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文 / 珠玉在側一
樊雅爪子伸出,掐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人實在太涼薄。
容潯順勢把她摟進懷裡,在她額上落下一吻,順便倒抽一口冷氣,這女人最近出手真的是越來越狠辣了。趕緊把掐著她腰的爪子抓出來,啾了下,「我們解釋了又怎麼樣,再給她希望?當斷則斷,不是一件壞事。」
樊雅默然不語,在感情中,確實容不下心軟。
等高雲開回來,樊雅還是跟他說了下,並大概描述了下那女孩的相貌,高雲開聽完後一陣沉默,俊朗臉上掩不住的悵惘。
樊雅敏銳察覺出不對勁,「怎麼了?」
「她是……」高雲開看了眼廚房裡忙碌的容潯,沒再接著說下去。
樊雅看著高雲開的神色,怔了怔,驀然了悟,臉上倏地滑過一抹瞭然的驚詫,「是她嗎?」
高雲開默默點了點頭。
樊雅微微歎了口氣。
那個女孩,果然就是那個為了雲開不惜捨棄自尊與貞潔的女孩,能夠為了一個男人能夠將所有未來都捨棄,對雲開含著的情意,深沉的讓人動容。可惜,也只是動容而已,她的情意,注定是要被辜負了。
同為女人,樊雅多少能感同身受。
「你打算怎麼辦?」能找到這裡一定是費了一番功夫,而且她肯主動找過來,存著的心思也不言而喻。
高雲開沉默一瞬,慢慢的道,「我感激她為我做的一切。」
樊雅又無聲的歎了口氣。
感激而已,不是愛。
這個女孩,注定是要傷心了。
雖然也很同情這個女孩,但她並不覺得高雲開的決定有什麼錯,人都會偏向自己感情,相比較那個女孩,她還是站在小喬那一邊。
「當斷則斷,別拖太久,對大家都不好。」
「嗯,我明白的。」高雲開點點頭,振奮了下精神,轉開話題,「對了,景影已經平靜下來了,不過她什麼都不肯說,她應該是有一定程度的創傷後遺症,所以剛才在車上才會失控。」
「那她有沒有說為什麼會在容家?」
「她還是什麼都不肯說,更不用說出庭作證了。」高雲開懊惱揉了揉太陽穴,他威脅利誘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什麼辦法都試過了,甚至他的朋友連催眠都用上了,在那個女人驚弓之鳥似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密封的嚴密的心。
「相比較和顏悅色沒有權勢的你們,她應該更懼怕奉何華吧。」樊雅淡笑,眸光一閃,「奉何華能夠讓她消失三年,閉嘴三年,用的肯定不是簡單的利誘這麼簡單,而且看的出來,景影不是那種為了錢可以抹滅良心的女孩子,否則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壓力才會逼瘋一個人。
「既然這樣,我們不妨換個思路。」容潯端著湯不知何時走了出來,眸光淡淡。
樊雅抬眼看他,眼睛一亮。
兩人視線交匯,都微微勾唇,笑容居然有幾分相似。
高雲開來回看,左右看,突然覺得自己智商有些不夠用了。
至少,他壓根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容恬。」奉何華喚住偷偷就要往外走的小女兒,擰眉不悅的道,「怎麼回事,吃晚飯的時候就心不在焉的,大晚上的,還想去哪?」
「我、我就是想出去走走。」容恬不敢看奉何華的眼,閃爍的眼神左右飄移。
「去哪?」奉何華警惕抬眼。
「就是……就是在院子裡走走。」容恬盯著自己的腳尖,「爸爸跟爺爺……我心裡不太舒服,想出去透透氣。」
奉何華想起餐桌上丈夫與公公對容恬的斥責,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望著一臉委屈不安的小女兒,心裡湧起一股母親的柔情,輕輕撫了撫容恬的頭髮,放柔了聲音,「再忍耐一段時間,等你哥哥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察覺到容恬身體微微戰慄,她詫異,「怎麼了?」
容恬撲入奉何華懷裡,「媽,我害怕……」
「害怕什麼?」
「害怕你不要我了,害怕我真的墜入地獄,更害怕……」她怯怯抬眼,「萬一……萬一哥哥他沒辦法出來怎麼辦?」
本來還含笑聽著的奉何華臉色驟變,猛地一把扣住容恬的肩膀,從來都溫柔端莊的臉上微微猙獰,「不可能有萬一!」
「可是,高家那邊……」
「高家就是一幫跳樑小丑!」奉何華森然道,「如果誰敢讓容灃有萬一,我必然百倍償還!誰要害容灃出事,我就要他的命!」
最後一句,擲地有聲,殺氣凜冽!
