拔腿就跑。
好想哭,為什麼姊姊這麼好運,她卻衰到不行,被個瘋子糾纏到快抓狂。
「二小姐,你別跑啊!」香香努力追著。
「不跑的是傻瓜。」花陰舞跑得更賣力。
「二小姐——」
「不准叫我!」
唉,一樣情感,兩般景況,是怎麼回事呢?
令人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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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花陰茴並不贊成襲擊鷹島上的東瀛浪人,畢竟,飛鳳島的人不擅長作戰,勉力為之只會徒增傷亡。
可她也不得不同意匡雲北的說法,與其日日活得心驚膽戰,不知幾時會被人從背後砍一刀,還不如奮起抵抗,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而且匡雲北說他有把握,花陰茴只得贊同他的計劃。
不過因為花陰茴的傷勢才好,精神氣力未達顛峰,所以這回的作戰她被勒令不得參加,改由花陰舞代替。
再加上香香和匡雲北,主力攻擊者共有三人。
另外,花陰茴又挑了兩名身手靈活、擅於掌舵的婦女給他當助手。
整個計劃籌備了半月餘,今天終於到了出發日。
「你要小心。」花陰茴送他上船。
「放心吧!你儘管等我的好消息。」早在回西荻國前,他就想過,一定要找出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替飛鳳島解除危機。
這回,他在皇宮遇見三哥,從他那裡得到了幾款新型火藥,正好拿那些東瀛浪人來試驗,不信他們不投降。
只要他們肯承諾不再偷襲飛鳳島,他願意放他們一條生路。
反正他也沒興趣斬草除根,殺人很累的,還不如留些時間陪花陰茴。
他的最終目標是——與鷹島上的東瀛浪人簽訂互不侵犯條約。
他的深情厚意讓花陰茴滿心感激。「我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這是我應該做的事。」他是男人,保護女人是天經地義的事。
「還是要謝謝你。」
「不然……你親我一下好了。」
她瞬間呆滯。
果然,這個要求太過火,匡雲北趕緊輕攬她的肩,笑道:「我開玩笑的,你別放在心上。」
才怪,他明明是認真的。而她,說實話,也有一些些想實現他的心願,但不知為何,她的腳就是黏在地上,一步也動彈不得。
匡雲北反親她一下。「不然我親你也行。」
她又臉紅到天邊去了。
一旁的花陰舞瞧見他們難捨難分的樣子,白眼翻得快掉下。
「你們夠了吧?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
匡雲北眨眼、輕笑。「二姑娘若是嫉護,我可以要香香如法泡製。」
花陰舞登登登,倒退三大步。別耍了,香香已成為她生命中最大的痛苦,她避他都來不及了,還讓他親,不如死了算。
匡雲北大笑。
幸好香香早已上船準備,否則被主子這樣惡整,大概也會瘋掉。
花陰茴輕拉了拉匡雲北衣袖。「你別欺負陰舞了。」
「我只是跟她鬧著玩嘛!」他又親了她一下,才依依不捨地放開她。「不過你說不玩,我就不玩。」
「謝謝。」她低下頭。
他望了望天邊,接近午時,他該出發了。
「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你保重。」
「嗯!」她尚無顏看他。
他抱了她一下,俯近她耳邊輕道:「再見。」說完,他轉身走了。
她望著他的背影,不自覺地蠕動雙唇。
「再……再見。」她說,雖然沒發出聲音,卻嚇了自己一跳。
她說「再見」了,她已經十五年不曾說過那兩個字,今天居然這麼輕易地說出口,太奇怪了。
可是,心情好舒服。她與他許諾要再相會,而他們都是會遵守承諾的。
想到不久後就可以再見到他,她只覺滿心歡喜。
接著,花陰舞和當助手的兩名婦人過來與她道別。
她們沒有說「再見」,但眼神卻顯示了渴望再回來團聚的理想。
或許「再見」不是一種輕率的承諾,而是一種想望,是人們期待再見到親人、愛人的心願,她想。
果真如此,她真的誤會「再見」的涵義了。
遙望著船上正對她揮手道別的匡雲北,她突然有一股衝動,想跟他大聲說一句「再見」。
花陰茴舉起手、張開嘴,正想與他道別。
突然,她發現匡雲北臉色大變。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有些好奇,正欲上前觀看。
砰地一聲,一記轟隆巨響自海上傳來。
同一時間,一條迅猛的火龍像來自天際的怪物,將整艘船徹底吞噬。而匡雲北和香香就在那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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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是什麼東西爆炸了。」
「匡公子和香香在船上啊!」
「還不快救人?!」
一時間,飛鳳島岸邊哄鬧如市場。
十來個島民在岸上來來回回奔跑著,或救火、或搭便橋、或圍人牆……目的只有一個,拯救被捲入莫名爆炸中的匡雲北和香香。
花陰舞和兩名被選作舵手的婦人很幸運,因為辭行而晚了一步上船,只受到爆炸的餘威波及,被掃入海裡。
但海島居民從小擅泳,落海對她們而言不僅不是危機,反而是轉機。
片刻後,她三人紛紛游上岸邊。
「二小姐,你們大家沒事吧?」幾名婦人聯合將她們扶起來檢視。
很慶幸,三人都只受了些輕傷。
但匡雲北和香香呢?爆炸發生時他們已在船上,而且……他二人並不擅泳啊!
