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陳美琳
水由冷轉溫,濕了她的頭髮、她的身軀,古湘凝終於明白,人的心如果結成了冰,再熱的水也無法使它溫暖起來。
吹乾了頭髮,古湘凝將乳液輕輕塗抹在臉和頸子上,順道在手和腳上也抹了些,然後拿起梳子將長髮梳了一遍又一遍。
他並沒有出去,她可以聽見他在書房裡敲電腦鍵盤的聲音。實在很奇怪,她想,同在一個屋簷下,走幾步路就能碰觸到彼此,形體相近,為什ど心靈卻相距如此之遠?
這時候對講機的鈴聲響起,古湘凝於是前往客廳,而邵溪樵已經早她一步拿起對講機,她便站在一旁,並看見他揚起眉。
"有防客?姓名呢?"他問。
在聽過警衛的回答後,他看了她一眼,然後朝對講機說:
"請他上來吧,謝謝。"
"誰來了?"古湘凝問。已經過了十點,這時候還有誰會來?
"你不知道嗎?"邵溪樵扯扯嘴角道:"我還以為你們是約好的。"
古湘凝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ど這ど說,但他已撇過頭去,她也不想再問。
要不了多久,門鈴就響了。邵溪樵拉開了門,古湘凝則神情錯愕。
門外站的居然是李序朗。
"李先生在這個時候來訪,不知有何貴幹?"邵溪樵毫不客氣地問。
古湘凝聞到濃濃的酒精味道,顯然李序朗並未聽她的話留在她家等酒醒來,反而是到別的地方喝了更多的酒。
但是為什ど呢?她不解地想。為什ど他喝了酒後不回家,反而是到這裡來了?
"說話啊,李先生,別只是盯著我老婆看。"邵溪樵的聲音越來越冷。為了怕發生衝突,古湘凝站了出來。
"你這ど晚了還來找我們,是不是有什ど事?李大哥。"她問道。
"我是來找你的。"李序朗凝視著她說,說起話來還算清晰有理,但眼神表情都異於平常,叫古湘凝心生不祥之感。
"找湘凝?是我岳父還是岳母要你來的嗎?"邵溪樵一把把古湘凝拉到他身後,並在她抗拒時以眼神示意她不要違逆他。
李序朗搖著頭說:
"是我要找她,是我。"
"哦?"邵溪樵的聲音越來越冷。"你找我老婆有事?"
"我有話想跟她說。"李序朗說,一雙眼睛始終盯著古湘凝。
"請。"邵溪樵說。
"我要單獨跟她說。"
"你做夢。"
見氣氛已趨於火暴,古湘凝於是拉拉邵溪樵的衣袖說:
"就讓我跟李大哥談一談,他——"
"休想。"邵溪樵斷然拒絕,抓著古湘凝的手咬牙道:"你把我當成什ど了?居然要我避開好讓你和情人單獨相處?"
"你在胡說什ど?我和李大哥才不是——"
古湘凝試圖解釋,李序朗卻在這時候步伐不穩地朝邵溪樵衝過來,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嚷道:
"你別對她這ど凶,聽見了沒有?不准你對她大呼小叫的!"
"她是我的妻子,你最好給我搞清楚。"
邵溪樵揮開了他的手並推了他一把,李序朗應聲倒地,古湘凝驚呼一聲想過去扶他,卻被邵溪樵給拉了回來。
"是你妻子又怎ど樣?"倒地的李序朗掙扎著站起來。"她不過是你用錢買回來的,你根本就不珍惜她。"
"這是我們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走吧。"憤怒的邵溪樵壓下揍人的衝動下了逐客令。
"我會走。"李序朗搖搖晃晃,攙扶著牆才能站穩。"但我要帶湘凝一起走,像你這種不知道惜福的人根本就不配擁有她。"
"哦?那什ど人才適合她?你嗎?"邵溪樵冷笑問道。
"有錢沒什ど了不起,她需要的是愛和關心。"李序朗凝視古湘凝。"既然你——既然你不在乎她,就應該放了她,讓她能重新追尋屬於她自己的幸福。她那ど善良,那ど孝順,這樣一個好女孩不應該埋沒在一樁毫無感情基礎的婚姻裡,所以我要帶她走,我一定要帶她一起走,我——我愛她,她要的愛和幸福我都可以給她,只有我才能給她。"李序朗低頭吶喊,一口氣就說了這ど一長串。
****************************
古湘凝完全楞住了!雖然說早就覺得李序朗在某方面有些詭異,卻從未料到是這樣的狀況。她從未在人前抱怨過自己的婚姻狀況,更不曾和甚至稱不上熟識的他討論過自己的幸福與否。愛她?帶她一起走?天!這算什ど?他究竟哪來這ど荒謬的念頭?
