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文 / 此去不經年
莫小語低低喚了一聲，瞿澤沒有聽見，一旁驚魂未定的寧夕卻聽見了，一雙黑亮的眸子晦暗不明，暗流湧動。她看著那個跌坐在地，面容俊秀的少年，陷入了沉思。
瞿澤握著青冥劍指著莫小語，冷聲道，「本不想殺了你，可留著你始終是個禍害！」莫小語愣愣看著瞿澤，腦海中飛快閃過一個白影，快速伸手抓住瞿澤白色的衣角，瞿澤避開她的手，青冥劍落在她脖頸。
身體突然急劇顫抖，骨骼仿若灌了風，那些冰涼陰寒的風似無數只血蟻，無情啃噬著她，精魄游移到她心臟，驀地紮了進去。莫小語難過地閉上眼睛，下一瞬立即睜開，適才還銀色的眼眸此刻竟變作了亮澄澄的金。
黑色的指甲變成透明的，比手掌長的指甲驀地收回，變作原先長度，她高高挽起的髮髻鬆散開來，落了一地，從髮梢開始，黑色的發漸漸變成金色，她的肌膚透明，淡淡的血絲遊走在蒼白的肌膚之下。
寧夕驚訝地望著她俊秀的面容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俊朗的眉目多了些秀美，挺直的鼻樑越加小巧挺翹，起先還蒼白的唇此刻卻散發著一種極致的誘惑，紅艷動人；一襲藍袍輾轉被金色暗繡的輕巧衣衫代替，那些血絲在她秀美精緻的臉上胡亂游移了一會兒後，剎那間全部匯聚到額中，集成了一朵血色的花。
莫小語握住青冥劍，妖冶的金眸看著瞿澤，唇角勾笑，「想殺我？」將目光移向一側的寧夕，她說，「我先殺了她如何？」瞿澤皺眉間，莫小語飛躍而起，眨眼間纖細的手已握住寧夕的脖子。
「放開她！」
莫小語揚著冰冷的笑說，「若我說不呢？」她以為他至少會猶豫片刻，誰料他卻立刻答道，「我會殺了你！」
金色的眸子顫了顫，莫小語收緊手掌，寧夕的面容泛著慘白，黑亮的眼泛著淚光望著瞿澤，「仙上！」
她本只是說說，不會真的害了寧夕的性命，但一見他不顧一切要保護她的時候，莫小語怒了，手狠狠收緊，寧夕呼吸不上來，面色漸漸青紫，瞿澤乾淨利落地揮出青冥劍，劍尖直指她的額中。
「你果然要殺了我嗎，仙上！」
額中的血花妖嬈盛開，他的劍刺入她的肌膚，白色的血落了一滴，凝固在血花之上，莫小語忽然道，「殺了我，你會後悔嗎？」
瞿澤道，「不會！」莫小語大笑出聲，「好！好一個不會！」
握著寧夕脖子的手緩緩鬆了開來，莫小語靜靜站在那兒，唇角妖嬈的笑容惑人心魄，她看著皺眉不解，神情困惑的瞿澤，輕聲道，「來，殺了我。」她的聲音如鮫人好聽的歌聲，誘人心智，她握住額頭的劍移向自己的心臟，絲毫不在意肌膚被劃開。
「來，朝這裡狠狠一刺！」
她面上的淒涼，眼中的哀傷，唇角的微笑，讓瞿澤愣了好久，她說，「怎麼，不捨得動手了嗎？」
寧夕順過氣來，見著面有不忍，遲疑不決的瞿澤，驀地拾起掉落在地的長劍，毫不猶豫地刺向莫小語，莫小語望著瞿澤，一把握住寧夕的長劍，手指一彎，堅硬鋒利的長劍在她掌中碎成兩段。
「她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殺了我，你作甚還愣著不動手？來呀，殺了我為她解恨，如何？！」
瞿澤眉頭皺的很深，看了莫小語一眼，驀地將青冥劍大力抽回，「滋」極輕卻又極重的聲響落在幾人耳中，莫小語瞧也不瞧手心翻滾開的皮肉，一步步逼近瞿澤，「殺了我！」
寧夕在旁邊大喊，「仙上，快殺了她啊！」
莫小語一個眼刀子扔過去，「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有些事我不說破，不代表我不知曉，你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裡，還能好好的說話，還能好好的陪著他，你應該感激我，難道不是嗎？」
寧夕面上一陣白一陣青，狠毒的目光落在莫小語身上，轉瞬匆匆移開，低垂著頭往後退了幾步。
