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節古林迷雲 文 / 晴雪夜
「小染!你在懷疑我嗎!」謝玉辰驀地抬頭,看向一旁休息的少女。現在兩人行蹤被洩漏,最有嫌疑的也只有他了。
雲染抬眸,淡淡一笑,「剛才,如果我不救你。你就死了。如果你為了害我,連自己的命也打算賠上,那我真要佩服你的決心了。」
謝玉辰的神經微微放鬆,卻聽雲染繼續道,「只是,也許我們身上被放置了什麼可以讓人追蹤的東西也不一定。」
她的目光從兩隻怡然自得的馬兒身上掠過,謝玉辰卻搖了搖頭。
「不會是它們的問題,這些飛馬都是我親自挑選的。」
「我身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被動手腳,那就要看看你身上有沒有什麼東西被旁人接觸過?」雲染用探尋的目光在謝玉辰的身上掃視著。
謝玉辰緊皺眉頭,若有所思。驀地,他的面色一變,從懷中拿出一顆仿若流動著煙霞的珠子。
在用精神力仔細探查過這顆珠子以後,他的面色驟變。
「這怎麼可能!」他的臉上滑過一絲震驚。死死攫緊了那顆珠子,離開前的一幕場景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令他幾乎不敢相信。
「辰哥哥,你又可以出去玩了。阿瑗也想出去。」在離開之前,謝玉瑗突然來找他。
自從把她從飛翎宮救出來以後,謝玉瑗就被嚴令禁止再出四季谷。被懲罰在後山荒谷閉關修煉。謝玉辰也很久沒有見過她了,卻沒想到她會突然被放出來。
「阿瑗被禁足,不能出谷。辰哥哥可不可以用留影珠攝一些外面好玩的事情回來給阿瑗看看。」
望著謝玉瑗期盼的眼神,謝玉辰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
謝家正支的血脈一直淡薄,祖父只有他父親和謝雲舒兩名子嗣。而他自己也只有一名親姐姐。
謝玉瑗雖然是二長老那一脈的,但是二長老和祖父是親兄弟,算起來,她的父親是自己的二堂叔,已經是比較近的血脈了。所以自幼,謝玉辰都十分疼這個妹妹。
然而,在探查了這顆留影珠後,謝玉辰卻發現其上有一個隱秘的小型陣法,可以將影像傳送出去。所以恐怕正是它洩露了自己和雲染的行蹤!
「玉瑗,為什麼要這麼做。」謝玉辰的面色有些複雜。
看見謝玉辰的面色有異,雲染就猜到恐怕這顆珠子來歷不凡。
「著珠子有問題?」
謝玉辰點點頭「是玉瑗給我的。」他面色複雜地道,「也許是因為她對你一直有成見,見我和你一起出谷……」
「所以連你也一起追殺了?」雲染冷笑道,不再多說。
謝玉辰歎了口氣,「玉瑗還沒那個本事和這些人接觸。我擔心她是不是被二長老利用。」
想起那名總是用陰毒目光看著謝雲舒和自己的謝家二長老,雲染心中也是一突,「二長老似乎對我父親有成見?」
謝玉辰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那都是上一輩的恩怨了。我們這一脈,和二長老他們一脈一直不算融洽。我只知道,當初三叔離開謝家,好像跟二長老脫離不了關係。」
「據說當年三叔帶著三嬸回來謝家以後,谷中突然開始傳染一種奇怪的疫病。二長老說是因為有不詳的人來到谷中導致。也許因為三嬸是很罕見的暗系術士,後來不知為何矛頭就指向了三嬸。在眾多長老的壓力之下,三叔自我放逐,帶著三嬸憤而離谷。」
