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陳美琳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這是對母親和女朋友講話應有的態度嗎?」她低聲對他說。
凌非揉著疼痛的腰際,皺起眉錯愕地瞪著童心妙。
「她早就不是我女朋友了。」他咬牙道。
「阿姨總是你母親吧?」童心妙也瞪了回去。「要在我的地盤『問案』就給我客氣點,否則馬上就給我滾。」
凌非連嘴巴都張開了。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他問。
「我是中立的。」她說:「我不希望你們在我家裡吵架。」
凌非臉色難看,卻不曾多說什麼,既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奪門而出,看見凌非這不同於平常的另一面,徐露婷掩面哭得更厲害了。
凌非見了非常不耐,咒罵的話都到了嘴邊了,忽然想起剛才才受到嚴厲的警告,於是把詞彙稍微修飾了下才開口:
「你該死的究竟在哭什麼?」
沒想到這樣的修飾程度還不能令童心妙滿意,她隨即踹了凌非一腳,咬牙切齒地瞪著他道:
「你懂不懂尊重女性啊?女朋友哭了不會過去安慰一下,還這麼惡聲惡氣的,以前你不是這樣的。」
凌非抬頭望了望天花板,強壓下怒意說:
「不要再提十歲以前的我好嗎?還有,你要我說幾次才懂?她早就已經不是我的女朋友,遇見你那一天我們就分手了。」
「咦?你的意思是我是第三者了?」童心妙閉了閉眼睛。「老天!我最討厭的就是破壞人家婚姻幸福的第三者,我自己是絕對不能成為那種人的,絕對不能。」她直搖頭。
凌非很想狠狠把她抓起來搖晃一頓,深呼吸了數次總算壓下了那股衝動。
「你是腦袋裡哪根筋不對了?」換他咬著牙問:「什麼叫做破壞人家婚姻的第三者?我什麼時候結婚了?」
童心妙靜了靜,繼而幽幽地說:
「快了不是嗎?」
凌非一聽挑起眉。
「你說什麼?」他問。
「恭喜你就要做爸爸了。」說這句話時,童心妙才對這件事有了一些真實感,她的腦子清楚了點,心卻悶悶得彷彿透不過氣來。
爸爸?誰啊?
凌非懷疑自己聽錯了,然而只要看看三個女人的表情,再加上一些連續劇的劇情來推斷,這鬧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用不著再問也能摸出個八、九分來。
凌非兩道足以凍死人的目光又掃向客廳沙發旁的兩個女人,之後發生的慘劇連童心妙都無法阻止。事實上,她自己也很害怕,根本就不敢插手或插嘴。
§§§
第二天早上在百貨公司門口,童心妙呵欠連連地跟梅蘭打招呼,梅蘭則瞇起眼睛朝著她走來。
「喂!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嗎?你怎麼愈睡愈憔悴了。」她戳戳童心妙的臉頰問。
「唉——」長長地歎了口氣,童心妙可憐兮兮道:「我真命苦耶,梅蘭,想好好睡個覺好像比登天還難似的。」
「又怎麼了?」
「爆發大戰了,戰場就在我家。」
梅蘭聽了皺眉。
「又怎麼了?」她問。
「太精采了。你聽我說,先是阿姨帶著個女孩子來找我,沒多久凌非也來了,然後……」童心妙以快轉速度描述了昨天的情況,愈說愈熱烈,愈說愈激動,梅蘭也在一旁聽得興致盎然。
「結果凌非發飆了,你不知道那有多可怕,我從來沒見過他那個樣子。」
梅蘭一聽點頭道:
「我也無法想像十歲以前的凌非發飆起來是什麼模樣。」
童心妙轉頭給了她一個白眼。
「我是說真的,真的很可怕。」想起那一幕她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呢!
