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仙俠修真 > 容少的神秘前妻

正文 第80章 文 / 珠玉在側一

    容潯沒有回答,女人也沒再說,辦公室靜了下來。

    樊雅的手懸在半空,遲遲沒落在門上。

    她微微吸了口氣,轉身,回頭。

    不是不信容潯,也不是怕面對,只是她現在的心裡狀況並不十分穩定,這時候進去,她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因為魯莽而做出理智的判斷。

    即使……即使容潯真的做了什麼,扇人也不急在這一時。

    雖然這麼想,她的臉色不由自主的微微蒼白,走到拐角時碰見的端著糕點匆匆衝過來的前台小妹,迎向小妹詫異的目光,她勉強笑了笑,食指點在唇上輕輕做了個噓的手勢,「我有點急事要處理,等容潯有空,你幫我告訴他我先回家了。」

    小妹呆呆應了聲,看著樊雅雖然懷孕卻依舊顯的纖瘦的背影,不知為何,突然有點同情。

    樊雅走出寰宇,抬頭看著稍顯刺眼的陽光,下意識微微睞眼,或許是太陽真的太刺眼了,她覺得自己的視線都微微模糊了。

    她默默環視四周,眨了眨眼,扶著腰沿著馬路慢慢往前走。

    她自認為自己很理智,殊不知自己走的是逆方向,跟無數路人擦肩而過,甚至連旁人一臉怪異的目光都沒察覺到。

    她走的很認真,突兀間,胳膊卻被人一拉,一股巨大的力量扳著她往後一退,一個人影側身擋在她的面前。

    幾乎是同時,尖銳的剎車聲突兀響起,一個男人探出頭大罵,「沒長眼啊你!」

    「說話客氣點。」那人不客氣的回罵過去,「你闖紅燈還好意思說別人!」

    樊雅回過神,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人群中矚目的焦點,她目光閃了閃,趕緊拉住那為她說話的男人快步步出包圍圈,她可不想登上明天的頭版頭條。

    兩個人快走幾步,走到僻靜處,樊雅側頭看過去向幫她一把的男人道謝,意外發現這路人竟然是認識的,居然是那天去左岸洽談合作事宜的渤海集團的特助。

    「關特助?」

    關眠受寵若驚,沒想到那天短暫一面,樊雅居然還能清楚叫出他的名字。他的目光在某處落了落,立刻慇勤微笑,「樊小姐,看你臉色不是很好,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樊雅才要微笑拒絕,目光落到關眠不正常下垂的左胳膊上,想起他剛才的左胳膊似乎撞上了那輛車,搖頭立刻變成了點頭,「一起去吧,你的胳膊也要看看。」

    關眠不自在的瞥了眼胳膊,年輕臉上滑過一抹赧然,「我皮糙肉厚,沒關係的。」

    「那就當陪我?」樊雅微笑看過去。

    關眠目光閃爍了下,突然有些明白沈先生為什麼對這位樊小姐這麼重視了,她很善良,卻又體貼的不會讓人感覺到任何壓力。

    可是他們待會還有要緊的事,恐怕沒時間耽擱在這裡。

    才要拒絕,眼角餘光瞥見原本那輛停在不遠處的車已經往這邊開過來,他目光跳了跳,心裡不由自主一陣緊張,沈先生不是已經安排好一切了麼,還是他打算現在就露面?

    胡思亂想的功夫,那輛車已經停在他們面前,司機探出頭,「總裁讓我送你們去醫院。」

    關眠一怔,下意識看向樊雅,含蓄的問,「要不要我們等你的司機來?」

    不是他不想樊雅坐這個車,只是大戶人家的憂患意識從來高漲,別人開的車,應該會警惕吧。更何況他們也才見過一面而已。

    樊雅盯著那輛車,眼底情緒起起伏伏,指甲慢慢刺入掌心,針扎似的疼痛感讓她微微縮了縮。

    她深吸了口氣,笑了笑,不在意的拂了拂自己的頭髮,「如果什麼事都等著司機接送,那我每天得浪費多少時間?」說話間,身體微微一側,似乎是在抬眼看著不遠處的鐘樓上的時間。

