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卡諾兒
她可以打他、可以罵他,就是不要以這樣的眼神看他,那會讓他覺得更難過、羞愧得無地自容……
「知道你東山再起,因這張專輯重新獲得肯定,我真心地替你感到高興,我會永遠祝福你的。好了,沒事,我先走了!」藍伊澄忍痛維持風度,既然他還能編出這種可笑的說詞,那她無話可說了。
複雜與單純、謊言與真誠……畢竟他們的世界還是不同呵!還有什麼好期待的呢?
心揪著,藍伊澄轉過頭往大門走去,不再看著他,正視兩人之間的差距讓她心裡很難受。
早該有自知之明,她和像他這樣的男人,只能是兩條交叉線,交集只在那一點,過了,就便往左右叉去,只能遙遙相望……
「澄澄!」滕煜猛地抬手,喚住她離去的腳步,有一瞬間很想和盤托出,他不想就此和她形同陌路。
藍伊澄停在原地並沒回頭,心底悄悄燃起一絲希望,他只要說出事實,也許有什麼苦衷,她就會原諒的。
欲言又止的滕煜看著她的背影,旋即看著自己頓在半空中的手,怔了一怔,指尖微抽動了下,沉痛地忽略掉那抹極度的心慌,他不著痕跡地收回手,仍舊放棄挽回她的衝動。
時間彷彿在此刻靜止,她屏息以待……然而,他並無下文。
希望再次被澆熄,這回灰飛湮滅得更徹底。
「我對你的愛情活生生地被你扼止了,你讓我的愛成了我生命中被迫的缺憾。」淚無聲地淌下,她抑住顫抖的肩膀,一字一字心碎地道出。
多可笑!她終於克服內向害羞,鼓起勇氣讓滕煜知道她的心意了,然而,卻在同時,向他哀悼扼死的愛情!
不再停留,藍伊澄帶著受傷的心毅然決然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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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在一開一關間,阻斷了兩人情緣一切發展的可能性,靜悄悄的屋內令滕煜頓覺清冷。
他怔怔地望著藍伊澄離去的方向,她臨走前的最後一句話深深撼動著他,如在他心湖投下一顆巨石,掀起滔天駭浪。
原來……他沒有自作多情,她也是對他有意的!
然而,這並不得他高興,因為,他欺騙她、背叛她,還來不及回應她的情意,便先讓她嘗到傷心失望的滋味!
是他,一手摧折了他們悄然萌芽的情苗,不但抑制自己的,還殘忍地將她的連根拔起……
她默默地承受了他惡劣的行徑,還善良地祝福他,相較之下,他真的是低劣卑鄙加三級!
她控訴的眸子鞭打著他的良心,本來以為像只鴕鳥把頭埋在土裡逃避便算了,可她卻逼得他不得不正視。他發現,這麼做之後,即使再度擁有名氣,他卻一點也不快樂……那麼,他到底得到了什麼?
帶著對自己滿心的質疑,他像遊魂似地飄到了工作室,坐在鋼琴前,繼續發怔。
音樂,是他的最愛,也曾是他快樂的來源,而今,昔日的感動到哪去了?
曾幾何時,他早忘了初衷,在這染缸中沉淪?
他的音樂,他自己上了醜陋的色彩,不再美麗!
到底……握著不需要的東西在手裡有什麼意義?握得滿手滿懷、握得那樣緊密那樣辛苦,可是卻握不到他想要的……
什麼才是他想要的?他得好好思考!
明知不對,卻蒙閉自己的心去做了,而現在,這不對已讓自己的心污穢不堪,還要錯下去?
難道,他要一輩子受良心譴責,一輩子記著他滕煜為了虛名浮華,背叛了一個單純美好的女子,辜負她的愛情,也出賣自己的愛情……
滕煜的手指輕巧地滑過琴鍵,不期然地竟奏出那首「情生意動」。他下意識地將情感宣洩在這曾有他和她共同感動的這一處,任他無所適從的愛情釋放出來,包圍住空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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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地不願多停留片刻,殘酷的衝擊令藍伊澄即使淚眼朦朧,模糊了視線,還是一路快步奔走,駕著自己的車離開。
捧著誠摯的心相待——被騙!這輩子第一次動心的經驗竟是這麼糟糕,所愛非人!
呵!真是夠了!再衰也不過如此吧!
愛與怨的矛盾將她折磨得幾乎失了方寸,藍伊澄忍不住嗤笑自己。
為什麼,人心這麼的可怕?
這社會是不是生病了?否則怎會有這樣令她無法理解的事情產生!