「怎麼?他是拿刀亂砍還是持槍掃射了?瞧你敬畏成那副德性。」梅蘭哼了聲。
「你不憧,他是另外一類的可怕。」童心妙打了個冷顫。「他發飆起來變得更沉著、更冷靜,不管是表情還是聲音都冷得像冰一樣,不知道他在學校學的是什麼,質詢起來簡直跟電影裡的律師沒什麼兩樣。你都不知道阿姨跟那個女孩子有多可憐,別說要開口辯解了,根本就只乖乖有被欺凌的分。」
「這倒是大快人心。」
「你有點人性好不好?人家不過老婦人跟小女孩。」
「你誰都同情,就是不知道誰來同情你。」
「我好端端地幹嘛要人家同情?」
梅蘭搖頭歎息。
「那麼那個女孩子究竟是不是真的懷了凌非的孩子?」她問。
「我不知道。」童心妙回答。「凌非說得挺狠的,說她就算懷孕,孩子也不會是他的,他這不是擺明了指那女孩腳踏兩條船嗎?」
「不見得啦!現在的女孩子腳踏多條船的比比皆是。」
「咦?可是一個人只有兩隻腳不是嗎?」
梅蘭翻白眼地回說:
「那是技術問題。」
「是嗎?我怎麼想都覺得很難耶!」童心妙還是納悶。
「喂!都出了這種事了,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童心妙又打了個呵欠。
「有沒有搞錯啊你?人家都大個肚子找上門來了你還不緊張?」
「我?我哪有什麼立場緊張啊?我還不就跟那個女孩子一樣,是凌非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天哪!多麼文縐縐的句子,很難想像竟然是出自你這張嘴巴。」梅蘭扯了扯嘴角,看著睡眼惺忪的童心妙說:「如果你是這種想法,預防措施可不要忘了做,有了才說要墮胎,我是不會同意的。」
童心妙霎時紅了臉。
「別扯了,我才不會再跟凌非上床。」她說。
「別太肯定比較好,這種乾柴烈火的事是很難說的。」梅蘭不以為然地拍拍她的背。
第八章
女孩接弟弟放學時被欺負了,壞孩子拿石頭扔女孩,在她額頭邊劃出了一道傷口,血沿著女孩的長髮流下,在雪白的制服上染出朵朵紅花。
女孩忿怒地瞪著那個打傷了她,還在對她挑釁嘲弄的壞孩子,一旁剛上幼稚園的弟弟卻開始嚎啕大哭。
「流血了,姐姐流血了!」他邊哭邊以童稚的聲音喊道。
女孩忙蹲下身子把弟弟擁進懷裡:
「不要哭,姐姐不痛,一點都不痛。」她安慰著年幼的小男孩。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
「只流了一點點,擦一擦就沒事了。」女孩空出了只手掏出手帕壓在傷口上,那種熾熱的灼痛還是令她忍不住畏縮了下。
壞孩子尚未離去,還在那兒又跳又唱。
「羞羞臉,羞羞臉,女生愛男生!」
「你胡說什麼?」女孩倏地站起來朝他嚷:「他是我弟弟。」
「你說謊,我媽媽說小非沒有姊姊,你不姓凌,根本就不是凌家的人。」壞孩子說著朝她吐吐舌頭。
女孩忍著淚狠狠瞪他。
「我姓童,但我是小非的姐姐。」她喊道。
童心妙倏地睜開眼睛,隨即便明白她作了個夢。
對於已經二十五歲的她來說,夢見她小時候的事情倒還挺稀奇的,夢中的情景是真的,但幾乎已經在她記憶裡褪色淡去了,此刻卻又在夢裡真實地呈現,想起來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和凌非重逢後有太多預料之外的事發生。
童心妙抓過床頭的鬧鐘看了看,七點不到,時間還早,應該可以再睡個回籠覺。只不過她現在沒那麼好睡了,就算感到疲倦也無法立刻睡著,通常得折幾十隻紙鶴才能喚來睡意。
這會兒醒都醒了,想再和周公約會去談何容易?
童心妙想,也不在床上賴著,掀開了被子伸了伸懶腰,爬下閣樓替自己倒了杯鮮乳,在裡頭加了些玉米片當作早餐。
拿遙控器打開電視電源,在幾十個頻道裡轉過來轉過去,最後在某出熱門韓劇停了下來。
這就是那個所謂「帥到不行」的男主角啊?看起來也挺普通的嘛,真要說起來,凌非可比他好看多了。
童心妙舀了口鮮乳加玉米片放進嘴裡,隨即一臉驚愕地皺起眉來。
倒不是說她的早餐味道有什麼問題,而是她怎麼會有這種噁心的想法?在和凌非,呃……在他們的關係改變之前,她從來沒把他跟其它男人比較過,畢竟弟弟就是弟弟,美醜都一樣的凌非,為什麼才上了一次床,她就開始注意起他的外表來了?
嗯!好個虛偽的女人,太要不得了。
她在心裡責備自己,又開始按起遙控器來,之後她看了下新聞報導,直到她吃完早餐才關掉電視進浴室梳洗,甚至興致一來還泡了個奢侈的香精澡。
走出浴室的她覺得神清氣爽,雖然只是短短幾個小時,但能擁有這麼輕鬆悠閒的時光是她最近想都不敢想的,而這幸運全都是拜一個神奇的夢所賜。
童心妙坐回沙發椅上,滿足地輕歎一聲,沒想到電話鈴聲很殺風景地響了起來。
她皺眉,瞪著話機彷彿想以意志力引爆它。
終究童心妙還是沒有拒接電話的率性,於是她不情不願地抓起話筒,不情不願地應了聲:
「喂。」
「又是響了這麼久才接電話,你還在睡?」電話那端果然是凌非,童心妙更為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