謝玉辰看了握緊雙手的雲染一眼,繼續道,「那時候三嬸已經有身孕,他們離開後不久。三叔就出事了。老祖覺察到他給三叔的護身秘寶碎裂。等到祖父派人找到三叔居住的地方時,那裡已經是一片廢墟,只撿到了秘寶的殘骸。祖父接受不了這個打擊,原本正要晉陞權術士,卻修為驟然倒退,這麼多年也再未前進分毫。後來乾脆將家主的位置傳給了我父親,自己過著半隱居的生活。」
雲染沉默著,她隱約覺得當年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二長老對謝雲舒咄咄相逼,其中定然還有他們不瞭解的隱秘緣由。
無論那些隱秘是什麼,她現在已經明確了一件事情。
就是二長老想要對他們父女二人不利!不過,隱藏在暗中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現在已經知道明面上的一個敵人,她就不再畏懼。
「我們盡快找齊草藥,早點趕回謝家!」雲染再不耽擱時間,站起來,朝著玄陰古林深處走去。
澤州多水,穿過眼前的密林,又見一片浩瀚的水域,不知從何處彙集而來。
此處之水,卻散發著一股腥臭的味道,彷彿有什麼東西腐爛其中。
聞見這個味道,雲染卻興奮起來。
陰煞羅花,是一種很奇怪的草藥,它只會生長在一些惡劣的環境中,反而是元素力充沛的地方難以看見。
「小心了。」謝玉辰皺眉道,身上白光浮動。
「這裡的水中應該有毒。」雲染說著,將淨化術用在自己的身上。
難怪很多術士進來裡面都會著道。這裡的林間漂浮著一股很奇怪的毒素,剛剛接觸了一點,就感覺身體瞬間被麻痺。不過,這些毒霧好似是由什麼生物吞吐而形成。
想到這裡,她的心中一凜,愈加謹慎。
許多地方看似很少有妖獸出沒,往往是因為那個地方盤踞著某只異常厲害的妖獸。
對地盤概念異常看中的妖獸而言,自己的領地被入侵是絕對無法容忍的!這就導致了其他妖獸稀少。
靜默與緊張的氣氛在林間瀰漫著,兩人小心翼翼地走到水邊,赫然看見水中浮起一片巨大的陰影。
謝玉辰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光看水中露出的脊背,就知下方的妖獸體型有多大。
然而,雲染在看見那只妖獸以後,不退反近,用風元素托著自己在水面上輕盈邁步,朝著妖獸掠去。
「小染,別衝動!」謝玉辰低聲道。
「它已經死了。」少女淡淡回應,心中的警惕卻不升反降。
她小心翼翼地踩在那只死去妖獸的脊背上,精神力朝著水下探去。
在她的精神空間中,除非有特殊的隱匿之法,否則絕對逃不過她的探查。
所以她在發現這只妖獸的時候就知道這其實已是死屍。
她的手中突然出現一柄剔透的長劍,赤紅色的劍氣籠蓋著劍身,猶如一層血霧,朝著妖獸的頭顱狠狠斬去。
一個拳頭大的妖丹,散發出強大的煞氣,從剖開的傷口中彈出,朝著謝玉辰飛了過去。
謝玉辰掌中白光瑩瑩,一把將妖丹吸納到掌心,有些駭然地道,「起碼是大妖級別的妖獸!」
「是剛剛突破了領主級別的妖獸。」雲染淡淡糾正,目光閃爍,精神力在死亡妖獸的身上仔細探查著。
寒意爬上她的脊背。和這種級別的妖獸戰鬥,產生的能量波動定會將這一大片區域都毀掉。可是這片水域和森林卻完全沒有劇烈戰鬥過後的痕跡。反而讓她隱隱覺得不對。
驀地,她的精神力停留在了妖獸的胸口。
五道深深的爪痕,直接沒入這只妖獸的胸口。
一招斃命!
究竟是誰下得手,好強的實力!
