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詩揚來了 文 / 大泉
「芸芸姐……」顧海鵬忽然站起來,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笑,「我想,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當初找我合作的真實目的了。」
楊芸芸聞言一愣,哼笑了一聲:「你是覺得我因為那些事,而故意拉你下水?」
「難道不是麼?我的楊大總裁。」
「算了,你這麼想,我不怪你,畢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只是我們合作,你並沒有什麼損失。」
「在經濟上是沒什麼損失,可我不想被捲進一場無關緊要的渾水裡。」
「你真的是這麼想?」楊芸芸歎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紙合同我們可以作廢。」
顧海鵬見她嬌憐低落的樣子,語氣卻依舊強硬,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起呂薇曾告誡自己不要盲目決定的話,便道:「這事不急,我們再議,楊總裁,你先休息,我告辭了。」
楊芸芸站起來,叫道:「海鵬……」
可顧海鵬伸出一隻手指,示意她不必多言。
楊芸芸怔住了,可還是怏怏地說了句:「找個相信自己的人,真是太難了……」
顧海鵬聽了,啞然良久,最終出了門。
這天夜裡,顧海鵬忽然失眠了。
他非常欣賞楊芸芸的性格,也同情她的際遇,甚至在必要的時候願意助她一臂之力。
可是顧海鵬又非常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選擇遠離她。打抱不平、拔刀相助,這些曾經都是顧海鵬崇拜的行為。可現在怎麼了?自己怎麼害怕了?
顧海鵬想著想著,忽然發現自己變了,不再是曾經熱血沸騰的自己了。他怕捲入楊芸芸的家庭爭端,其實本質上是怕影響到自己。
誰知道梁家和楊芸芸前夫的家族有沒有關係?
顧海鵬感覺自己正變得可怕和自私,一個企業負責人的寶座,就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了?
是的。
顧海鵬在心裡自問自答,他不想回到過去那種看不到明天的日子了,一點也不想。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落地窗時,顧海鵬揉揉朦朧的眼睛,思緒清晰。
他心裡也感覺愧疚,卻別無他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有這麼句話吧?
顧海鵬想回憶自己從前在學校激情燃燒的樣子,竟怎麼也想不起來。
「喂,詩揚,有空麼?我們出來坐坐?」
「顧老總啊……這麼早……有什麼指示麼?」詩揚好像還沒睡醒,卻知道開顧海鵬的玩笑。
「嗯,最高指示,一會北湖公園門口見。」顧海鵬順著他說。
「別鬧了,我昨天晚上寫稿子寫到後半夜,現在正困著呢。」
「出來吧,我有點想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了……」顧海鵬低聲道。
「哦?」電話那邊愣了半響,才道,「……一會見吧。」
顧海鵬放下電話,忽然覺得十分高興,他急匆匆地穿上衣服,衝出門去。
迎面是走在長廊的呂薇叫道:「顧先生,你去哪?不吃早餐了麼?」
「我出去一趟,今天就不吃了。」顧海鵬沒停腳步,甚至頭也沒回。
北湖公園在福陽市城南區,做為一處休閒公園,這裡是市民晨練、散步的好去處。
很快,顧海鵬看到詩揚走過來了。
「怎麼了,顧老總,在美國納斯達克申請上市遇到麻煩了麼?」詩揚倒是和以前一樣,特貧。
顧海鵬會心地笑了:「沒有,我才沒去那破地方申請,未來世界的經濟中心在中國,我去什麼美國申請。」說著,兩人一齊哈哈大笑。
詩揚笑完了,正經道:「快和我說說,你老總生涯怎麼樣?」
顧海鵬沉默不答,他望著不遠處晨練的市民們,靜靜地反問道:「詩揚,你還記得我們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做的廣播體操麼?」
詩揚想了想,道:「多少年沒做了,我還真忘了,我們那時候是第幾套廣播體操了?」
顧海鵬搖搖頭:「我也不記得了,現在出到第幾套了?」
詩揚道:「應該是第十四套廣播體操吧,不對,應該是第十五套……」他沉思一會,又道,「還是不對,好像是第十六套,我還真叫不准。」
顧海鵬聽了,迎著陽光開懷大笑。
其實,廣播體操的歷史和世界盃的歷史差不多,若是記得巴喬罰失點球,則一定是過了三十歲;若是知道齊達內的兩粒頭球,則一定是過了二十五歲;若是看過中國隊被蹂躪,則一定是過了二十歲……
廣播體操也是如此,每一套都是代表著各自的歲月,如時間長河一樣,承載著曾經的青春年華,悠悠蕩蕩地逐漸遠去。
「賣報了,賣報了,今天最新的報紙。」一個賣報小販從身旁走過。
詩揚忙跑過去,道:「給我來份《華商時報》。」
一會,顧海鵬見詩揚興高采烈地回來了,他喊著:「海鵬,看,我的稿子發表了,昨天晚上沒白熬夜。」
顧海鵬看著他佈滿血絲的笑眼,羨慕道:「還是你現在的日子好,我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
詩揚苦笑著搖搖頭:「其實,真正虛有其表的人是我。」
顧海鵬知道他要說他那行的苦,道:「至少你可以做自己。」
「做自己?」詩揚看著報紙上自己的文章,笑笑說:「海鵬,聽說過臨時工麼?」
顧海鵬愣道:「什麼臨時工?」
詩揚解釋道:「像我們這種單位,一般分為兩種用工制度,一種是正式的,就是帶編製的;還有一種就是非正式的,臨時性的。我呢……就是臨時性的。」
顧海鵬問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麼?」
詩揚呵呵笑道:「區別可大了,首先薪酬待遇就不同,人家高,我們低;活幹得也不一樣,人家在編的基本都不幹活,苦活累活都是我們臨時工在干;逢年過節的相關福利也是人家多,我們少……平時都是人家享樂在前,我們吃苦在後,就有一種情況,我們會在前。」
「哪種情況?」
「就是出事故的時候,百分之百是我們臨時工做的。」
顧海鵬啞口無言,他緩了好久,才道:「這……這也太不公平了……」
「是啊,太不公平了……可是沒有辦法,你不幹有得是人干,你前腳走了,後腳就有無數人花錢找人,擠破了門搶著進……中國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詩揚喃喃著,長歎口氣,「臨時工的去留權在於領導的一句話,真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了,換一個領導,就換一批臨時工,這中間滋生的潛規則也不知道有多少……」
顧海鵬見詩揚剛才還無比興奮,現在卻低垂著頭。
他腦筋一轉,猛地拍了一下詩揚的肩膀:「哥們,你跟我干吧。我那新企業成立,急需各種人才,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我給你一個中層管理的位置。與其在那不受尊重,你還不如來我這,和我一起大幹一場!」
詩揚渾身一震,恍然道:「這……是真的麼?」
「當然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詩揚呆立了許久,忽然大吼一聲,撕心裂肺地向著天空喊道:「此處不敬爺,自有敬爺處,我去你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