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意隨君歡

第8頁 文 / 樓雨晴

    姚香織算盤是打得相當精,可當那個人是隨君歡時,又是另一回事了。

    以前,這丫頭連替她大小姐提鞋的資格都不夠呢,如今,一個卑賤的丫鬟,居然也當起少奶奶來,與她平起平坐──噢,不,如今在輩分上,見了面她還得客客氣氣地喊聲:「大嫂!」

    真是嘔死人了!

    這口氣,教她怎嚥得下去?

    也就因為這樣,姚香織明裡暗裡,總是不遺餘力地對她冷嘲熱諷,打心底蔑視。哼,一個粗鄙的丫頭,哪懂得什麼規矩禮教?

    最氣人的是,她挑斤撿兩的刁難,於寫意卻是全心全意的維護,那股子寶貝勁兒,活似隨君歡是什麼易碎娃娃似的,說穿了,不過就是個身份卑微的下人罷了。

    從日常作息到生活瑣事,隨君歡都一一忍了下來,不想與人計較,可姚香織卻愈來愈得寸進尺。

    某日,她前去老太君院落請安,正巧姚香織也在。

    「喲,嫂嫂好興致,今兒個吹的是什麼風,怎麼突然想到要來?」光聽那尖銳的聲音,就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

    說得像她目無尊長、多不孝似的,她可是每隔兩日,都會固定前來陪老太君聊天解悶,哪像她姚大小姐,才真的是「興致」一來,才會過來走走逛逛。

    隨君歡懶得理她,逕自上前道:「奶奶,聽寫意說,您這些天兩腿又犯酸疼了是嗎?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唉,老毛病了。」老太君揮揮手,不以為意。

    「現在才想到要關心,奶奶可不知已受了多少罪呢。」姚香織佯裝心疼,實則暗諷。

    總比那個到現在連問都沒想到要問的人好。隨君歡連眼都沒抬。「奶奶要真不適,可別勉強,寫意會難過的。」

    「得了、得了。你們有這份心就夠了。」她當然知道孫兒孝順。

    見隨君歡完全不把她當一回事,姚香織暗怒在心底,惱恨地擠出一抹假笑。「我那寵妻如命的大哥怎沒跟在妳身邊呢?」

    隨君歡總算看了她一眼。「我讓他別跟了。」

    總不能說,她剛剛才狠狠警告過於寫意,要再成日跟前跟後的,她就剁了他做成肉包子吃掉吧?

    「君歡,妳這兒坐,別淨站著,奶奶有話問妳。」老太君指了指身邊的位子。

    「奶奶──」姚香織抗議。奶奶明知她討厭與隨君歡平起平坐。

    「妳閉嘴!」老太君嚴厲地瞪去一眼。當初是她自己拒絕嫁寫意的,如今又有什麼資格嫉妒人家女主人的身份?

    「是。」隨君歡恭敬地在一旁坐了下來。「奶奶想問什麼?」

    「咱們都是女人,奶奶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寫意現在,還是睡書房嗎?」

    隨君歡心頭一震。

    那傢伙告御狀了?就知道男人的話信不得。

    新婚夜之後,隔晚他是進了房門,但她怨懟未消,恨不得與他保持三條街的距離,自是不可能和他同床而眠。

    於寫意也很有自知之明,不讓她睡椅子,自己乖乖躺地板,把床讓給了她。

    然後第三天,他就到書房睡,一直到現在。

    他說:「妳不喜歡的事,我就不做,只要妳開心就好。」

    一直到現在,除非她主動碰他,否則他乖得連她一根頭髮都不敢動。

    結果咧?說得這麼好聽,虧她還因為他的委曲求全而不小心產生一絲絲的愧疚,沒想到他所表現出來的溫柔包容全是唬人的。

    「他──怎麼說?」先探清楚那傢伙到底哭訴了些什麼,把她的惡形惡狀形容了幾分。

    「意兒沒說什麼,是下人發現他睡書房,跑來告訴我的。為了這事兒,我也問過意兒了。」

    「那然後呢?」想也知道,他必定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告狀說她是如何如何惡霸地欺凌他吧?

    「意兒說,他不習慣和人一起睡,常常把妳踢下床,這才自己決定到書房睡。」老太君還少說了他有多用力強調:歡兒實在太可憐了,奶奶絕對不可以怪她哦!

    護衛之心濃厚得連瞎子都看得分明,可見得小倆口感情很好。

    「是這樣嗎?」隨君歡心虛地應不出聲來。沒想到他把罪全擔了,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唉!奶奶知道妳待意兒好,否則他不會這般全心為妳──」

    「沒、沒的事。」誰待他好了?她才恨逮不到機會惡整他呢!連她都懷疑,她對他如此惡劣,他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好?

    「無妨的,奶奶都知道。」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意兒如今這樣──是委屈妳了,妳就多包容些,他日,於家定會補償妳受的委屈。」

    補償?多空泛的詞兒。

    意思是,一等於寫意好起來,的確會讓他改娶姚香織,而她,卻只落了個「補償」的下場?

