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陶陶
他朝趙承陽走去:「你對阿滿做了什麼?」他火道,一手揪住趙承陽的領子。
「大哥,不是他,是我自己跌倒的。」阿滿急忙拉住哥哥的袍子。雖然她很想兄長替她出口氣,但她實在無法撒謊。
趙承陽抬手揮開他的手:「聽清楚了沒?」他冷聲道,原來他是阿滿的兄長,果然是一家人,行事都這麼衝動。
古常順有些尷尬:「抱歉。」他轉向妹妹,「你走路怎麼這麼不小心?」他責備道,隨即蹙眉,「跌得還不輕,哥帶你去上藥。」他輕輕拭去她唇邊的血漬。
「嗯。」她點頭,伸手抓著大哥的手臂,她有好多話要告訴他,「大哥,你怎麼會在這?」
「我聽小姐說你被老夫人趕出去,所以來看看你有事沒有。」他將她手上的布料捲成細長狀,塞在她的鼻子裡,「你是怎麼回事,走個路也能跌倒。」不待她回答,他又問,「這是什麼?腰巾嗎?」他怪異地看著手上細長的布料。
「嗯。」她點頭,覺得布料堵在鼻孔裡很不舒服。
「怎麼拿這個在擦?」古常順怪異地看著妹妹。
阿滿這才想起趙承陽,她立刻轉向他:「是他給我的。」
趙承陽一瞧見她塞著鼻孔的腰巾全是斑斑血跡,馬上道:「不用還了。」他瞄一眼阿滿和古常順,心裡不知怎地有些不痛快,「還有,沒時間敷藥了,再不走就別想走了。」
「怎麼會?難不成老夫人會把我抓去毒打一頓嗎?」她不以為然。
「奶奶是不會,不過,若是我娘就有可能,她現在或許已經知道我們走了,依她的個性,她會派人來追,要是讓她知道你還在府裡,一定會抓你回去洩憤。我可不管你,我要走了。」他瞥她一眼,轉身離去。
古常順一聽頓覺不妙,看來這事很嚴重,小妹還是快走得好。「阿滿,你先回去。」他不想妹妹受到任何傷害。
「可是——」
「回家後再好好上藥。」他吩咐道。
「可是大哥你呢?若是他們知道你跟我是兄妹,說不定會把氣出到你身上。」阿滿一想到這點就覺得不安。
「不會的,我想他們還不至於這麼不講理,更何況,大哥答應要在這兒做一個月,不能中途離開。」他又不像阿滿是被趕出府的,因此,還是得受制於賣身契約,不能說走就走。
「可是——」
「好了,別吵嚷。」他輕敲她的頭,「大哥的話你敢不聽嗎?」
「好嘛!」她不甘心地噘嘴,「你答應我,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快走吧!好好照顧自己。」他摸摸她的頭。
阿滿點下頭,不知怎地,突然有些想哭,她揮揮手,這才轉身往前走。
她走著走著,淚水卻一顆一顆往下落,她拭去淚水,大聲地喘著氣,只覺得不能呼吸。她的鼻子好難受,好像還在流血。
「怎麼?學梁祝的十八相送嗎?」趙承陽嘲諷道,「還真是依依不捨。」
阿滿抬頭望著他有些訝異他怎麼沒走遠,依他的速度,早該出了樹林。
「你在胡說什麼,他是我大哥,什麼梁祝?」她瞪他。
他冷哼一聲,沒理她,邁步往前走。
「我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沒有人比得上他。」阿滿驕傲地宣佈。
「要不要我頒一張獎狀給他?」趙承陽冷眼瞧她。
「你說話為什麼老愛這樣帶刺?」阿滿憤怒地叫嚷,但因為塞了鼻子,所以顯得不夠氣憤,於是她拉下腰巾,正準備重新說一次時,鼻血又流了出來,她慌張地抹去。
「我要死了。」她哭泣出聲,瞧見腰巾都快變成血巾了。
「沒聽說有人流鼻血流死的。」他停下腳步。
「我可能就是第一個。」她抽噎著,「都是你害我的,我做鬼也不饒你。」
「做第一個『鼻血鬼』也不錯。」他哈哈大笑。
她瞪他一眼,轉身背對他,不想再和他說話。這人的心是黑的,她哭著捏緊鼻子,蹲了下來,希望能止住鼻血。
「還不起來,蹲著做什麼!」照他們這種拖拖拉拉的速度,只怕還沒出府就被追上了。
他倒不是擔心奶奶改變主意,畢竟是她當著大家的面趕他走,自是不能再收回成命,他怕的是娘跑去找爹,最後他恐怕還未出府,便被抓回到奶奶面前認錯,他可不想功虧一貫。
「你要走就先走吧!」她無所謂地揮揮手。再走下去,她真的會因失血過多而死,她想躺下來止住鼻血,可是根本不可能,只好蹲著湊和一下。