瞿澤眉頭似乎都要打上結扣了，拉過寧夕，瞥了一眼莫小語，掐指想要離開，不再與莫小語多做糾纏，卻在即將踏入虛空的那一刻，聽見莫小語低聲說，「今日你不殺我，他日，你定將後悔！」
瞿澤看著冷凝的莫小語，高舉著青冥劍刺向她，莫小語勾起笑閉上了眼睛，劍風襲過時，她的腰身忽地被人攬住，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氣息，她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發拂過她的臉頰，落在她耳邊。
「時候未到，你還不能死！」
淡淡的嗓音鑽入耳中，驚起一陣顫慄，莫小語驀然睜開眼睛，卻只瞧見了一片虛無的黑。
睜眼時，莫小語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望著那一張張放大的容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狐狸一張皺巴巴的毛臉湊近她，咧著嘴笑道，「木炭，你醒了？」
黑熊委屈地站在狐狸身後，不吭一聲，只是望著她時，眼中有著濃濃的關切之情，再瞧一側的大鵬，臉色緊繃著似乎很是不悅，判官就更不用說了，虎目瞪的大大的，滿面的怒容。
「你們作甚都在這兒看著我啊？」莫小語記得她偷溜到萬寶殿去找尊上，想求他老人家讓自己灰飛煙滅的，誰曾想，尊上見著她，便將她帶下人界了。
對了！
莫小語忽然想起自己不是被旱魃放進棺材中，妄想著令她變成什麼屍王的嗎，「我現在在哪兒啊？」
「你說呢！」大鵬冷硬回答。
「自然是妖宮了！」狐狸歡喜回答。
「妖宮啊！」黑熊憨厚回答。
「……」判官沒出聲，只顧著瞪她了。
妖宮？
莫小語打量了一下，是霏館！不過，她低著頭瞧見自己的衣衫時，愣了愣，她一定是暈死過去時，被尊上帶回來的，可是，尊上怎麼還讓她保持著人形呢？
他難道不應該讓她變成原形嗎？
怪不得狐狸滿眼的愛心氾濫，感情是她此時是人形啊，從床上坐起來，莫小語朝狐狸勾了勾手指，狐狸立即湊上前，莫小語小聲問他，「狐狸啊，我是怎麼回來的？」
「哦，你是從天上砸下來的。」
「……」莫小語愣了，追問道，「難道不是尊上將我送回來的嗎？」
「尊上？不認識！反正我跟母熊偷偷跟著判官過來時，你正好從天上砸了下來。」狐狸突然噤了聲，小聲地跟她說，「大鵬知道你要灰飛煙滅，氣的發了好大的火，桃夭都被他趕走了。」
莫小語抬頭望了一眼大鵬，大鵬冷冷睨了她一眼，扭過了頭，莫小語愣了楞，心道麻煩了，越想瞞住的人越瞞不住。都怪尊上，一巴掌讓她灰飛煙滅了就是，還說下界了什麼因果！
這下可好了，被大鵬得知自己要灰飛煙滅的事，他還指不定如何對自己呢，沒準二話不說嚷嚷著要跟她割袍斷義，然後撲騰著巨大的翅膀，一走了之，從此天高地遠，與她再也不相往來。
莫小語想著想著驀地打了一個顫，飛快下床，笑嘻嘻走到大鵬跟前，「大鵬，我變成人形了，你開心嗎？」
「……」
「我終於變成人了，你不開心啊？那我變回腦袋，你開心嗎？」
「……」
「都不開心啊，那我變成木炭吧。」說著便要變，被大鵬一把握住手，冷聲道，「說，為何要灰飛煙滅！」
莫小語愣了一下，飛快答道，「沒有，絕對沒有！」笑嘻嘻道，「哪個告訴你的，我才不會呢，那人一定是在說謊造謠！真是可惡至極！」
「莫小語！」判官的聲音忽然砸進耳中，『砰』地開出一朵大大的煙花，刺激的她的小心臟啊，差點就蹦出嗓子眼了。
莫小語僵硬著頭僵硬著笑臉面向沉怒的判官，「判官大人，叫小的何事呀？」判官冷哼了一聲，「大人我看上去像一個說謊造謠的人嗎，大人我當真如此可惡至極嗎，嗯？」
晴天霹靂！絕對地晴天霹靂！
灰飛煙滅竟然是判官告訴大鵬的！她竟然說判官大人是個說謊造謠的人！天啊！大鵬還在生氣中，不知不覺又將判官得罪了，她的命怎麼這麼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