    試問,他們又能拿什麼補償?還是錢嗎?他們真以為事事都能用錢財解決,除了拿錢來砸人,他們還會什麼?

    她覺得好心寒。

    在這種情況下,又教她如何敞開心房,真心去對待於寫意?

    第五章

    隔日清晨──

    隨君歡踏進飯廳時,所有人都已在座。

    她暗怪自個兒今日睡得太沉,竟讓眾人等她。

    「對不起,我來晚了。」她自知失禮地先行告罪。

    「下人就是下人,一點規矩都不懂。」姚香織輕哼,聲音並不大,剛好讓隨君歡聽個分明。

    身子一僵,她難堪地垂首不語。

    「唉,好累哦,昨兒個纏著歡兒說了一晚的話,今早差點起不來呢!」於寫意不著痕跡地將責任往自個兒身上攬,故作不經意地瞥向她。「咦?妳站著做什麼?快坐下啊!」

    「呃?」她愣愣地,努力由不中用的腦海裡挖出少許的記憶力。他們昨晚幾時聊過話了?她記得她明明「哼」了他一聲,就當著他的面甩上房門了呀。

    「不要裝可憐哦,這招是沒用的,我不會忘了我們的賭注。」

    老太君感興趣地問:「什麼賭注?」

    「就是我和她打賭,明天最晚起來的人要多吃一碗飯。」他將盛了粥的碗遞過去。「快吃啊,雖然我知道妳是故意讓我的,但是別以為這樣就可以賴帳哦,撐死都要吃完。」

    明白了他的用心,隨君歡感動地朝他一笑。

    於寫意受寵若驚地小小呆了一下,旋即也回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歡兒吃菜,這個好吃哦!」他忙不迭將所有好菜都往她碗上堆,活似深怕餓著了他親親娘子。

    「好了、好了,寫意,我吃不了這麼多,你別淨顧著替我夾菜,奶奶她──」

    「奶奶要吃,妳也要。」他挑掉剌,將清爽而不油膩的清蒸荷葉魚夾進老太君碗中,然後滿足地微笑。「奶奶和歡兒,都是我最喜歡的人。」

    姚香織戳著碗中的粥,暗自惱恨。

    好一個「奶奶和歡兒都是我最喜歡的人」!那她呢?自小讓人給捧在手裡驕寵慣了,心高氣傲的她,無法忍受別人不將她放在眼底,即使是她不想要的,也不行!

    「大哥──」一聲嬌嬌軟軟的呼喚飄來。「你有沒有覺得人家今天有點不一樣?」

    於寫意隨便瞟了一眼聊表心意。「嗯──妝是濃了點。」像唱戲的大花旦,好好笑。

    「不是,再猜。」

    「那是──穿新衣、戴新帽。」又不是過年,要不要舞龍舞獅啊?

    唇角的笑容抽搐了下。「也不是。」

    「那──」好煩耶!亂猜一通了。「腰又胖一吋,該節食了。」說完,不客氣地搶劫了她面前的大雞腿。「歡兒這給妳,她已經很『營養』了,妳比較需要補補肉。」

    隨君歡抿緊唇,直覺地抬眼,果然見著另一張扭曲變形的嬌容,她差點失禮地笑出聲來。

    「大哥!」那張扭曲臉孔的主人終於隱忍不住,怒焰火花竄出。「你認真點,別敷衍我!」

    於寫意一臉無辜。他又沒說錯,那全是事實嘛!

    姚香織吸氣、再吸氣,好不容易稍稍將怒氣壓下些許,試圖以最柔媚的聲音說道:「你不覺得我今天特別漂亮?」

    「有嗎?」很本能地就冒出這一句,努力思考。

    「你看,這前兩天剛買的哦,才一百兩而已,很便宜吧?」晃了晃手腕的玉鐲,帶著鄙視與炫耀意味的眼光,睥睨隨君歡。「還有這珠簪,花了三百兩呢,好不好看?」

    這是衝著她來的。隨君歡心知肚明,面無表情地默默用餐,不去理會眼前的挑釁。

    直率如於寫意,聽不出其中的暗潮洶湧,很認真地研究了一下,再看看身邊的妻子。「可是我覺得歡兒比較漂亮耶,而且是天天都很漂亮哦!」

    她比姚香織漂亮?隨君歡不經意嗆了下。

    這世上也只有這傻子會這麼認為了。

    「她漂亮?」姚香織嫌惡地斜眼一瞥。「就憑她這副窮酸樣,身上連點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小裡小氣地,怎麼都上不了檯面。」

    能怪人家瞧輕她嗎?當初提親時,她娘家那頭可敲了於家不小一筆,這是誰都知道的,卻連件像樣的嫁妝都沒給她備上,就連日常的衣食用度,也是大哥為她打點的,這樣的女人,哪登得了大雅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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