「你留在這兒想找死是不是?」他怒道,她若真的被他娘逮住,不死也會脫層皮。
「不用你管。」她氣道,淚水又滑下。
這頑固、不知好歹的女人!趙承陽火大地正打算丟下她時,卻好像聽到雜沓的腳步聲,他頓時明白可能是僕人知道消息而追出來了。
他二話不說地拉起她,在她還來不及大叫前,已摀住她的嘴巴。
「別出聲,娘派人追來了。」他皺眉。
阿滿心中一驚,拉下他的手:「怎麼辦?」
趙承陽瞧著鼻血沾到自己手上,火道:「噁心死了。」他立刻往她身上擦。
「喂——」她打他。
他見她掛著兩條鼻血,差點沒昏倒:「快擦掉。」
她瞪他:「都是你害我的。」她摀住鼻子。
「快走!」他快步走出樹林。
「可是我一走路就會流鼻血。」她難受地說。
他轉頭瞪她:「實在是會被你氣死!」
「是你害我的。」她不平地說,「我們先躲起來休息一下。」
他氣她,更氣自己,想丟下她一個人先走,又無法狠下心,可惡!他竟然變得這麼優柔寡斷。
他不發一語,往湖的另一邊走去,阿滿亦步亦趨地跟著,兩人找了棵大樹躲起來。阿滿坐在地上,頭往後仰,舉起手小心地碰了額頭一下,隨即哀叫一聲。
「好痛。」她的眼淚掉下來。
「腫了個包當然痛,誰教你去碰。」他瞄她一眼,她的臉上又是淚又是血的。「你這樣讓我想到一句話。」
「什麼?」她眨眨噙著淚的雙眸。
他咧嘴一笑:「血淚交織,用在你身上剛好。」
她惱火地踢他。這人真沒有一點同情心,就連毒蛇都比他友善。
他沉下臉:「你再踢,我就把你推出去!」
「哼。」她轉過頭不理他,手指緊壓著鼻樑。
趙承陽將注意力全集中在樹林裡,他瞧見管家帶著幾十名僕役往後門走去,他攏緊眉頭。這下麻煩了!他思索著該怎麼做,離這裡最近的是二娘的棲鸞居,或許可以先去那兒……雖然他和堇菱的感情並不親,不過她是個聰明人,而且不愛嚼舌根,應該……妥當才是。
***
趙堇菱坐在桌前,手拿剪刀,正專心地修剪剛從花園摘下來的新鮮花朵,她去掉不必要的葉片,而後放入花瓶中。婢女阿娥看了她一眼,有些擔心,自小姐去拂清齋回來後,便一直不發一語,似乎若有所思。
她瞄一眼門外的花圃,隨便找個話題:「今天倒沒見到那園丁在外頭鬼鬼祟祟的。」
趙堇菱明白她指的是古常順,但並不搭腔。
「小姐,你還是離他遠些的好,萬一他有不良企圖,這可怎麼得了?」
「你為何老把他想得這麼壞?」趙堇菱不悅地蹙起眉心。
「不是奴婢故意這樣說他,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小姐,他每回都只在咱們這附近修剪樹木矮叢,葉子都快被他全剪光了也不見他移到別處去,不出幾日,咱們周圍的植物一定會變成光禿禿的一片了。」阿娥大搖其頭。
趙堇菱淺笑道:「你說得太誇張了。」
「一點也不誇張,小姐,昨幾個夫人來時還道:這是怎麼回事?樹上的葉子自個兒會搬家嗎?怎麼全掉光了?」阿娥聲音尖銳地模仿二夫人的話語。
趙堇菱微笑,將兩株百合放入瓶中,阿娥正欲再說下去,卻瞧見姑爺不知何時已悄悄立在門口,他向她打了個手勢,她立刻會意地點頭。
「小姐,奴婢去茅廁一會兒。」她說道。
「嗯。」趙堇菱因為一直低著頭,所以並未察覺異樣。
阿娥起身,走到門口,與彭仕溪擦身而過,但他並未馬上進屋,只是站在原地,靜靜地注視趙堇菱。她剪下一小段莖幹,將薔薇放入瓶內,在抬頭的一剎那,瞥見門口似乎仁立了一抹身影,她轉頭,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很好。」他微笑。
趙堇菱沒有應聲,只是繼續插花,表情一片漠然。
彭仕溪走進屋,說道:「想不想到園子走走?」
她仍是一片靜默。
彭仕溪蹙起眉頭,在瞧見她專心地剪下一片枝葉時,惱火地抓住她的手。
「別做了。」他拿開她手上的剪刀。
「放手。」她冷道。
「別跟我慪氣了,好不好?」他握著她的手.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說放手!」她厲聲道,雙眸一片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