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夢雲
與她們相處,從不曾大擺主子的臉色,倒像是對朋友一般赤誠、對姐妹一般親熱;也許就因為如此,所以她們才會越來越放肆,越來越不知分寸。
慚愧啊!妙元萬分羞愧地對著屋簷上的武探春喊著:「我的好小姐,妙元已經知道自己錯了,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這點小小過失,行行好趕緊下來用膳更衣,今天的日子可非比尋常,耽誤不得啊!」
「哦?」細緻的柳眉往上一挑,依舊趴在屋簷上的武探春一臉興味地反問:「有何不同之處?」
「老太夫人興致一來,招來一團做戲的,在大觀園裡大擺筵席,宴請好多賓客,有老太爺的朋友,還有老爺官場上的同僚,更有少爺的知交好友,連同其他各房的小姐也會出席參加這場盛會,所以小姐你……」
「當真有戲可看?」什麼大人物來訪,武探春全都沒有興趣,她小姐惟一聽進耳朵裡的重點就是「看戲」。
不知古代的戲曲是否也如現代一般?這倒是值得好好觀摩、觀摩。
身為歷史系的高材生,對歷史的研究最感興趣,而今有這難得的機會,她當然不可能輕易放過。
「是啊!是啊!」還好還有一樣東西足以吸引小姐的注意,要不妙元還真不知該怎麼說眼這難纏的主子呢!
「好!就看在有戲可看的分上,本小姐下去就是。」話落,武探春毫不留戀地解開綁在腳上的紙鳶,親眼目送它往天空飄去,跟著更是瀟灑地往下一跳。
「天啊!小姐不要!」
看武探春連梯子都不用,就這麼直直地往下縱,教妙元與妙芳兩姐妹當場嚇得心跳漏了一拍,就怕她有個萬一。
想救她卻無能為力,腦中想像的是她跌下來後血肉模糊的淒慘模樣。天啊!她們根本就沒那個膽子去看,索性閉上眼睛來個眼不見為淨。
自小學武的武探春是沒有三兩三,豈敢上梁山;她除了拳腳功夫了得外,還曾是學校體操選手,這種高度對她來說,根本是件不足掛齒的小事,哪算得上什麼!
只見她利落瀟灑地一跳,姿勢美妙不說,著地的姿態更是瀟灑,完美落地,得了個滿分。
抬起頭往那兩姐妹一睇,天啊!真是沒路用耶!
這樣就嚇得閉上眼睛。「你們也差不多一點,可以張開眼睛了啦!本小姐安然無恙,放心!」
真的嗎?妙元怕怕地撐開自己的手指,偷覷一眼,確定小姐當真無恙,才放心地放下手,順便幫自己的妹妹解開雙眼的禁銅,才對著她抱怨道:「小姐,求求你行行好,以後少在我們姐妹倆面前做這種危險的事,要不然早晚我們會被你給嚇死的!」
「放心,安啦!」武探春大刺刺地拍著妙元的肩膀,算是安撫兼感謝她對自己的關懷之情,「好了,現在閒話體提,看戲要緊。」說完,她一手拉著一個,就想往前直衝。
誰知後頭那兩尊木頭硬是不肯配合,真把她給弄得莫名其妙,「怎麼?你們不想去看戲嗎?」
「小姐……」妙元一臉無奈地叫著,「你根本沒把妙元方纔那席話給聽進耳朵裡嘛!」
「胡說!怎會沒有?如果沒有的話,本小姐又怎會急著拉你們一起去看戲?」武探春反駁得可是一臉正經,殊不知自己根本遺忘了最重要的部分。
「小姐就穿著這身衣服?」妙元無力地指著武探春一身輕便的服飾,暗示她問題的關鍵何在。
「穿這樣有何不妥?」該遮的全都遮住了,三點不露,連四肢也沒露出半寸,這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今天的排場可不簡單,並非只有大觀園裡的女眷參與而已,還有老太爺、老爺、少爺的賓客,你說你這身打扮妥當嗎?」這樣說,小姐總該明瞭了吧?唉!
跟在這樣的小姐身邊,也難怪她會常常感覺自己力不從心,頭疼不已。
「喔,我懂了!」不就是盛宴嘛!盛宴就得盛裝打扮,這道理武探春當然懂得,「好!為了看戲,本小姐就委屈點,乖乖進屋更衣打扮就是。」
兩姐妹一聽,當場鬆了口氣,拼了命地點頭再點頭。
「不過……」
這個不過,很快的又讓妙元、妙芳兩姐妹出現如臨大敵的緊張神情,而武探春本人卻笑得更加詭異可怖,狡黠的雙眼轉過來又轉過去,直逼得她們不由得屏息傾聽,就怕她會突然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呵呵!別怕、別怕,本小姐不過是要告訴你們,不准插手,一切得由我自己來才成,懂了吧?」說完,武探春也不管妙元姐妹倆心裡是怎麼想的,直接跨進自己的房間,打算好好打扮一番,包準讓所有人瞠目結舌,訝異不已。
讓小姐自己動手?天啊、地啊!小姐真的行嗎?