是她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世態險惡,所以太容易相信別人?從傷害中記取教訓,以後,她將以此為警惕……
她的心隨著滕煜的背叛乾涸,成串的淚像關不緊的水龍頭落個不停,愈擦,掉得愈凶……她懊惱地咬著唇,悲忿的情緒讓她忍無可忍地啜泣出聲。
踩下油門,她急著回家,回到充滿安全感、不會讓她受傷害的避風港,她需要安安靜靜地哭一場,悼念她才剛出世便夭折的愛情。
沉浸在痛心疾首的心情中,藍伊澄一時恍神,沒注意到交通號志已轉換,一輛急著在綠燈第一時間起動的轎車衝出斑馬線,眼角瞥見的黑影令她倏地拉回神,驚慌之餘,方向盤一旋,她撞上了路中的行道樹!
驚悚的煞車聲劃破天際,巨大撞擊聲中,藍伊澄失去了意識……
第八章
醒在隱約傳來的電話鈴聲中,滕煜模模糊糊地張望四周,訝異自己竟趴在鋼琴上睡著了!
昨晚自從藍伊澄走後,他將自己關在工作室裡悶了整整一夜,她的溫柔笑臉、優美歌聲……她怨懟的眸子、失望的神情,也佔據了他整夜的思維,最後是怎麼睡著的他也不清楚。
說實話,藍伊澄何止昨夜佔據他思維,這些日子以來,她根本就不曾離開過他的腦海!是他一直壓抑、一直忽視不去面對,事實上,他滿心滿眼,全為她而牽動
電話鈴聲像是催命般地非響到有人接聽才肯罷休,滕煜終於從冥想當中抽回心神,起身步出工作室外接聽。
「我是滕煜。」他扯開沙啞的喉嚨,慵懶地開口。
「滕煜,大事不妙了!你快來公司一趟。」丁立文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接通便哇啦哇啦叫。
「火燒屁股還是天塌下來?」滕煜涼涼的語調帶著嘲諷,心情是烏雲蔽日,厭惡自己的所作所為,當然也厭惡逼他做小人的丁立文。
「電話裡不方便講,請你趕快過來一趟,如果可以的話,叫阿不也一起來好了,多個人商量也許會想出更好的辦法。」
丁立文即使心裡對滕煜譏諷的口氣不悅,但滕煜製作的此張專輯勢如破竹,讓他再度一炮而紅,讓公司大賺了一筆,現下邀約合作的唱片公司動作頻頻想延攬。他得好好挽留住他,識時務者為俊傑,這點不悅還不至於讓他去得罪財神爺。
這個圈子就是這麼現實,遊戲規則已有一套模式。
「好啦,我聯絡看看。」惜字如金似的,他簡短應允便收了線。
副總經理辦公室內,煙霧瀰漫,可見丁立文真的困擾極了!
「厚!你是想得肺癌而死,還是想煙薰死?」跟在滕煜身後的阿不,一進到辦公室裡,除了蹙眉皺鼻外,還外加揶揄。
「我不想被薰死,只希望被薰暈,醒來發現自己是惡夢一場。」丁立文煩惱得眉頭深鎖。
「虧心事做多了,想作惡夢還不簡單……」跟在滕煜身後的阿不垂首抿抿嘴,低聲咕噥。
雖然他這話是針對丁立文說的,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滕煜沒好氣地回首瞪視他一眼。
要說做虧心事……他不也對不起藍伊澄?而且作惡夢……雖不至於,但他良心也受到了極大的譴責!
這死阿不,哪壺不開提哪壺!連他也罵進去了。
吐了吐舌,阿不下一秒便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忌諱,搔搔頭以粉飾太平。
「什麼事能讓我們神通廣大的丁副總也束手無策?」沒辦法,一見他就「嚥氣」,儘管滕煜對丁立文能極力扯出假笑,還是無法有好口氣。
都是丁立文……雖然自己的決定得自己負責,不過都是因為他的堅持和壞主意,他才不得不做小人,賣友求榮,犧牲愛情換前途……
幸好,他昨晚確確實實地想通了。
「哎喲!還不是凱那個大小姐,我真是被她搞得焦頭爛額!」再叼上一根煙點燃,丁立文瀕臨「起狷」邊緣。
「她又怎麼了?」滕煜無事人般地問,和阿不找了個位置坐下。
「她說要開場電視的LIVE小型演唱會,我千方百計地推托,說排不上時段,結果她居然請楊老闆出面跟電視台關說,硬是擠上了!唉!她不知道她根本不能開口唱嗎?」丁立文最後一句抱怨是自然脫口而出的。
滕煜嘲弄地淡扯唇角。這下可好了!問題這麼快就來了,主意是他出的,看他怎麼解決?
「對啊!她本來就不知道嘛!是你將錯就錯瞞著她,有得撈先撈再說的咩!」阿不道出實情,直接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