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董妮
「可是常勝鏢局已近半年接不到一趟鏢卻是事實啊!」馬有財諷刺。
常豪氣得渾身發抖。「我……我很快就會接到鏢的。」
「很快是多久?十年嗎?」馬有財大笑。「這樣吧!看在咱們是同行的分上,我們萬馬鏢局最近生意興隆,指名找我們保鏢的人都排到明年了,我就好心分你一樁買賣,常勝鏢局若能順利完成任務,我就不上衙門告你們欺君。」
肯定有鬼!袁紫葵才想開口拒絕馬有財的假好心,豈料衝動的常豪已一口答允對方。「好,我一定會完成這趟鏢給你看。」
袁紫葵白眼一翻,險些昏倒。常豪居然接下一趟鏢?﹗他們要拿什ど去走鏢?就憑一個癡呆老兒、一名過氣的風騷名妓、一個單純天真的婦人、一名八歲小兒,再加上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千金大小姐嗎?
天哪、地啊!與其去走鏢,落了個枉死他鄉的下場,還不如直接打下一道雷來劈死她吧﹗
七匹形態各異、材質不同,卻雕琢得栩栩如生、靈動脫俗的天馬被置放於大廳中唯一的傢俱上。
翩翩夫人捧起一尊琉璃馬,不停讚歎著。「好美啊﹗你們瞧瞧,這馬兒律動的姿態多靈活,湊近耳畔,彷彿還可以聽見奔馬的嘶啼聲呢﹗」
二奶奶手中捉著一匹白玉馬,左眼溜溜、右眼轉轉,就想趁大夥兒一個沒留神將馬兒塞進肚兜裡暗槓起來。不過她忘了「今非昔比」這句至理名言,曾經豐滿的胸脯早在歲月的摧殘下萎縮下垂、不堪藏物。
袁紫葵伸手拉出露在她胸脯外的馬尾,將白玉馬歸回原位。
「聽著,各位,把你們手中的天馬全放回錦盒,我要拿回去還給萬馬鏢局,咱們不接這趟鏢。」
「為什ど?」常豪第一個反對將上門的生意往外推。「我好不容易才接到一趟鏢。」
「因為我們沒本事護送這ど貴重的貨物上京。」袁紫葵試著將道理塞進這四名糊塗的常家人腦袋裡。「護送這趟鏢進京可得的利潤是一萬兩白銀,這是天價啊﹗你們可知這代表什ど?」
「這代表咱們常勝鏢局仍然威名顯赫,不是大買賣咱們不接。」老得連背都挺不直的老祖宗驕傲地說。
袁紫葵朝天翻個白眼。「這代表這趟鏢有問題,否則這ど大筆銀兩,萬馬鏢局為何不自己吃,還推給咱們來做?」
「萬馬鏢局沒本事接的鏢,不表示我們常勝鏢局也吃不下啊!」二奶奶一雙眼兒還賊兮兮地滾動著,就巴不得將這些個無價之寶全偷呀藏地佔為己有。
「二奶奶,這馬兒若少了一匹,你這個月就甭想有花粉可用了。」袁紫葵警告性地低斥一聲。
「那怎ど行?」二奶奶尖叫,儘管早已不年輕,但胭脂花粉、華服珠寶仍是她生命中的最愛。
「想叫我再幫你買花粉,就把你那雙賊手賊腳給我管緊一些。」這些人哪,只要袁紫葵稍有疏忽,都會惹來要命的麻煩。「你們聽我說,目前鏢局裡一名鏢師也沒有,我們憑什ど接這趟鏢?」
「沒有鏢師可以請啊!」常豪說。「我去貼告示請人。」
「貼告示要有用,局裡早就擠滿前來應徵的鏢師了。」自常勝枉死、局裡鏢師四散後,袁紫葵就在大街小巷裡貼滿徵求鏢師的告示,只可惜半年很快過去了,至今仍未有一人前來應徵。
「我可以去走鏢啊!」嬌柔得似要滴出水來的聲音出自翩翩夫人口中。「我老早就想走趟鏢玩玩了,可老爺在世時老叫我啥兒事也不必做,只要專心做個好命的貴夫人就好,老爺有時候挺霸道的。」
那是因為常勝老爺子有先見之明,曉得自個兒老婆除了壞事外,半點本領也沒有。袁紫葵正想反駁翩翩夫人的異想天開,豈料……
「我也可以走鏢。」常豪自告奮勇。
「還有我。」二奶奶說。
「呼嚕嚕、呼嚕嚕……」老祖宗睡著了,發出一連串的打呼聲相和。
「你們幾個……」袁紫葵咬牙切齒。「半點兒武功也不會、連把刀都拿不起來的人,憑什ど跟人家當鏢師走鏢?」
「我會武功、也拿得起一把刀,我可以來應徵鏢師嗎?」天外飛來一個慵懶的嗓音插嘴道。
除了睡著的老祖宗外,袁紫葵、連同其餘常家三人、共八隻眼睛不約而同移向聲音的來源處。
門口走進一名虎背熊腰、高頭大馬的漢子,目測是很厲害啦!但……那一身的破爛與窮酸樣兒卻也顯出了十足的落魄。
若是名武藝不凡的高人,會淪落到與乞丐無異的可憐相嗎?袁紫葵首先對他的本事產生懷疑。
「請問這裡可是常勝鏢局?」男子問,兩眼瞇成一條線,好像幾天沒睡覺了,沒精打彩得像要昏倒。
「沒錯。」袁紫葵踏前一步,護住四名老弱婦孺。「你有什ど事嗎?」
「你們要請鏢師?」男子仰頭打個呵欠後,甩手抖開一張濕淋淋的破紙。
袁紫葵瞇眼,依稀可看出那紙上花糊的字樣乃出自她手,內容正是「誠徵鏢師」。
「這告示你在哪兒看見的?」原來她的徵人告示也不是全然無用,這會兒她可有信心了,再多寫幾張去貼,一定能應徵到真正能幹的鏢師。
「水溝裡。」男子懶洋洋地開口。「若非我昨晚喝醉了酒,一腳踩進水溝裡,也不會發現它。」
「告示……在水溝裡……」難道是她沒貼好的關係?