容恬生生打了個寒顫,俏臉慘白。
魂不守舍的走出房子,容恬不死心的走到車庫裡,又逡巡了一圈才不得不承認原本該躲在這裡的景影真的不見了。一陣冷風穿堂過,她下意識環住手臂,全身上下都冒著寒意,冷的她不由自主的蹲下身。
她怕。
她真的好怕。
如果媽咪知道景影逃回國找了她,如果媽咪知道景影在她手上丟了的,如果景影的失蹤影響到哥哥出獄,媽咪會不會真的不要她了?會不會……殺了她!
「會。」
身後突然響起低脆的女音,一個字而已,在寂靜中帶著一股寒烈意味。
容恬霍然轉身,駭然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將所有的心事都說出口,更駭然站在她身後的那個人。
容恬臉上褪去所有血色。
月色皎潔,那人背月站著,反而看不太清楚眉眼,地上拉曳出長長的倒影,孑然而立,孤冷清致。
那人往前走了一步,熟悉的柔美臉上全是憐憫,「在她心目中,你根本比不過容灃,如果她知道是你毀了容灃出獄的機會,你覺得她能饒你?」
容恬發了一會呆,霍然明白過來,發瘋似的撲上前,柔美臉上全是癲狂,「是你!是你帶走了景影!我就說你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你這個賤人!」修整的精緻的長指甲彷彿刀刃,直接抓向樊雅!
樊雅嘴角微撇,只是輕輕一讓,輕而易舉的避開了容恬的撲勢。
容恬一個踉蹌,重重跌向旁邊,嘩啦一聲響,車庫裡專供洗車的水龍頭被她撞開,水柱沖天!
「啊!」金尊玉貴的千金小姐尖叫著慌不迭就往旁邊躲,卻又被水管纏住,砰的一聲跌趴在一旁清洗劑上,清洗劑從裂口中噴射出來,容恬原本精緻的白色小禮服立刻成了花禮服。容恬慌不迭又要起身,可是越慌越亂,越亂越慌,醒悟過來時已經被水管層層纏住,全身濕透,長髮滴水,連精緻的防水妝容都有些脫落,異常狼狽。
樊雅同情瞥一眼狼狽跌坐在地上的容恬,能在片刻間把自己整的這麼狼狽,也算人才。
容恬絕望瞪著一身乾淨雲淡風輕的樊雅,絕望恐慌的情緒匯成怒火,不顧一切的嘶吼出聲,「你這個賤人!老天爺一定會懲罰你的!一定會的!你這個賤人,我恨不得你現在去死……」
「所以你想殺我。」樊雅漠然打斷大小姐喋喋不休的尖叫,冷淡了目光。
容恬大腦空白了一瞬,下意識以為樊雅是指在醫院的槍殺案,新仇舊恨湧上心頭,脫口而出,「我恨不得你去死!」
「啪!」
清脆的巴掌聲突兀響起!
容恬摀住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她敢打她!她居然敢打她!
受盡寵愛的大小姐即使歷經磨折,依舊是養尊處優的性子,更何況打她的是她視為死敵的樊雅!
樊雅優雅的,從容的,再度狠狠甩了一巴掌過去!
容恬喉嚨裡嘶出一聲低吼,「我跟你拼了!」不顧一切的爬站起來,搖搖晃晃的才走了兩步,就被樊雅一腳踹倒,她啪一聲趴在地上,側臉著地火辣辣的疼,這股疼痛讓她尖叫出聲,「我的臉!」
「放心,沒毀。」樊雅唇角不屑微揚,上輩子被容恬撞死,她確實是憤怒的,不過不僅是因為容恬撞死她這個事實,更因為她居然是死在這麼個驕縱任性的大小姐手上。
容恬陡然一陣心安,心安之餘湧出沒來由的疲憊,憤怒再也支撐不住大小姐的脾氣,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落,嗚嗚哭泣起來。
樊雅憐憫瞥一眼,「你現在聲名狼藉,有聲望的人家都當你是燙手山芋,就算結婚,只可能低嫁。」
容恬霍然抬眼,眼神閃爍。
樊雅瞥眼過去,慢慢的道,「就算孟之野愛你愛到癡狂,孟家從來都喜歡明哲保身,而且他還是孟家前幾位的繼承人,你以為孟家會允許他娶你?」
容恬如遭電擊,不可置信的抬眼,她跟孟之野往來的事是瞞著所有人,樊雅怎麼可能知道?