    無人察覺,一枚小小的珍珠從她指間滑落,咕嚕嚕的滾入無人察覺的角落。

    「那……」關眠徵詢看過去。

    「如果你們不麻煩的話。」

    「不麻煩,當然不麻煩。」關眠趕緊開車門。

    樊雅動作緩慢的坐進後座,雖然她已經懷孕了近八個月,但姿態居然依舊優雅。

    樊雅坐進車裡她才發現副駕駛座上還坐了一個人,只是那人穿著寬大的外套,戴著帽子遮著臉,似乎正在睡覺。從她這的角度看過去,只覺得那人瘦的驚人。

    關眠不安的從另外一邊上車,下意識看了眼副駕駛座上造型略詭異的男人,見樊雅似乎也很有興趣,他一時也想不明白某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只能含糊解釋,「他是我的同事,昨兒沒睡好,正在補眠。」

    「你同事看起來還真的挺累,身體不好?」樊雅微笑收回視線,似乎完全沒放在心上。

    「最近他身體確實有些不舒服。」關眠不敢耽擱,幹幹一笑,趕緊吩咐司機開車去最近的醫院,才開出沒多遠,就聽身後不遠處砰的一聲響。

    樊雅一驚回頭,卻見她剛剛站立的地方,人群迅速圍攏。

    心裡沒來由的生出一點不安。

    只是當眼角餘光掃見副駕駛座上包的嚴嚴實實一動不動的男人時,她斂了斂神,壓下心底竄出的不安。

    ……

    前台小妹戰戰兢兢恭恭敬敬的叫住換了一身衣服又準備出門的容潯,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他旁邊的風醫生身上落了落,裡面多少含了點不屑鄙夷的情緒。

    雖然她是個局外人,但也有普通小市民的正常良知的,拆cp的三兒就該負分滾粗,更何況人正牌夫人還懷孕了。瞧董事長夫人走的時候那麼孤單寂寞冷,真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疼。

    風醫生瞥一眼全身負面情緒高漲的前台小妹,微微挑眉,很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容潯俊臉上露出些許不耐煩,「怎麼了?」

    小妹氣焰登時消了,吶吶的沒底氣了,「董事長夫人讓我轉告您,她先回家了。」

    容潯一僵,暗海似的眸子瞬間湧上不可思議的狂猛情緒,「樊雅?她來過?什麼時候?」他怎麼沒看見。

    「就在您回來前半個小時,她在您辦公室斜對面的休息室裡等您的,您沒看見嗎?」小妹也吃驚了,然後又霍然了悟,啊,要是看見了何必讓她轉述?

    容潯霍然回頭,冷冷看著風醫生,臉色冷凝黑沉的恍如冰霜,眼底全是煞氣,一字一句的道,「你故意的?」怪不得她今天行為那麼詭異,還說那些話,是不是就是因為樊雅在?

    風醫生坦然點頭,「是。」

    容潯眸光驟冷,眸裡含了刀鋒與鐵渣,如果視線可以殺人,風醫生恐怕早就死了不止一次。

    風醫生平凡清秀的臉上卻沒有半點懼意,坦然迎向容潯的視線,平靜的道,「如果連這點信任都沒有,接下去的路,你打算怎麼走下去?」

    容潯驀的握住拳頭,克制著自己不一拳揍上去的衝動,冷冷丟下一句關你屁事轉身就往外奔!

    前台小妹吃驚的嘴裡可以塞下一個雞蛋,從來都冷淡高雅豪門貴公子風範的容董居然會說髒話,而且說的毫無凝滯感,彷彿常常這麼幹!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嘴縮回正常比例大小,她才發現風醫生居然沒追出去,而是站在她身邊,略顯怔忪的看著容潯的背影,眸光幽幽,掩不住的悵惘。

    雖然拆cp是不道德的,但看著一個氣質出眾的美人站在自己身邊悵然若失,前台小妹發現自己又心軟了,忍不住吶吶的勸,「那個,拆cp是沒前途的。」

    風挽闌一怔,下意識回眸看向前台小妹,也許她在實驗室裡待了太久所以錯過了太多事,但聰明如她,前台小妹說的是什麼意思,她還是大概能猜出一點來的。

    她輕輕笑了笑,「我知道沒前途,所以我不會做。」

    前台小妹掃一眼,擺明不信,如果她真的知道,最近公司裡那些過從甚密的傳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風挽闌看了藏不住表情的前台小妹,唇角笑容微微苦澀。