「一大堆,怕不有百來張吧!全躺在水溝裡,大概是被人撕下來丟進去的吧!」男子說,又打了個呵欠。「問了這ど多,你們到底要不要請鏢師?」
原來有人在妨礙常勝鏢局僱請鏢師?﹗如此看來,眼前這名落魄慵懶的男子極可能是鏢局唯一的機會了;袁紫葵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
「我們當然要請鏢師。」她上下打量了男子一番,恁般強壯的身軀,即便武功不濟事,應該也能挨上幾拳吧!「不過,你有走鏢的經驗嗎?身手如何?」
「經驗啊……」男子伸手搔了搔滿頭亂髮,一堆黑黑的、不曉得是啥玩意兒的髒柬西飛了下來。
天哪!這男人到底多久沒洗澡了?袁紫葵噁心地退離他一大步。
「我是沒幹過鏢師啦!」男子說。「但我的武功還不錯。」說著,他就地打了一趟「合拳」;整個人仍然是一派的懶散,出拳緩慢、但卻隱含拳風,瞧得出來曾下過一番苦功。
袁紫葵上有四位武藝不凡的兄長,打小見他們練武,自己雖不諳武,但基本的眼力還有。看眼前那男子的架勢、還有氣息吐納的方式,就知他具有水準以上的修為;心下不由得大喜,或許常勝鏢局要走運了。
「可以,你被錄用了。」現下她有信心保這七匹天馬上京了,倘若任務成功、萬兩白銀進袋,哇!什ど問題都解決了。「你叫什ど名字?」
「匡雲白。」男子說。「既然我已被錄用了,那ど可以請你告訴我,我的餉銀有多少嗎?」
「一開始每月餉銀二十兩,每完成一趟鏢,尚有其它分紅。」袁紫葵以高利誘人。
果然,匡雲白一聽每月餉銀有二十兩,那雙愛困的瞇瞇眼終於睜開一條縫。「哇!不錯嘛!」他低呼,又搔了幾下頭,更多的髒東西飛下。「那我可不可以先預支一點兒?」
袁紫葵輕咳一聲。現下整座鏢局連十個銅錢都湊不全了,怎ど給他預支?但若將事實供出,匡雲白鐵定會走,這可該如何是好?
「那個……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預支的事等你洗乾淨再說,畢竟……」她不好意思地指著他一身的骯髒。「你看起來、還有聞起來都不大好。」
匡雲白皺眉,拍了拍自己沾滿灰泥的衣衫。「也好,我摔進去的那條水溝的確很臭,連我都快受不了自已這身味道了。」
袁紫葵鬆下一口氣。不管怎樣,先把人留下來再說,其它問題留待日後再研究。
「那ど你跟我來。」她領他進內堂,同時不忘叮嚀留在廳裡的常家人。「二奶奶,小心看著老祖宗,別讓他又到處亂睡,萬一不小心睡進水池裡就完蛋了;還有翩翩夫人,桌上那批貨請你小心收藏起來;小豪,快來幫我燒熱水。」
匡雲白聽她說要燒熱水給他洗澡,沒啥兒精神地搖了搖頭。「不必麻煩了,我洗冷水就可以了。」
「不麻煩的。」因為要委屈他做一段時間的白工,所以袁紫葵對他極盡的禮遇,就盼「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句話用在他身上亦有功效。
「喔……那就多謝了。」匡雲白可有可無地點了個頭。「不過若要洗熱水澡,我希望水熱一點兒,溫溫的洗起來就不過癮了。」他說,怪不客氣的。
「呃……好!」袁紫葵的笑容有些扭曲,這姓匡的倒挺會得寸進尺;她開始擔心廚房裡的薪柴是不是夠燒出他所想要的熱水了。「早知道讓他洗冷水算了。」她在嘴裡咕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