「那天柯家花房,我在。」
簡簡單單六個字,將容恬最後一點氣焰打壓下去,她見鬼似的瞪著樊雅,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你……你……」
「你跟幫派合作,故意殺人,就算你沒有直接出手,你照樣逃脫不了主使的罪名,如果這件事鬧出去,你覺得你能被判幾年?等你出來,就算孟之野再深情,你以為他還會等你?」
容恬已經被一連串的變故打擊的麻木,慘白的嘴唇微微翕動,一句話也發不出。
「景影確實是在我們手上,她也說出了當年所有的事,包括她被逼著作偽證幫你哥哥脫罪的事,容灃這牢還得繼續坐下去已經是事實,如果讓奉女士知道全是因為你,你覺得她還會再保護你?」
「在她心目中,你跟容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容恬一僵,臉上血色褪的乾淨,「你胡說!她是我媽!」
「一個身敗名裂醜聞加身只會讓自己丟臉的女兒,一個一路順遂只是出了一點小意外並且可以料想到前途似錦的兒子,你覺得她會選哪一個?」樊雅似笑非笑,神情嘲諷,「而且如果她知道了女兒毀了兒子所有光輝燦爛的未來……」
樊雅巧妙一頓,深深看一眼容恬,「容恬,你難道想步景影后塵?」
容恬立刻打了個寒顫,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尖叫出聲,「你……不會的,媽咪最疼我了!她不會這麼對我的!」
看著容恬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知道景影身上發生的事,也可以預料到景影失蹤的三年,絕對過的艱難。雖然景影現在的狀況可以算得上咎由自取,但樊雅對奉何華母女的而厭惡還是加深了一層,也忍不住對奉何華母女的日常起了興趣,她居然能讓自己的寶貝女兒也這麼深深畏懼。
不過這樣也好,省了她的麻煩。
她睞了睞眼,逼近容恬,神情意味深長卻又悲憫,為已經不堪重負的千金身上再加上最後一根壓垮她的稻草。
「不過容恬,你姓容,你身上流著容家的血液,就算奉何華想動你,你身後還有容家這棵大樹好靠,你也不用擔心就是了。」
容恬眼底先是迸出驚喜,隨即驚喜湮滅。
容閎雖然寵她,雖然生性溫軟,骨子裡實際上是一個不可救藥的頑固,如果容閎知道她身上發生的事,恐怕也根本不會再想多看她一眼。
到這個關頭,容恬就是再傻,也明白了自己的未來就握在樊雅手上。
樊雅手上握著的籌碼太多,多的甚至讓她沒勇氣反抗,她不能冒任何一點能毀了她錦繡人生的危險,她怕,但樊雅不怕,這就注定了她們之間注定了不公平。
但這不公平是她自找的,她根本怨不了別人。
容恬突然冷靜了下來,甚至還拂了拂眼前散落的還在滴水的碎發,只是臉色依舊蒼白,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彷彿一直養在溫室裡卻在一朝間被強行推出只能在寒風中顫抖的弱花。
慘白的嘴唇微微翕動,她好一會才發出聲音,麻木且輕聲的問,「你想要什麼?」
她無從選擇。
樊雅一笑,優雅從容,「我想要你的坦白。」
「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麻木的將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容恬臉上已經空白的沒有多餘的情緒,空茫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全身上下還在滴水,但她已經覺得自己一點不冷了。
經歷了寒徹骨的冰寒,這點身體上的冰冷,根本不值得一提。
雖然所有的事早已發生,但她將這些再度整理成文字沒有任何情緒的訴諸於口的剎那,她恍惚覺得自已已死,尤其是她很明白她向樊雅說的事,會對奉何華與容灃造成多大的危害。
備受嬌寵的千金小姐,在這一刻,真正長大。
被人逼迫長大。
不受控制的,她看向樊雅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怨恨。
樊雅平靜的將錄音筆按下中止鍵,沒有任何心虛,她從來都認為人需要對自己做過的事跟選擇負責,這一切都是容恬自己選擇的,她怪不了別人。
容恬首先收回了視線,撇開臉,「我要立刻出國。」
樊雅瞭然,容恬這是不想承擔任何她該承擔的責任,哪怕是奉何華的怒氣,她要把自己從這些是是非非中摘出去。