    原來,她騙的了自己,卻根本騙不了別人。

    她心裡……確實是存著私心的。

    她藉著工作的便利,讓所有人都以為她跟容潯關係匪淺,甚至在剛才明明已經發現了樊雅的情況下,還故意靠近容潯。

    只是,她沒想到,樊雅居然連推門進來對峙的勇氣都沒有,就這麼走了。

    這樣的女人,又怎麼配得上容潯?

    但容潯就為著這樣的女人,頭也不回的追了出去……

    她到底還是遲了一步麼?

    風挽闌斂下眸,斂下無數的遺憾,慢慢的品嚐自己釀造的苦果。

    ……

    容潯幾步衝出寰宇大廈,人來人往,卻根本找不到那個熟悉的人影。他抿了抿唇,快速撥通樊雅的手機,長久無人接聽,再撥過去,已經是關機了。

    她什麼時候這麼喜歡逃避了?

    她都來找他了,難道連當面質詢的勇氣都沒有?還是她真的信了,這麼長時間,連這麼點信任都沒有?

    還是又準備玩一出失蹤的把戲?

    他握住拳,努力克制住自己在憤怒與惶恐間來回擺盪的情緒,撥通司機的電話。

    樊雅現在月份大了,但凡出門都是需要司機送的,她就算離開也不可能一個人走。

    但得到的回復居然是樊雅到寰宇時就吩咐司機先回去,說是打算跟他一起回去。

    容潯霍然變色,俊美臉色略顯猙獰,冷沉的氣勢嚇的路人紛紛躲避。

    沒再撥電話回家,就算樊雅回家,按照時間來推測,她現在也不可能到家的。

    該死!

    這個時間她去哪了?

    兩三個路人從旁邊走過,隻言片語飄進耳底。

    「剛才那車禍真慘烈……」

    「就是,都快生了,肚子那麼大,當場就死了……」

    「哎,我看她就是心不在焉的樣子,過個馬路連車都不看……啊!」驚駭看著突然握住他肩膀的男人,男人俊美臉上佈滿煞氣,目眥欲裂,眼眶隱約發紅,全身凜冽著森然的恐怖氣息,「什麼車禍?」

    「啊,就……就在前面啊,你最好還是別過去了,都是血。啊!」踉蹌了下,差點沒被那個男人的力道甩出馬路牙子,幸虧旁邊人一把拉住才免於被車輪碾壓的命運,他破口大罵,「丫的,你找死啊!趕著去死嗎啊,那是你媽還是你老婆啊!跑那麼急!」

    「出什麼事了?」身後有女人急切發問,雖然染上了急切,但聲音依舊好聽,有著淡淡的斯文氣息。

    眼睛一亮,「啊,是這樣的……」

    聲音逸散在風裡。

    ……

    關眠看向旁邊上車之後就安靜望著窗外的樊雅,又看了眼坐在副駕駛座上一語不發的男人,忍不住打破車裡有些令人窒息的氣氛,「樊小姐,你家的司機呢?怎麼讓你一個人在這裡?」

    「我想隨便走走。」樊雅收回視線,目光不著痕跡的在副駕駛座上的男人落了落,掩下一點疑惑,「心情不好,散散心。」

    「心情不好?」關眠略有些吃驚,咳了聲,「不知道有什麼能幫您的?咳,您別在意,我不勉強。」

    「你能幫我。」樊雅抬頭,黑白分明的眸裡眸光姣姣。

    關眠微微愕然,但隨即就被他壓了下去,他正色,「您說。」

    「我希望博海集團跟左岸的合作案中,我們出技術股,資金投入的話,左岸是新建公司,手上流動資金本來就沒有多少,還有不少項目還要處理,能抽出來的資金對博海集團而言也根本不值一提。」

    關眠張了張嘴,他完全沒想到樊雅說的會是這麼件事,呆了一會,他忙解釋,「這件事我已經上報上去了,我想很快就有回復了。」下意識看了眼副駕駛座上的男人。

    「我很期待與博海的合作,雙子星項目我很看好。」樊雅微笑,「我跟我一個朋友在很久之前就討論過這個項目,只不過那時候都還年輕,很多想法都很幼稚,如果他知道這個項目真的動工,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關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完全不明白樊雅到底想說什麼,而且她要是真的看好這個項目,為什麼一直拖著不肯簽合同?

