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陳美琳
「知道我在睡覺還打電話來?」她沒好氣道。
「已經八點了啊!」
「那又怎麼樣?我可以睡到十點再起床,如果你不打電話來吵我的話。」童心妙故意說。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之後凌非的聲音聽起來挺壓抑的。
「我們不要吵架好不好?」他說。
「我沒要跟你吵架。」童心妙想想又說:「我才不敢呢!」
「喂!」
「別喊我『喂』,我多少也算得上是你的長輩。」
「長輩個屁!」
「你——」童心妙深吸了口氣。「等你刷過牙再打電話來。」她說完「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電話鈴再度響起,這回童心妙瞪了話機一眼,吐吐舌頭轉身回閣樓去。
她才不接電話呢!幾秒鐘的時間根本就不夠讓那傢伙去好好刷個牙。
§§§
時間一到,童心妙準時出門上班,帶著愉快的心情和梅蘭打招呼,掛著親切的微笑接待前來的客人。一個早上下來,業績還算不錯,她也就更加眉開眼笑了。
在員工餐廳吃午餐時,阿嬌端著餐盤過來坐在她旁邊,以一種打探什麼的曖昧眼神看著她。
「我說妙妙,你今天神采飛揚的,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啊?」她問。
童心妙早在阿嬌一坐下就有了心理準備,對於這個問題她不過是微微笑道:
「阿嬌姐真愛說笑,我哪裡會有什麼喜事?只不過是早上賣了幾套衣服,心情好罷了。」
「這樣啊?」阿嬌語氣裡的失望教童心妙差點沒笑出來。「我還以為快要有喜餅吃了,人家可是打心裡替你高興耶!」就算是遺憾的語氣也仍然帶有濃厚的打探意味。
「沒那回事,我若是嫁得出去一定會敲鑼打鼓跟大家報告的。」
阿嬌點著頭,依然不放棄地盯著童心妙問:
「不過,真的連『一撇』都沒有嗎?」
「咦?」童心妙不解。「什麼一撇?」
「就是八字那一撇嘛!上回不是在你家碰上那個帥哥嗎?你們多少有點進展吧?」阿嬌喝了口湯繼續道:「我倒覺得那男的不錯,雖然年輕了點,但現在流行姐弟戀啊,而且人家還是個當紅的模特兒……」
「妙妙,你有客人喔!」梅蘭突然探頭進來喊道,童心妙於是匆忙起身,將還留有一點食物的餐盤送回餐具回收處。
「謝謝你救了我。」她拉著梅蘭就走,一路上不停跟梅蘭道謝。「難得我今天胃口還不錯,結果阿嬌一坐下來我就食不知味了,如果不是你找借口……」
「誰說是借口了?」梅蘭打斷她並指指她的櫃。「那不就是客人嗎?」
「咦?真的有客人啊?」童心妙低呼一聲轉過頭,看見那個櫥櫃前的大個子隨即便皺起眉來。
「他算什麼客人?」她瞪著梅蘭問。
「怎麼不算?你認為他沒有消費能力嗎?」梅蘭反問。
「我賣的是女裝耶!」
「也許他想買套衣服送給女朋友啊!」
童心妙歎氣道:
「乾脆你替我去招呼他好了。」
「拜託!我可是賣球鞋跟休閒服的耶!」
「有什麼關係?我想他也不是真的來買衣服的。」
「既然知道人家找的是你,我去做什麼?」
「你就去跟他說我不想見他。」
「幹嘛不想見他?你們睡都睡過……」
童心妙忙伸手摀住梅蘭的嘴。
「你瘋了?這種事也能大聲嚷嚷。」她咬牙道。
梅蘭掙開她的手。
「我哪裡大聲了?是你自己作賊心虛。」
「才怪,人家都轉頭看這邊了。」
「那是因為你自己的聲音大。瞧——」梅蘭指指那頭:「那個人也轉過頭來了喔!」
看見凌非邁著大步朝她走來,童心妙責難地看了梅蘭一眼。
「都是你害的。」
「老避著他也不是辦法,不如你們就坐下來把婚事給談一談吧!」
童心妙無視自己穿著窄裙就一腳踹了過去,但陳梅蘭是何等人物?早就一溜煙閃得老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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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開玩笑好不好?我又不是普通的上班族,哪可能跟你出去吃中飯?」童心妙對凌非這麼說,看見他俊帥的臉上出現不悅的神情。
「難道你們都不吃飯的?」他問。
「當然吃,在這裡的餐廳吃。」她回答。
「你的工作時間也太長了吧?」
「還好啊,倒是你今天又不用上課了嗎?」她蹙眉問。
「我說過大學很自由。」
「也太過自由了,一年到頭都像在放暑假似的。」她很不以為然,惹得凌非更是不開心。
「我又不是翹課去玩。」他說。