自私的選擇。
樊雅沒有將任何情緒表露出來,淡聲道,「我會幫你安排,最遲後天。」
「嗯。」
樊雅看著麻木蒼白的容恬,張了張口想問,話已到口,卻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她微微舒了口氣,轉身離開,將身後驕縱任性甚至罔顧別人性命的女孩,拋在腦後。
一直到她走出車庫,身後容恬都沒有開口。
甚至連多問一句奉何華與容灃會有什麼結果,都沒有。
也或許,她早就明白,她說出來的所有事,足以讓那對母子,萬劫不復。也該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就算奉何華的事不牽累到她身上,奉何華容灃出事,她也將不可避免墜下神壇。
過去高高在上的容恬,已死。
深夜的寒冬,空氣寒冽而清冷,讓人精神沒來由的一振。
天鵝絨似的漆黑夜空中繁星爍爍,跟複雜的人心比起來,乾淨的不可思議。
時隔八個月,她終於為自己報了仇。
上輩子,容恬蠻狠收繳了她的生命,這輩子,她強悍收繳了她未來所有榮光。
很公平。
只是心口卻沒有多麼好受,大抵復仇這種事,本來就沒辦法給人帶來任何歡愉。
又走了幾步,就看見站在路口的人影,他靜靜站在那裡,拉曳出長長的斜影,俊美臉上帶著了然卻又寵溺的笑意,暗海似的長眸漆黑深邃,滿滿的都是她的身影。
被寒夜凍的冰冷的心臟在這一瞬間不可自抑的暖了起來,她下意識快走,腳步輕快的像是在小跑,那人趕緊迎上來,哭笑不得的任著她一身寒氣撞進同樣一身寒氣的他的懷裡,環衛的似摟住她的肩,將早就準備好的小暖寶寶塞進她手裡,不忘取笑,「跑什麼跑,你不怕把孩子給跑出來?」
樊雅不說話,依偎在他的懷裡,深深吸了吸他的味道,悶頭搖了搖。
「回房?」容潯低聲問。
「我想回家。」樊雅看他一眼,又補充一句,「回我們的家。」
容潯立刻明白,眼睛亮了亮,也不問她為什麼突然想回去,將她摟的更緊了些,「好,我們回家。」
樊雅一上車就睡著了,今天勞心勞神的太多,對她一個孕婦而言,實在是有些負荷過高,等她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發現自己窩在床上,依賴似的依偎在他懷裡摟著他的腰,床頭櫃上的燈散著悠悠的暖光。
她一動,容潯立刻睜開眼。
長眸清明,沒有半點睡意,顯然一直在等她醒來。
兩人視線交纏了會,就在容潯準備低頭吻她時,她一側臉避開了他的索吻,「不要,沒刷牙。」
「我不會嫌棄你的。」容潯低低的笑,聊勝於無的在她額頭上啾了啾,由於兩人緊貼在一起,樊雅可以感覺到他胸腔的微微震動,酥麻的感覺讓她舒服的彎了彎眉,「可是我很嫌棄你的。」
「貨物已出,概不退還。」容潯伸手撫了撫她日漸圓滾的肚皮,「而且,我還有人質。」
樊雅撲哧一笑,睡意退了七八分,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輕輕的問,「錄音筆上的內容聽了沒?」
雖然豪門注定多秘辛,而且容恬知道的應該不多,但光是那麼一點,足以讓人驚駭。
與幫派勾結,賄賂行賄,收買證人,禁錮囚禁,中飽私囊,打擊報復……
每一點拿出來,都足以讓奉何華身敗名裂。
「可能奉何華自己都沒想到,她會毀在自己最寶貝的女兒手上。」樊雅微微歎了口氣,目光悠遠失落,下意識撫上自己的腹部,「孩子與母親應該是世上最貼心的人,他們曾經那樣親密。」
那樣親密,卻依舊抵不過時間與利益。
母女都能反目,更何況世上別的情感?恐怕更脆弱的讓人心慌。
容潯目光微微閃了閃,微微挑眉,「我對這個沒興趣,相比較而言,我對親你更有興趣點。」一邊說著,一邊她挺直的鼻樑上落了一吻,又在她眼瞼上落下一吻,然後又是兩腮。
樊雅被他親的發癢,笑著躲閃,「跟你說正事呢,別亂動啦,好癢的。」見他沒有停下來的想法,乾脆伸手摀住他的唇,掌心一熱,那人居然伸出了舌,在她掌心上靈活畫圈。她又笑又氣,慌不迭的收回手。
卻被他一把強硬按住,「好好好,我們說正事,說正事。」
話雖然這麼說,但眉眼裡的蕩漾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說正事是什麼意思。
樊雅又羞又惱,發狠一用力,想讓他知道點痛。
容潯真的倒抽一口冷氣,但上挑的眉與過於明亮的眸,根本看不出他是在經受痛苦,反而像是在享受。
樊雅柳眉倒豎!