「我們沒事,快想辦法救匡公子和他的侍從。」花陰舞急忙指揮眾人救人。
這時,原本在家裡未參與送行的島民也受爆炸聲驚嚇,匆忙奔向岸邊瞭解狀況。
人多好辦事,花陰舞立刻將所有人編隊分組,各自授予任務,展開了一場緊急的救人行動。
「先救火,火未滅之前不要接近船隻。」人要救,但大家的性命也要兼顧。「還有,把島上的小船、木筏都拖出來,待會兒要進行全面搜查。」花陰舞的命令一個接一個下。
此刻她心裡想的只有一件事:為何會發生爆炸?難道是匡雲北隨身攜帶、準備攻擊鷹島的火藥發生意外?
但也不可能啊!匡雲北不像是會如此大意,將小命玩掉的人。
怎麼辦?要是他有個萬一,姊姊……「對了,姊姊呢?」花陰舞突然發現,事發到現在,一直沒聽到花陰茴的聲音,她該不會想不開,跟著……「天哪!」她跳起來,遊目四顧,只見花陰茴呆立原地,空洞的雙瞳好像丟了神魂。
「姊!」她擔憂地奔上前去。「你還好吧?」
花陰茴沒說話,只是茫然地望著轟然燃燒著的大船。
剛剛,匡雲北就站在那裡對她揮手道再見,他的笑容開朗又溫暖,就像盛夏的日陽,光燦奪目。
她的心頭怦怦地跳著,不解,世上怎會有如此耀眼的人兒,直欲將人所有理智勾飛。
忍不住,她也想回應他的道別。
過去,這種事她是絕不會做的;說了「再見」,卻做不到,要人癡癡地等待,是件再殘忍不過的事。她,極端痛恨。
可匡雲北不同,他每回許的諾言都會實踐;漸漸地,她不由自主想去相信他的話,相信不論遇到什麼事,他都會再回來,與她相見。
「再見」不是一種束縛、或一種輕率的諾言,它是人們心頭最真摯的渴望,一種想要再見心頭掛懷的人的心願。
匡雲北誠實地表達了他的想法,所以,她也想讓他知道,她很渴望與他再見。
雖然人與人之間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總有別離的時候,時間或長、或短,但只要心存希望,總有再見的一天。
她會等著他,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月都沒關係,只要他回來,她都樂意張開雙手擁抱他。
但如果哪一天,生離變成死別呢?
永遠的再見、永遠的分離、永遠的……她再也見不到他。
驀地,她腳下的土地好像裂開了一個大洞,自己正在墜落,跌入那不知盡頭在何方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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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救匡雲北和香香的行動持續了三天,始終沒有消息。飛鳳島上的人不得不相信,匡雲北主僕倆已經死亡,被潮流不知衝向何方了。
他們舉行了一個哀悼會,不論男女老少都在會上痛哭失聲,為了這兩個屢屢解救他們性命、為飛鳳島帶來新希望的恩人。
只除了一個人,她沒哭,一滴眼淚也沒流。她不是別人,正是與匡雲北論及婚嫁的花陰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