「我知道你還得工作。」童心妙忽然道:「對了,工作那邊沒問題吧?你受傷那天,那位林先生交代過要你一醒來就跟他聯絡。」憶起那天發生的事,童心妙的聲音漸漸轉弱。
凌非也有那麼點不自在,他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地板,清了清喉嚨才開口道:
「我已經跟工作人員道過歉了。」
「應該的,再怎麼樣也不能動手打人嘛!」
「我也挨打了啊!」凌非喃喃嘀咕。
「你是活該。」童心妙也咕噥道。
凌非顯然聽見了她的話,挑起眉毛看了她一眼,童心妙則故意走到一旁整理商品。
「你從白天到晚上都在這裡,我們什麼時候才可以一起吃飯?」凌非跟在她身後問。
「為什麼我們非得一起吃飯?」童心妙將一件已經折好的上衣重新再折了一次。
凌非一聽又挑起眉。
「以我們兩個現在的關係,偶爾一起吃飯是很正常的不是嗎?」
「什麼叫做『我們現在的關係』?」童心妙轉身看著他。「我告訴你,那天是個錯誤,而且也不會改變我們『原有的關係』。」她加重了語氣說。
凌非也看著她,直到她要再轉身時才拉住她的手。
「你又生氣了對不對?因為那天我媽帶著露婷去找你,還說了一些有的沒有的話。」
「她們說過的話全部加起來也沒有你說的話那麼讓我生氣。」
凌非一聽非常詫異的樣子。
「我?我說過什麼讓你生氣的話了?」他問。
童心妙抽回自己的手,不看他也不答腔。
「喂,呃……妙妙。」凌非小心地改變了對她的稱呼。
童心妙因此稍微心軟了些。
「你先回去吧!現在是上班時間,你這樣會造成我的困擾。」她說。
「我不走,走了你又要開始躲我。」凌非拒絕。
「你小聲點。」童心妙看了看四周,果然發現阿嬌已經吃完了午餐,正躲在一個櫥櫃後鬼鬼祟祟的,她連忙將凌非拉到一旁說道:「我不會再躲你,反正躲也沒有用,拜託你先回去,我會找時間跟你好好吃個飯並且談一談,這樣可以了吧?」
凌非根本不相信她,打從兩人在這個城市再次碰面,她就一直以閃躲逃竄著稱,他才不指望她會乖乖地找時間跟他吃飯。
「那你把家裡鑰匙給我。」最後他說。
「你說什麼?」
「我要你把鑰匙給我,我回你那邊等你。」
童心妙差點跳了起來。
「不可能,我怎麼可以把家裡鑰匙交給你呢?」她嚷,但是記得壓低了聲音。
「不給我也行,我就在這裡等你下班。」
「那還要八、九個鐘頭耶!」
凌非聳聳肩道:
「我無所謂。」
「你——」童心妙張大了嘴,繼而怒視他說:「你愈來愈像流氓了,專門威脅恐嚇善良百姓。」
「我沒事,可以等你下班。」
童心妙氣得咬牙切齒,但仍掏出鑰匙交給他,然而在內心深處,她總有那麼個不祥的感覺,好像……好像她交出的不僅是串鑰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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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所謂的「笨蛋選拔賽」,而且又有高額獎金,童心妙倒是很想去報名,因為她覺得自己很有奪冠的希望,至少也有坐二望一的實力。
沒錯,她就是本世紀最蠢的女人,乖乖把鑰匙交給一個臭男人不說,最蠢得讓人受不了的就是還問了那麼一句話:
「你住在那樣的地方不覺得太簡陋了嗎?」
是的,一切的紊亂都是從這句話開始。
今天一下班,童心妙就找上了梅蘭,拜託她跟自己一起回家,卻遭到無情的拒絕。
「不行。」就這麼兩個字。
「為什麼不行?你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去面對那傢伙嗎?」童心妙責難道。
「那傢伙是你的床伴耶。」
「喂!什麼床伴?說的真難聽。」
「是你先這麼說的嘛!」梅蘭提醒她。「我陪你回去也沒用,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輩子,你終究得跟他一起找出條路來。」
「問題是我沒有心理準備。」
「你沒聽過那句話嗎?船到橋頭自然直。」梅蘭拋下這麼兩句就揮揮手走人了,簡直就是狼心狗肺、沒血沒眼淚!
童心妙瞪著她的背影咒罵了許久,然後頹然地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儘管是懷著忐忑難解的心情,童心妙還是在路邊買了一些消夜。她不懂自己何必這般替他著想,如果她回到家發現他已經留下鑰匙回去了,那麼她該高興地歡呼,然後把這些消夜全吃進肚子裡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