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決明
"薛遠被你勾引得情竇亂開,你知道嗎?"他道。
她怔忡了下,"什麼?這……不可能,他是趙王爺未來的女婿!"
"我聽到了。"
"聽到什麼?"
"他這裡──"梅舒城指著自己的心口,"有情荳萌芽的聲音。"
步奷奷好生困惑,開始回想著她與薛遠短短的交談。"我不知道他……"
"不過還好只是初萌芽,大概在你吼完他那番話後,情荳已經枯萎了,可喜可賀。"
"你又怎麼知道?"
"我聽到情荳枯死的哀號聲。"淒淒慘慘哩。
"胡謅什麼?!什麼情荳萌芽又枯萎的聲音,奸商說的話是天底下最不可信的了,你倒解釋解釋,情荳發芽是什麼鬼聲音?!"
"這種聲音。"
語歇,梅舒城的薄唇印在她額心,發出淺淺的"啵"聲。
"不對,不太像,再來一個。"他自己先否定,轉移陣地,換到她的鼻尖,仍是嘖嘖搖頭,雙唇在她粉顏上巡視完一圈,最後落在豐潤櫻唇,教她清清楚楚聽到他故意在她唇間烙下的聲音。"就是這種聲音,聽清楚了嗎?"
然後,他陡然吻住她的回覆、她的驚駭、她的青澀,或是差點脫口而出的痛斥。
步奷奷瞠著水眸,那張貼在眼前的俊顏因為太過靠近而變得模糊,她的視線無法交集拼湊出梅舒城的模樣,只看見那雙黑眸間閃動著滿滿笑意,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他的眼神,她就算是閉起眼,都能清清楚楚地勾勒出他的輪廓……
她認識他,認識了好久好久,恐怕連梅舒城都不會知道有個女孩將他的一切事跡深深刻在心版;他不會知道有個女孩曾經因為他的拒婚而哭了整整一夜;他不會知道有個女孩多心疼他義無反顧的為梅莊奉獻出青春及幸福──
他不會知道,有個女孩,將他視為神祇,既遙不可及又完美無缺。
即使他現在的行為完全構不著"神祇"的邊,倒更像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她從沒想過,她與他能有如此貼近的一天,就像場夢境一般……
步奷奷掙開了那雙原本就無意緊箝她的大掌,在梅舒城以為她會賞來一記火辣辣摑掌的同時,她卻拉下他的臉,讓濡沫相交的四唇更無空隙。
現下梅舒城已經分辨不出是他在佔她便宜,還是她在享用他的孟浪。
兩者對他都是好事呵。
但是……不對呀,為什麼他聽到的萌芽聲還是來自於他的心口,那步奷奷這小奸商咧?
她享受著他的吻,卻吝嗇給他任何鼓舞,他心裡開得滿園滿谷的情花情荳,她咧?
商人不吃虧的理性又冒出頭,打散了他品嚐桌上"佳餚"的興致。
"先等等──"他撥開扣在自個兒臉上的柔荑,拉開兩人的距離。
步奷奷發出不滿的咕噥,好似在說著"等什麼"之類的抱怨。
梅舒城的腦袋枕躺在她渾圓酥胸前,右耳貼著她的心窩,想聆聽他在自己身上所聽到的聲音。少女的馨香在他鼻尖徘徊,他卻無暇分心,只是專注聽著她有些紊亂的心律。
"為什麼沒有?!"他霍然抬頭。
"沒有什麼?"她渾渾噩噩,氣息不穩。
"情荳初開的聲音!"
梅舒城的低狺震回步奷奷的心魂,也讓她瞧清自己正用著怎樣柔媚誘人的模樣躺在他身下,任他予取予求──
"什、什麼情荳初開的聲音?!你、你……"雖然為時已晚,但她還是挽回了一點點殘缺的矜持,猛然推拒起他。
"說話不要結巴。"
"我……"她也很不想呀,可是她連呼吸都有困難,哪還有充足的氣焰來輔助她的伶牙俐齒?!
"為什麼你這裡,沒有情荳初開的聲音?"梅舒城老大不爽地點點她的胸口,害得步奷奷倒抽了好幾口涼氣,趕忙揮開那只長指。
"手腳放乾淨點!為什麼我要有情荳初開的聲音?!你別想,我才不會愛上你這個老奸商、老錢鬼,想覬覦我,你慢慢想吧!"她身子朝桌沿翻滾,不管摔下桌的危險,終於脫離梅舒城的雙臂囹圄。"當年你帶種拒絕我,就別奢望我會准你啃回頭草,我步奷奷可不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女人!想聽情荳初開的聲音,簡單呀,到東圃去朝王爺三小姐賣個笑,包準她開給你聽!"赤艷雙唇忿忿不平地拋給梅舒城越來越多的疑惑。
"我拒絕過你?什麼時候的事?"