正當她震驚異常的時候,一根紫色的飄帶,被水流推動者,從妖獸僵直的爪間滑了出來。
當她的目光觸到綢帶之時,卻驀地渾身僵硬,彷彿一瞬間被抽取了靈魂。
「小染,出什麼事了?」謝玉辰發出一聲急促的呼喚。
他看見雲染居然驀地一躍到水中,離開岸邊,也跟著跳了進去。
雲染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麼,明明在自己的精神力下,若水下真有什麼人,早就應該被發現了,可她卻偏偏不死心。
過了很久,她才停了下來,手中死死攫著那根已經被毒素腐蝕得有些破爛的綢帶。
這條綢帶如此熟悉。她曾經在端木澗的頭上看見過。紫色和白色相間的花紋,錯落成一道道劍紋,是靈劍閣弟子的束髮帶。
那名救了自己的人,無論她怎麼追問,謝雲舒和赤炎總是說不清楚。
可是雲染卻總是想起自己的那個夢。
她記得自己好像看見了那個人,有著和端木澗極其相似的容貌,從她的面前一閃而過,墜落了下去。讓她怎麼都無法釋懷。
「小染,怎麼了。」謝玉辰焦急的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實世界。
「沒什麼。」雲染搖搖頭。突然,她的目光凝住了。
「陰煞羅花!」兩人同時興奮地驚呼出來。
一朵不起眼的粉白色小花在對岸的一塊巨石下靜默地開放著。
「走!」少女毫不遲疑,一躍而起。
這時,她突然覺察到了什麼,眼神一寒,速度加快,卻還是晚了一步。
一團白光已經籠罩住那朵花,將它小心翼翼地托起,送進了一人的手中。
少女的身影在巨石旁停住,抬眸看向先一步挖走陰煞羅花的那人。
方纔她心神動盪,居然沒有注意到有人也來到了這裡,等她察覺到,那人已到了花的面前。
這是一名高級**階左右的光系術士,鳳眸細長,眉眼上挑,帶著幾分傲然。
他看都沒看雲染一眼,轉身就準備離開。
雲染急忙喊道,「等等。」
「有事?」那人回頭,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一眼她。
「我需要這株陰煞羅花有急用。你可不可以讓給我?用什麼來換都可以。」
「不行。」那人毫不猶豫地拒絕。讓雲染一時語塞。
可是奇怪的是,那個人卻並沒有再次轉身離開,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雲染的身後,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你怎麼在這裡?」謝玉辰的聲音響起,帶上了幾分訝異。
「玉辰,見到長輩,不是應該先問個好嗎?」那男子朝著謝玉辰傲然地一揚下巴。
謝玉辰的臉色一下子僵住了。
「小叔。」良久,他才從牙縫中憋出了兩個字,臉色有些難看。
雲染也僵住了,這名男子看起來也就比謝玉辰大五歲左右,居然是他的長輩?
聽見謝玉辰的呼喚,那男子嘴角一扯,露出一縷似滿意又似譏諷的神色,「還算你懂禮。小叔另有要事,就不在這裡打擾你的兩人世界了。」
他故意加重了「小叔」兩字,讓謝玉辰的面色更加難看。
「等等。」見那男子要走,謝玉辰強壓下心頭的惱怒,語氣放軟。
「我們急需這棵陰煞羅花救人。小叔你既從不煉藥,想來拿它也是與人交換其他東西。可否將它讓給我們?你想要用什麼交換,玉辰都會盡全力幫你找來。」
「那是,謝家的繼承人,你想要什麼找不到?」男子開口,語氣卻帶上幾分譏諷。
「可惜啊,大少爺,這個世界上,不是什麼東西,你想要都能拿到的。小叔今天就給你好好上一課!這株陰煞羅花,我確實沒有什麼用。但是,我就想拿回去當擺設!玉辰,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和你換的。」
說完,他拍了拍謝玉辰的肩膀,長笑了一聲。
謝玉辰的面色因為生氣而白得有些透明,死死握緊拳頭,顯然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雲染皺眉,這名男子,看起來是謝家的上一輩,但是卻故意擠兌謝玉辰,莫不是有什麼恩怨?
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她現在也顧不上了,如果這株陰煞羅花拿不到,再想找到一株,不知要到什麼時候去了。
大不了,她就硬搶!