「小姐,不要啊!」想平時連搽個胭脂都不會的武探春,想要自己動手打扮,這能看嗎?
不能看又如何?武探春可不是個能隨人擺佈的女人,別人說不行的,她硬是說行。這匹向來喜歡與人背道而馳的野馬,有誰能馴服得了她?
呵呵!這下子大夥兒可有眼福了,經武探春這一搞,保證台下的戲曲絕對比台上還要來得精彩有趣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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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華的大觀園裡什麼都有,不管是戲棚子抑或看戲的客席,皆是美輪美奐,講究得不得了。
賈老太爺坐在主位,旁邊陪著的是笑得一臉慈祥的賈老夫人,跟著就是賈老爺以及賈夫人,還有他們那票子朋友,再來就是賈寶玉以及他請回家的賓客,所有女眷則分坐於他們背後。
賈老夫人轉回頭看來看去,數來數去,「奇怪,怎還不見春丫頭的人?」武探春在別人眼裡也許不怎麼討喜,可就是奇怪地討老太夫人歡心。
府裡頭只要有什麼熱鬧的場面,老太夫人都會把她算上一份,要是不見她的人出現,她老人家心裡就是感覺怪怪的,好像缺了點什麼似的。
賈妝是賈府總管賈尚的老婆,在賈府中也算頗有地位,專職服侍老太夫人,一聽自己的主子提出問題,她馬上向前恭敬地回答:「探春小姐可能被什麼事情給纏住了,待會兒應該就會出現才是。」
話才說完,門口突然起了一陣騷動,老太夫人好奇地轉頭一瞧,賈妝也跟著一起轉頭,誰知這一眼差點當場把兩位老人家給嚇傻了!
「那是誰啊?」有人這麼好奇地問。
「可能是舞台上的戲子吧!」
「舞台上的戲子?」
這答案未免也太荒謬了點,既然是個戲子,怎會出現在此?況且戲都已經開鑼了,難道那女人不用上台演戲嗎?
那女人若不是戲子又是誰?瞧她雲鬢高聳如小丘,單單那座小丘就妝點了五六枝簪子,小臉上的粉搽得比牆還厚,小小的櫻唇畫得好似血盆大口,這樣誇張的裝扮,除了戲子以外,還可能是誰?
眾人議論紛紛、交頭接耳,所有人都把看戲的正事給忘得一乾二淨,心裡都忙著忖度那女人的真正身份。
賈寶玉眼力好,多看幾眼之後終於認出……「是探春妹子,她是探春妹子!」
這答案一喊出口,老太爺臉色難看的程度自是不在話下,老爺、夫人更是羞窘得不敢見人服不得能尋個洞隱藏起來,就怕被四周的朋友追問:探春是誰?
老太夫人經過初時的怔愕之後,突然大笑出聲,「哈哈哈!」她老人家笑得樂不可支,那開懷的笑聲就像會傳染一般,一個傳過一個,霎時所有在場之人全都笑得東倒西歪,有人甚至誇張地笑得喘不過氣來,一聲接著一聲哎喲拚命地喊著。
呃……在此要說明的一點是,戲台上正在上演的戲曲可是出引人掉淚的悲劇呢!怎戲台下看戲的觀眾會笑成一團呢?這……這是怎麼回事?
武探春根本不管週遭的人怎麼笑她,她小姐依舊走得昂首闊步,一臉坦然。
反觀跟在她身旁的妙元與妙芳兩位歹命的婢女,一顆頭垂得都快貼在自己胸前了,臉上的熱度幾乎可以蒸熟一顆蛋。
沒臉見人,真的是沒臉見人了!跟在這樣的主子身旁,她們這輩子是注定永遠也抬不起頭來做人了!
對武探春的裝扮,有人存著看戲的心情,有人當成笑話在看,也有人不屑地脾脫著她;反正人生百態,每人各有各的心態,誰也勉強不了誰。
可其中偏偏就有位反應跟大夥兒截然不同的人,他是以賈寶玉朋友的身份進人賈府的男子,姓諸葛,名叫遠樵。
第二章
諸葛遠樵不同於一般人的大笑出聲,他只是安靜地保持沉默,以一雙精銳犀利的眸子直盯著那位有趣的姑娘。
看她絲毫不在意自己成為眾人的笑柄,看她走得昂首闊步、一臉坦然,再將她與她身旁的兩位婢女相比,她更是顯得出色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