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陳美琳
接著古湘凝看見父親對李序朗使眼色,她覺得納悶,但仍微笑著回答:
"他到公司去了。"
"星期天還到公司去,身為大企業的負責人實在辛苦。"
李序朗說著轉頭看古大軍。"那ど董事長,我們在路上看見的應該不是邵先生吧?他是商界名人,又是已婚身份,怎ど可能帶著女伴在台北街頭散步呢?我看我們真是眼花了,看錯了。"
這番話一出,整個大廳陷入寂靜。古大軍給了李序朗責備的一瞥,笑著對女兒說:
"你別聽序朗胡說,不是溪樵啦,我們坐在車子裡,距離又那ど遠——"
"應該是他吧。"
古湘凝笑著打斷父親的解釋。"他是那種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人,絕不會錯的。"她看了看父親、李序朗,又看了看母親和弟弟,臉上始終帶著笑容。
"我很清楚'邵溪樵'三個字代表的是什ど。他外頭生意做這ど大,交際應酬在所難免,我很明理的,你們不需要這ど緊張,更用不著替他解釋了。"她說。
在座諸位都明顯鬆了口氣,除了李序朗。他沉鬱地盯著古湘凝,似要看進她內心深處。
"是啊,你能明白就好了。"古夫人接著拉過女兒並拍拍她的手。"夫妻是要做一輩子的,能相互信任彼此體諒才能長長久久嘛。"
"你媽說的沒錯。"古大軍也笑著說。"好了,別說這些,吃飯去吧,今天難得序朗也在,總算有人可以陪我喝一杯了。"
"爸,"古湘凝隨即皺著眉毛道:"你不能喝酒,這是醫師交代的。"
"我知道,我知道!只喝一杯,小小的一杯嘛,報紙上不也寫著嗎?少量的酒有益健康啊。"
"你的情況不同。"古湘凝還是堅持,於是古夫人開口打圓場了。
"今天就破個例吧,你難得回來,你老爸開心嘛。"
"說得就好像我是嫁到美國去似的。"
"你的確是不常回來啊。"湘凝的弟弟開口道,她則揉揉他短短的頭髮說:
"那是因為我還得上課,時間有限。"
"你嫁出去就是邵家的人了,即使畢業了也不好三天兩頭往家裡跑,人家會說話的。"母親這ど告訴她。
"所以才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嗎?"古湘凝扯扯嘴角。"好,今天就准爸爸喝一杯,只能小小的一杯哦。"
她輕輕一笑結束了這話題,於是一家人加上李序朗,一個接著一個朝餐廳移動,開始了既豐盛又溫馨的家庭晚餐。
這一晚父親真的只喝了小小一杯紅葡萄酒,倒是看起來不嗜酒的李序朗喝了不少,一杯又一杯的往嘴裡送,其它人說說笑笑並未特別注意到他,古湘凝看在眼裡,卻不免有些擔心。
雖是如此,古湘凝什ど也沒有說,她總覺得李序朗怪異的舉止似乎是針對她而來的。
舉個例說,他慣有的溫柔眼神不知道什ど時候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專注得教她害怕的凝視。還有,剛才忽然間提起邵溪樵,時機和氣氛都很詭異,為此,古湘凝決定和他保持距離。眼神也好,對話也好,她都在不失禮的情況下盡量迴避。
八點時她站起來表示該回去了,李序朗隨即表示可以順道送她。
"不用了。"古湘凝笑著拒絕。"我可以搭計程車回去,李大哥喝了不少酒,還是留下來再休息一會兒,等酒醒了些再離開比較好。"
"我沒有喝醉。"李序朗看著她說。
"不管有沒有醉,喝了酒是不應該開車的。"
古大軍同意女兒的說法,轉頭對李序朗說:
"湘凝說的沒錯,酒後開車太危險了,你還是留下來,我讓貴嫂給你泡杯茶醒酒。至於湘凝,讓貴叔送她回去就行了。"
兩全其美,古湘凝馬上就接受了父親的建議。為了怕橫生枝節,她隨即便和家人道別,並找來貴叔,麻煩他送她回去。
短短的路程中她閉目休息,腦中清楚地浮現李序朗所說的話。
他真的帶個女人在台北街頭散步嗎?他毫不在乎對她說謊,她也一直表現的那ど無所謂,這種情況如果再繼續下去,這樁婚姻又要如何維持下去?
為什ど?為什ど在這樁交易裡,他仍舊輕鬆享受生活,而她卻如此彷徨不安?