    「我也很看好。」關眠乾笑了下,瞥了眼樊雅的手提袋,「呃,您不需要跟家裡人聯繫一下麼,這麼久不見你,他們會不會擔心?」

    「會吧。」樊雅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又將視線挪向窗外,手指不由自主的拈住胸前的玉璧上,冰涼又潤澤的溫度很快就讓她稍微有些雜亂的心緒很快穩定了下來,望向窗外的眸光一瞬而過的堅定。

    很快就已經到了醫院,樊雅坐在後座不肯下車,「我剛才才想起來家庭醫生囑咐過我說流感特別嚴重,醫院裡的病菌特別多,我也沒受什麼傷,還是在外面等你吧。」

    「啊?」關眠一呆,怎麼到目的地了還玩這麼一出?

    他錯愕之下臉上立刻滑過一抹猶豫,樊雅及時捕捉到,呼吸微微加速,臉上卻不露出分毫情緒,「有什麼不對麼?」

    關眠目光一滑,餘光掃見某人示意的動作,立刻點點頭,「既然這樣,您就在這裡先坐著,我很快就出來。」

    樊雅含笑答應。

    關眠快步走進醫院,只是快進大樓時,忍不住回頭。

    陽光下,銀色轎車反射著耀眼光芒,遠遠望去,根本看不清楚裡面的情形。

    應該沒事吧?

    目送關眠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樊雅瞥了眼坐在駕駛座上的高壯司機,再看向副駕駛座上依舊一動不動彷彿昏睡過去的男人,眸裡一瞬而過的掙扎。

    一切都是她的猜測而已,如果猜錯了……

    她說了很多話,可到現在都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難道,真的是她猜測錯了?

    還是說,只是因為他真的已經睡著了?

    她抿了抿唇,一個最好驗證的機會就在面前,她不想放棄。

    眸光微轉,她重重咳了聲。

    司機立刻轉過頭,疑惑看著她。

    樊雅從容微笑,「我覺得我嗓子有些不舒服,可能需要去醫院看一下。」

    司機點點頭。

    樊雅盯著車把手,猶豫了一會,有些歉然的看向司機,「你能不能幫我開一下車門,我很容易起靜電,所以……」

    大凡大家小姐,多多少少也都有些癖好,司機也看的多了,不疑有他,立刻下車幫樊雅從外面開門。

    他剛剛一下車,剛才還嬌嬌怯怯柔弱的連一點靜電都怕的孕婦猛地竄起,以令人驚異的速度猛地前傾,用力按下前座的緊急鎖車鍵,司機臉色一變立刻就拉開被他拉開一條小縫而沒有完全鎖上的後車門,但幾乎是同時,車門被裡面用力撞開,纖長長腿一腳踹出,伴著女人嬌喝,「出去!」

    司機猝不及防,真的被她踹的往後退了一步,砰一聲響,車門重重關上,車門落鎖,整輛車已經被從內部強行鎖上!

    這一連串動作發生的太過迅速,前後不超過三秒!

    樊雅望了眼已經開始掏鑰匙準備強行解鎖的司機,知道自己時間寶貴,來不及喘氣,一把掀開副駕駛座上那人的帽子!

    「沈晏!」

    ……

    容潯狂奔向車禍發生的地方,遠遠的就看見馬路邊圍了一圈人,心臟驟然狂跳,急速的似乎想要迸出喉嚨,但雙腿卻像是灌了鉛,越走越慢。

    他慢慢靠近,怔怔看著一片從人群腳下蔓延出來的鮮紅血跡,怔怔看著那顆落在血泊裡,染了一點血跡而不復當初的淺紫色珍珠耳環時,呼吸猛地一窒。

    身體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他以為自己不用再經歷這樣的事了。

    他以為自己會將她保護的很好,讓她不再受一點傷害。

    上次她失蹤,他還可以安慰自己她只是失蹤,所以這一次,老天爺就給他開了這麼個殘忍的玩笑,讓他親歷她的死亡,還是以這樣殘酷的方式?