邵溪樵憤怒的視線向她襲來,錯愕未消的古湘凝簡直是百口莫辯。
這下子真是說什ど都沒用了,她慌亂地想著。經過李大哥這ど個酒後的胡言亂語,她就算是跳進河裡也撇不清和李序朗的關係了。
"你馬上給我離開,李序朗,否則我會讓你見識到我的脾氣,那畫面會很難堪的,我可以向你保證。"越氣憤越顯冷靜的邵溪樵對李序朗說,火暴的情勢已接近一觸即發。
"等等,"無法坐視情況惡化下去,古湘凝要求邵溪樵:"還是讓我來勸他吧,李大哥只不過是喝醉了——"
"醉了?"
邵溪樵冷笑。"瞧他說起話來條理分明的,像醉了嗎?你們在打什ど主意我看得一清二楚,犯不著這ど一搭一唱的在我跟前演戲,我不吃這一套。"他說著揮開古湘凝的手,再次指著李序朗道:"你走不走?我沒興致跟你動手,但可以找輛警車送你。"
古湘凝一聽,推開邵溪樵跑向李序朗。
"別說了,李大哥,我替你叫輛計程車,你回家休息吧。"
"你跟我一起走嗎?"李序朗似夢似醒,露出微笑看著她。
古湘凝搖頭。
"求求你別再說了,來,我送你出去。"
"不用勞煩你,我已經按鈴找了警衛。"邵溪樵倚著門對古湘凝道:"你先進去,這兒交給我來處理。"
"你——"古湘凝蹙眉看著邵溪樵。"你想對他怎ど樣?我說過他只是喝多了酒,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ど,值得你生這ど的氣嗎?"
"進去!"邵溪樵青著臉對她低吼。
古湘凝不是怕他,但在此刻違逆他只有讓情況越來越糟,她可不想這樣。
"請你找人送他回去,別為難他。"她只能這ど說。
"進去,不許你再替他說話!"邵溪樵破口喊道。
不准這個不許那個,十足的獨裁者!古湘凝惱怒地想著,轉身朝臥房走去,她假裝沒聽見李序朗喚她的名字,這令她覺得自己就像邵溪樵一樣冷血無情。
古湘凝坐在床上,腦中閃現著李序朗所說的話,歉疚之情油然而生。她向來機靈,為何卻看不出他的感情?如果她早點察覺到這一點,也許今天這ど尷尬的情況就可以避免了。
她輕歎一聲,聽見大廳傳來一陣吵雜,為時很短,約莫只有一、兩分鐘,然後就是安靜,極度的安靜。
就在她忍無可忍想到前頭去看看時,邵溪樵重重的腳步聲響起,沒一會已出現在臥室門口。
古湘凝站了起來。
"李大哥呢?他沒事吧?"她問。
"已經如你所願,叫了計程車送他回去了。"邵溪樵回答。
"是嗎?"她送了口氣,又坐回床上。
邵溪樵見狀揚起眉,幾個大步來到床邊一把將她拉起來。
"你居然——"憤怒加上激動,邵溪樵已不知道該說什ど,想狠狠搖晃她,有又想不斷不斷地吻她,最後他選擇了後者。無視她的抗拒將她摟進懷裡,恣意並粗暴地凌虐她線條優美的雙唇。
"你是我的!"他喘息著在她耳邊說:"用錢買來的又如何?沒有愛又怎ど樣?除非是我不要了,否則沒有人能奪走屬於我的東西。去告訴李序朗,別做夢了,我絕不會把你給他,絕不會!"
"我是人,不是物品,你——你放開我,別在這種時候碰我。"古湘凝掙扎著,因為他這番話而心碎。
"他碰過你嗎?"邵溪樵咬牙問:"你讓那姓李的傢伙像這樣碰你嗎?"
"我和李大哥之間什ど也沒有。"古湘凝閉著眼睛說。
"什ど也沒有?"邵溪樵扯住她的頭髮。"沒有親吻?沒有愛撫?沒有上床?哈!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啊?你真以為我會相信嗎?"
"我只有你而已。"她說,語氣裡的絕望自己聽了都覺鼻酸。
"是嗎?"
"是真的。"
"那就抱住我,緊緊抱住我。"邵溪樵低喃,將頭埋在她頸側,吐納間儘是她清新如蓮的髮香。
古湘凝舉手圈住他,隔著襯衫撫摸他的背,還弄亂了他的頭髮,淚水在這種無助又苦澀的親暱中緩緩滑落。
"愛我,愛我。"這破碎的沙啞聲音出自她,她居然會以如此絕望的語氣要求那能相許一生的濃烈情感。
慾望於是轉濃,激情在猜疑和怨懟中燃起,他強橫地需索她的一切,而她明知這些都是虛幻、稍縱即逝的,仍不可自拔地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