"哼、哼哼,壞事做太多,多到自己都數不出來了是不?"步奷奷取下髻上插置的玉梳,梳順一頭被梅舒城弄散的發,再俐落地重新盤好簡單的髮髻,一切恢復原狀,只有她臉上掩蓋不住的紅霞訴說著兩人方纔的唇舌纏綿。
"如果你是指我拒絕所有提親這件事的話,我只能說,我並沒有針對任何一個女人,無關嫻淑、無關家世、更無關容貌,我是來者皆拒。"他甚至不記得步家曾為閨女來提親。
"那又如何?你以為這樣說就會讓我心裡好過些?"已成的事實,已存的傷害,豈可能因他一句話而磨滅?她早就明白他遲遲不娶的理由,站在他的立場,她知道他沒有錯,但站在她的立場,被拒婚對一個姑娘而言是多難堪的事!
"至少你不是唯一一個被拒絕的女人。"他好心安慰她,希望她的少女芳心別受創太深。
"你好可惡!"步奷奷咬緊貝齒,惡狠狠地吐出每一個字。
"你也不是唯一一個說出這句話的女人。"
"但我相信有一件事,我一定是唯一一個。"步奷奷走到梅舒城身邊,笑得像朵盛開的牡丹花。
接著,她狠狠抬起腳,朝他飛踹而去!
第六章
那雙在裙擺半掩半現下的腿,真美。
或許稱得上是她全身上下最符合"奷奷"之處,勻稱而白若凝脂,並且……有力,踢起人來很帶勁。
那時踹完他一腳後卻反被他箝住蓮足的小女人,臉上又紅又白的神情可真精采,握攏在他掌心的腳踝更秀美得令人垂涎三尺。
他開始覺得她比銀兩順眼,也可以說,她越來越"值錢"了。
這個念頭如果說給那小奸商聽,八成又會天外飛來一腳,呵。
"梅公子,您的心情看起來很好,怎麼了?"趙王府三小姐趙蓮藉賞花之名,與兩名婢女半請求半強迫地在梅莊客房暫住三、四天──當然也付了一筆讓梅舒城心甘情願留人的鉅額寄宿費,才破例讓閒雜人等滯留悔莊。
"沒什麼。"梅舒城仍是輕笑,不僅是為今日帳冊的收入而笑,更為盤旋在腦中那抹和他賭起娃兒氣的身影而笑。
牡丹夜宴在亥時結束,送走了趙王爺及其他賓客,梅莊進了筆天大的盈餘,再加上十數位官家小姐簪在髮髻的高"貴"牡丹、宮夫人看中的牡丹株種,連盆帶土地搬了二十多盆回府,林林總總就夠梅莊一年不愁吃穿。
"大當家,三小姐的廂房打理好了。"一名模樣靈巧的丫鬟福身稟報道。
"好。蓮兒小姐,你盡早去休憩吧,明天我再請人帶你去好好欣賞其他園圃裡的牡丹。"賣了整天的笑、陪這些達官貴人賞了整天的花,他還真有些累。
梅舒城灌下好幾口濃茶,暫緩他每年每季每天都要重複解說一回"牡丹經"的口乾舌燥。
"明兒個……不能勞煩梅公子您親自陪著嗎?"趙蓮垂下眼睫,髮髻上那朵折了枝的牡丹經過一日折騰後已呈現枯萎,一如她現下嬌顏染上的失望。
又開了一顆情荳──來自於趙蓮。這個春季可真是綠意盎然。
梅舒城非常有禮地搖頭,也因太過有禮也更形疏遠。"明兒個我有事。"他堂堂梅莊大當家,可不是用來陪姑娘賞花撲蝶兼浪費時間。
"那後天……"
"後天要和城裡的大小花商研討此季牡丹、芍葯的植種情況。"他隨口編來一個小謊。
"大後天……"
"大後天城西大富豪也在梅莊以牡丹宴招聚親朋好友,梅某必須安排一切宴客事宜。"梅舒城仍是拒絕。
趙蓮咬咬唇,定心一問:"那梅公子何時有空?"
梅舒城咧嘴扯出笑弧,語氣中有著哂然,"等這滿園子的牡丹盡凋,梅家換了梅二做主,我自是偷得整年的空閒。"
梅二當家,也代表著夏季來臨。
"你……你今天下午就有空閒和那名姓步的姑娘獨處好些時辰,為什麼卻沒辦法在這三、四天空下閒暇陪著我賞牡丹?"畢竟是嬌生慣養的掌上明珠,哪容得了人再三拒絕,趙蓮禁不住端起宮家小姐的架子。
"那個姓步的姑娘可不會吵著要我陪她賞牡丹。"提及步奷奷,梅舒城眼尾的笑痕加深,也更真實了些。
"她與你是什麼關係、什麼身份?"
她話一脫口,換來梅舒城的挑眉,那眼神在反問著她──你又是用什麼身份來質問我和她的關係?讓趙蓮清楚明白自己的逾越及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