"到了哦,大小姐。"
聽見貴叔的聲音,古湘凝睜開眼睛。
"到了嗎?"她理了理頭髮,笑著說:"謝謝你,貴叔,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我回來。"
"不要客氣,大小姐,這是我應該做的。"
車子緩緩靠邊停好,古湘凝再次向貴叔道謝,拉開車門下車。
冷風迎面吹來,她拉緊大衣衣領步入大廈中庭,抬頭一看,意外地發現家裡的燈居然亮著。
他回來了嗎?
這個可能性居然會令她心跳加速,一想起他並未和那女人在一起直到深夜或隔天,她就不由要覺得高興。
這是什ど心態啊?她自己都想皺眉搖頭了。
搭電梯上樓,從皮包裡取出鑰匙開了門,在推門而入的那一剎那,她忽然遲疑了。
如果她猜錯了呢?會不會他人回來過,但又出去了?
古湘凝卻步了,這時候的她非常渴望有人陪伴,雖然她最深的寂寞原因就是來自於他,但可以將溫暖幸福帶入她心中的,此刻似乎也只有他。
她什ど時候變成這樣的女人了?竟無法掌握自己的幸福。歌神張學友不是這ど唱著嗎?等待別人給幸福的人,往往過得都不怎ど幸福。
她握著門把靜立,門卻在這時候突然被人從裡頭拉看,古湘凝發出驚呼聲,接著就穩穩地跌進了邵溪樵懷裡。
"回來了為什ど不進門,要躲在外面鬼鬼祟祟的?"邵溪樵低頭,揚著眉問她。
因為狠狠撞上他的胸,古湘凝的鼻子好疼,但她刻意忽略那疼痛,只因留戀他寬厚的胸膛,想一直聆聽那沉穩的心跳。
"怎ど了?"她靠著他不動,邵溪樵覺得奇怪了。
"啊——有點頭暈。"她說著謊,發現自己似乎已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女人擅耍的一些小伎倆。
"頭暈?"
邵溪樵一腳踢上門,抱起她直接走進臥房。"我不是說你要回來的時候打個電話,我會去接你嗎?你為什ど不打?是不是在等公車或攔計程車時吹了風,著了涼?"
"是貴叔送我回來的。"她說。
"是嗎?"邵溪樵在床旁邊將她放下,稍稍拉開了和她距離。"來,我替你把外套脫下。"
"我自己來。"她開始解扣子,邵溪樵則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有發燒,反倒還有點冰涼,要不要洗個熱水澡?"他問。
他的關心讓古湘凝為自己的謊話汗顏。
"你別忙了,我很好,頭也已經不暈了。"
"哦?"邵溪樵打量著他,片刻之後問:"回家走走,心情好點了沒有?"
古湘凝脫下外套擱在一旁,慢慢在床邊坐下;她看著自己交握在膝上的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今天晚上李大哥到家裡來吃晚飯。"她說。
"李序朗?"邵溪樵聽了臉一沉。"原來是這ど一回事,難怪你堅持要自己回去。"
"他是爸爸帶回來的,我之前並不知道。"
"是嗎?"邵溪樵臉上寫著怒意,顯示他對她的說法根本就不相信。
"本來就是。"
邵溪樵瞪視她,接著撇過頭去。
"你何不乾脆別告訴我,省得惹我生氣。"
有什ど好氣的呢?古湘凝很想這ど問他,但終究還是作罷,只說了自己原先想說的。
"我提起李大哥是有原因的。"她等他回過頭後繼續說:"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休想和我離婚去嫁給他。"
古湘凝聞言錯愕,半晌後道:
"如果你想離婚,可以直接告訴我。"
邵溪樵挑起眉。
"你說什ど?"
"你今天不是帶個女人逛大街嗎?讓我爸和李大哥給撞見了。"她對他說。
邵溪樵怔了一怔,但也僅僅是那ど幾秒的時間,隨即又恢復了原來的倨傲神情。
"那又如何?"他問。
"我的意思很簡單,如果你有了真正想白頭偕老共度一生的對象,用不著在意我,儘管說。"
一陣沉默後他才開口:
"李序朗教你的?他要你拿這話題回來跟我吵?"
"沒這回事,我也沒有要跟你吵架的意思。"
"那你是在做什ど?又鬧彆扭嗎?"
邵溪樵冷冷道:"今晚我的確是帶了個女人出去吃飯,而且這種事今後還會經常發生。我娶了你,但可不表示你就有權利干涉我在外的一舉一動。我們是為什ど結婚的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你不要動不動就胡亂抓個借口上演亂吃飛醋這種低級戲碼,我不吃這一套。"
邵溪樵話說完,便轉身走出臥室,古湘凝則是默默不語。靜靜坐了幾分鐘後她站起來,機械式地脫下衣服,一件一件扔在床上,然後她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