    他慢慢跪地,慢慢拈上那顆已經沾了血的淺紫色珍珠耳環,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慄,冷徹骨髓。

    這是他前幾天剛送給她的耳環,是他親自挑選打磨,只為了給她一個驚喜。

    而如今,驚喜變成了驚駭。

    他親手打磨的珍珠,卻成了噩耗。

    聚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喧鬧的聽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容潯卻只停留在原地,握著染血了的珍珠,俊美臉上全是空茫到極點的茫然。

    他不敢看。

    他經歷過太多的生死,當年為了求生路也沒少做違背良心的事,但他不在意,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想要在黑暗的人世中掙扎出屬於自己的天地,就必須要把自己染黑。他從來不後悔自己做的事,也從不懼怕鮮血,但當事情真的發生到自己身上,他才發現,他居然如此膽怯。

    膽怯到連驗證都不敢。

    他沒奢望自己有過幸福,可樊雅給了他幸福。

    他以為他可以一直幸福下去,伴著她慢慢變老,最艱難的那一關他都已經走過,他為了他們的未來做了那麼多事,現在卻要來告知他不配得到?

    老天爺在玩他嗎?

    給了他之後又強行從他手裡奪走?

    眼前光影錯亂,無數斑駁的碎片橫貫在他的腦海裡,不知哪裡一陣凜冽勁風,將那些碎片衝散,散成天地間最微小的塵埃,又幾乎是在同時,那些塵埃倏地聚攏,漸漸拼接圍系,漸漸形成一個完整的整體,走馬燈似的在他腦海裡來回轉動,劇烈的轉動讓他頭痛欲裂,身體都彷彿不再屬於自己。

    人群中終於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慢慢圍攏過來,對他指指點點。

    容潯置之不理,他也根本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雙目赤紅的看著前方,「讓開!」

    他的聲音低沉甚至無力,卻彷彿帶著無窮的威懾力。

    人群慢慢安靜下來,一個個像是看瘋子似的看著他,原本擋在他前面的人不由自主的往旁邊讓,慢慢讓出足夠讓看清的視野。

    容潯抬頭,怔怔看著血泊,空茫的眸光裡沒有多餘的情緒,彷彿已經癡了。

    「容潯!」

    尖銳的女音撕裂死寂!

    風挽闌尖叫衝進人群,「那不是樊雅……」

    她聲音戛然而止。

    容潯身體一顫,一口血噴出!

    帽子被大力掀開!

    男人對她一笑,「好久不見。」

    樊雅僵在那裡,全身力氣瞬間抽空,不可置信的瞪著衝著她微笑的男人。

    男人五官精緻到極點,細長鳳眸閃耀著魔魅的光芒,薄薄的唇角壞壞勾起,勾出狡猾到極點的弧度。

    他朝守在外面司機揮揮手,示意他站遠點,這才揚著修長白皙的五指在呆滯的美人面前晃了晃,「怎麼,你見著我這麼失望?這可真讓我傷心啊。」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這麼久才發現,懷孕真的會讓人變笨的。」瞥一眼樊雅日趨偌大圓滾的肚皮,細長鳳眸飛快閃過一抹情緒,「樊雅,你真的是需要減肥了,瞧你現在肥的。」