謝玉辰卻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語氣低沉,隱隱透出幾分因出身高貴而自然養成的威壓,「既然你說你拿這株陰煞羅花沒有用。那麼根據謝家家規,任何時候,謝家子弟不能以任何方式,做出直接或者間接謀害同族的事情。我們要這株陰煞羅花是為了救本族人,你若執意不肯換,玉辰也只好當你故意阻礙我們就救助謝家子弟了!」
男子的笑意收斂,冷冰冰地打量著謝玉辰,握著陰煞羅花的手指慢慢緊縮。讓雲染看得心驚膽戰,生怕他一用力,就將它給捏碎了。
「家規?不要跟我提什麼家規。」男子傲然道,「家規不是給我們這種人設立的。就像當初的謝雲舒、什麼時候遵守過家規?不還是被老祖當寶貝一樣看?」
他晃悠著這株陰煞羅花,漫不經心地一笑:「想要,就來奪……」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覺得自己的手腕驀地一緊,原本安靜漂浮在周圍的光元素突然凝聚到一起,在他猝不及防下,將他的手腕纏住。
與此同時,一陣冷風從他的面前刮過。
當他反應過來掙脫束縛時,卻發現那名不起眼的少女安靜站在他的背後。手中,拿著那株陰煞羅花。
他的面色有些難看起來,被一名修為看起來比自己低,年紀也比自己小的人從自己的手上奪走東西,讓他異常惱恨。
隨手一揮,光之咆哮發動,一片白光猶如海浪一樣,一層層朝著雲染推進過去。
少女輕盈躍起,在林間穿梭,男子緊追不捨。白光過後,山林中居然燃起火苗,形成一個巨大的火圈,將雲染圍在了中間,慢慢緊縮。
他,居然是一名火、光雙系術士?
「小叔!住手!她是我謝家子弟!」
「我倒是不知道,家族中什麼時候冒出這麼厲害的後輩來了?」那名男子冷哼道,卻毫不停手。「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幾斤幾兩!」
兩人一路相爭,不知不覺間,竟沿著那片水域打到了玄陰古林的邊緣。
充盈的元素力瞬間湧入雲染的四肢百骸,肌膚仿若終於得到解脫了一般,大口大口呼吸著。
重重建築猶如層巒疊翠一般映入少女眼眸。她的面上劃過一絲詫異,沒料到,陰玄古林居然和靈澤城的邊緣接洽。
此地實在奇特,不過一道河流相隔,一面是鍾靈毓秀的修煉寶地,而另一邊卻毒霧密佈、元素力稀少。
「少爺!」兩人從林間一出來,就立刻有幾人圍了上來,看起來是那名男子帶的下人。
見自家少爺和一名少女用術法來回轟擊,纏鬥在一處,有幾人便想上去幫忙,卻被男子以眼神喝止。
他心中憋屈,自己高級九階的修為,居然無法奈何一名十幾歲的少女!這麼多年來,他還未這麼丟臉過!如果還要手下人相幫,就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謝玉辰緊隨其後掠出,見兩人還在爭鬥,而再鬥下去,就快要打到城裡了,便驀然朗聲大喝道,「謝雲瑞!你莫非想要整座靈澤城的人都來看我謝家子弟相爭的笑話不成!」
謝雲瑞有些不情不願地收手,冷哼了一聲,狠狠刮了雲染一眼,回頭陰沉沉地看著謝玉辰。
他並不是害怕給謝家丟臉,而是害怕給自己丟臉。想他在澤州也小有名氣,若是被人看見連個小姑娘都拿不下,他的臉往哪裡擱?
見謝雲瑞停手,雲染也罷了手。她其實也未完全用出自己的全部水平,只以光元素力在和他相鬥。並不是搏命的時候,沒必要暴露自己的底牌。
「哼,我們走。等回去謝家,來日方長!」謝雲瑞意味深長地丟下一句話,甩手走向一輛獸車,竟不再理會謝玉辰。而他帶來的那些手下也好似完全沒看見謝玉辰一般,簇擁著謝雲瑞而去。
雲染淺淺一笑,「我的時間可不多,你若想繼續和我打,就盡快了。過時不候。」
她目視著那男子氣惱地踏上馬車,車簾一陣晃動,露出一道斜倚在窗前的側影。
看見那道身影,少女的面色卻驟然一變,閃電般朝著馬車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