    慵懶熟悉的語調讓因為落空而僵在那的樊雅猛地回過神,她喃喃,「容衍?」她不可置信的又重複了一遍,「容衍?」

    「哎,哎。」容衍十分好脾氣的應了兩聲,突然傾身,食指挑逗似的勾出她的下巴,兩人距離近的只剩下不到兩公分,「難道想讓我幫你好好回憶一下麼?」

    話音未落,一巴掌不客氣的拍上那張讓眾人顛倒的精緻容顏,「滾!」

    容衍爪子一勾,順勢握住樊雅的手,笑瞇瞇的不容抗拒的放到唇邊輕輕落下一吻,「真懷念你只對我施展的暴力啊。」

    樊雅翻了個白眼,努力將自己的手從他手上抽回來,這時候才多少有了點確確實實的真實感,但仍然覺得不可思議,「怎麼會是你?」

    「為什麼不可能是我?」容衍笑瞇瞇,漫不經心的甩掉身上厚重的衝鋒衣,露出裡面白色的西服,含情脈脈的看著她,「我一直都在偷偷的,默默的,像個單戀小男生一樣的關注著你,你難道到現在還不明白我對你的情意麼?小雅兒?」

    最後一聲如泣如訴,像極了被拋棄了的怨婦……

    樊雅默默甩掉一身雞皮疙瘩,看著容衍的眼裡全是狐疑。

    她怎麼覺得還是哪裡不對勁。

    「那天要不是我跟在你後面,在你去見樊心前及時打了個電話給你,你現在可能已經被你那個妹妹生吞活剝了,我還是一直留到等容潯出現才走,你看我對你多好!」容衍表功,「為了不讓你發現是我,我還特地咳嗽了好久,你看看,我的喉嚨都咳傷了……」

    樊雅一巴掌把近在咫尺的扁桃體給拍了回去。

    容衍揉了揉臉,哀怨瞅一眼過去,「我這樣對你,你居然還把我當沈晏?你沒良心。」豎起蘭花指,十分不依的戳她肩膀一下,瞬間戳出了樊雅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的滿身的雞皮疙瘩,她忍無可忍,「你給我好好說話!」

    「人家就是在好好說話嘛!」

    「容衍!」樊雅眼神陰測測的,帶上了點寒。

    容衍見玩不下去,聳聳肩,指責道,「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你比康天齊還不幽默。」

    樊雅被他一提醒,霍然想起她為什麼覺得不對勁了,「這是康天齊名下的車,你怎麼會坐在他的車裡,到底怎麼回事?你這段時間到底做了什麼?」

    「還不是為了找沈晏。」容衍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眼眸半睜半掀,一副海棠春睡的慵懶模樣,「我一直都懷疑沈晏在他那裡,前段時間就很奮勇的一連挑了他旗下七八個大大小小的口岸,總算成功引起他的注意力,然後他就派人把我給圍了。」

    樊雅臉色變了變,「什麼!」

    容衍望著樊雅毫不掩飾的關切,滿意的笑了笑,原本不是很好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立刻眉飛色舞了,「不過我英勇無畏身手了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即使受盡酷刑也不改其志,康天齊見我這麼善良正義充滿豪俠之氣,虎軀一震,幡然醒悟,從此之後對我俯首稱臣,願意一世為奴為婢供我驅使……」

    「……」她錯了,她就不該關心他的。

    樊雅忍無可忍,「容衍!」

    容衍瞥一眼過去,「連點玩笑都開不起,你的人生真乏味。」

    「……」為什麼她覺得這麼長時間不見,這位爺的性格更加扭曲變態了呢。

    還好容變態也沒變態多久,很快就揭曉了答案,「他要揍我,我當然不能讓他揍,所以……我降了。」環視四周,壓低了聲音,「不過實話告訴你,其實我是內奸。」

    樊雅張嘴,無語的看著一臉坦然的容衍。

    雖然第二種說法更接近真相,但她為什麼會產生一種情願是第一種的荒謬錯覺。

    這位容爺果然是她的剋星,他天生就是在弄暈人的腦袋的。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自己被這位爺攪的亂七八糟的腦袋,「康天齊就這麼相信你了?」

    以前她沒接觸過冷焰盟那樣的黑暗帝國,最近才駭然明白那個黑暗帝國是有多麼龐大,觸角延伸到各行各業,自成一個體系,甚至不受國家政體的約束,跟電視小說中的打打鬧鬧的幫派完全不一樣的存在。

    康天齊能夠坐穩第一大堂堂主位置那麼多年,絕對不可能是簡單的草包。

    「他當然不相信我,但他現在很缺錢,他想成為冷焰盟有史以來第一個掌控實權的盟主,而想登上這個位子,不僅要狠,更要有錢。」容衍輕輕一笑,「所以即使他防著我,也不得不依賴我?」

    樊雅睞眼,「靠你?」

    她可沒忘了這位的風騰集團完全是沈晏一手操持出來的,他就是一個漂亮的傀儡。

    容衍神秘一笑,「可是康天齊不知道啊,他相信我可以創造宇宙神話,你看,雙子星項目不就是我談下來的麼,那麼大的項目我都能拿到手,他怎麼可能不信我?」

    樊雅皺了皺眉,理了理思緒,盯了容衍好一會,眼睛霍然一亮,「沈晏!是沈晏對不對!那個項目是不是也是他在幕後推手?」

    「噓。」容衍眨了眨眼,「安靜。」

    「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項目確實是沈晏的手筆,說他是幕後推手也沒錯,但也不完全對。」容衍悠悠笑了笑,細長鳳眸裡一瞬而過的深沉,「我留在康天齊那裡,確實是因為沈晏就在他那裡。」

    樊雅眼睛驟亮,雖然從奉何華口裡已經確切知道沈晏確實在康天齊的手上,但有容衍的保證,她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

    「他怎麼樣了?有沒有事?你不能幫他逃出來?」

    容衍深深看她一眼,「你讓我說真話還是說假話?」

    這句話將樊雅激越的心情瞬間打入谷底,眼底光芒微斂,「他到底怎麼了?」

    「我只能告訴你,他狀況不是很好。」容衍淡淡的道,笑容不再,「康天齊想從他手上找回當年冷焰盟遺失的盟主令,看守的很嚴密,而且康天齊一直都防著我,這麼久我也只見過他一次,甚至連話都沒說上一句。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從他暗示裡找到了他在出事前早就擬好的雙子星項目書,那個本來是準備是留給風騰用的,有了計劃書,康天齊手下的人脈不少,我就跟博海集團的奉念搭上了線。」

    容衍頓了頓,「嗯,後來就這麼拿著了,然後我聽說你的左岸被你老媽逼的很慘,就想出手幫幫你,嘖,沒想到你居然還拿喬?多好的機會啊這是!」

    她就說博海集團為什麼突然會向左岸拋出橄欖枝。

    樊雅定了定神,問,「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找我,反而讓關眠出面?」

    容衍嗤了聲,「你身邊到處都是容潯樊家甚至奉何華派下的眼線,我直接跳出來幫你,是等著康天齊直接抽我麼?」

    「那你今兒怎麼敢露面了?」樊雅狐疑看過去。

    容衍啼笑皆非,「親愛的,如果不是你掀了我的帽子,我現在早就跟你說再見了好不?」瞥一眼外面守著的司機,眸裡精芒一掠,「不過你放心,關眠是我的人,至於不是我的人,我也有辦法讓他成為我的人。」

    樊雅默然,她已經不是當年天真純善的樊雅,在商場上歷練的久了,黑暗也司空見慣,所以她也沒問容衍到底是打算怎麼做。

    容衍拍拍她,「好了,解惑授業的時間已經過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你別牽扯進這些事裡面來,這是潭渾水,女人不適合進來。就算有人想讓你摻和進來,我也絕對不允許。」

    他的最後一句幾乎含在口裡,輕飄飄的,樊雅一時沒聽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容衍推開車門,「這裡打車很容易,我就不送你了,免得多事。」

    樊雅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那天你走了之後,沈拓也去了墓地,跟你前後腳,他很惦記沈晏。」

    容衍表情一凝,似乎有些茫然。

    樊雅心頭一動,狐疑低問,「你不知道?」

    「我只是沒想到他也會去。」容衍立刻扯出一抹笑容,「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會去。」

    樊雅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犀利的彷彿要穿透他的五臟六腑,就在容衍忍不住想要撇開臉時,她首先收回了視線,「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點,實在不行就趕緊回來,知不知道?」

    「去吧。」

    容衍倚靠著窗戶,微笑目送樊雅的身影消失,然後目光陡沉,聲音裡一點笑意也無,「墓地的事,為什麼沒說?沈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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