「乖,不是說正事麼,來,我們好好說。」順便將人摟的更緊些,貼的更緊些。她本來還有滿腔的感慨要發洩,被他這麼亂七八糟一攪和,她所有醞釀的負面情緒都變成了無語。
她咬了咬牙,手臂一撐,乾脆直接跨坐在他身上,危險的睞眼。
容潯立刻舉高手,十足配合。
順便眨了眨眼,以示大爺你快點。
樊雅噴笑,所有情緒都沒了,忍不住伸手掐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容潯環住她的腰,防止她摔下來,輕笑歎口氣,「就愛胡思亂想。」
樊雅一顆憤怒的心立刻像是泡進了雲裡,心一軟,人也軟了,歎口氣,抓著他的手貼上臉頰慢慢摩挲,微微睞眼,那模樣像極了只撒嬌耍賴的貓咪。
「我就是……有些感慨。」樊雅低聲道,「容恬跟奉何華,還有我跟……媽咪,總覺得……」
「她們母女都是非人類,不用跟她們比。」容潯打斷她的話,「至於你跟媽……」目光微微一閃,「你們跟她們不同。」
樊雅沉默一瞬,柔美臉上掩不住的複雜,「我媽……準備收購左岸。」扯了扯嘴唇,笑的很難看,「勢在必行。」
容潯眉頭微擰,有些訝異,「樊氏收購左岸?你跟樊以航確定過沒有?」
「我不想讓大哥為難。」一方是母親,一方是妹妹,樊以航卡在中間,只會為難。
容潯目光柔軟,微微用力,將她拉入懷裡卻又不會弄傷她,「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
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感覺讓樊雅心裡一暖,安心之餘又忍不住抬頭,「你想怎麼做?」
容潯攫住她的目光,微微挑眉,「你準備退讓?」
樊雅好一會沒說話。
容潯皺眉,「雅兒,你該明白,退讓不是解決爭端的最好辦法。」
「我明白的,那是我籌備了很久的工作室,甚至還沒有上正軌,現在捨棄,我捨不得。」樊雅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輕輕歎了口氣,「可是看著容恬,想想奉何華,我又覺得,再有前景的公司又怎麼樣,別說現在還沒有起步,就算是起步了,只要我有能力,照樣可以再辦第二個第三個……」頓了頓,她輕輕撫上肚子,「她懷胎十月生了我,給了我生命,她現在只想要一個左岸,我不認為我有什麼拒絕的理由。」
容恬其實完全有機會反抗的,但她甚至連問下奉何華都不肯,直接選擇捨棄的就是奉何華。容恬出乎意料又在預期之中的反水,她突然覺得身為兒女,虧欠最多的,其實就是父母。
容潯摟住她,「所以你想放棄?」
樊雅沉默一瞬,目光悠悠,「如果她真的堅持的話。」
容潯歎一口氣,將她摟的更緊些,「放心,一切有我。」
樊雅眸光微軟,嗔笑出聲,「這句話說的真爛俗。」
「爛俗又怎麼樣?真實煽情的東西本來就很爛俗,難道我還要獨闢蹊徑想些其他話麼?」容潯懶懶一笑,「我是個俗人,你只要知道我愛你就夠了。」
多麼不浪漫的借口。
樊雅想要再反駁他的,可唇角笑容怎麼也止不住,全身上下每個毛細孔裡都透著甜意。
他們只是大俗人,還是甜蜜爛俗的東西比較適合他們。
兩人相擁著沉默一陣,容潯突然開口,「奉何華心思深沉,不可能將要緊的事告訴容恬,容恬知道的東西其實並不多,就算我們把那些事都宣傳出去,也根本不夠扳倒奉何華。」
樊雅目光一閃,事實上她其實早就想好了那些東西的用處,只是……
她輕輕嗯了聲。
容潯懶懶一笑,「既然沒辦法一擊而中,那那些東西就沒有什麼價值,沒有價值的東西,用來換一個沒有價值的人,還是很划算的。」
「嗯?」樊雅心不在焉的聽著,將容潯的話連起來一串,瞬間驚的抬眼,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的光芒,「你是說……」
「如果沒有一個確切的消息,他永遠是你心裡的陰影。」容潯低頭,在她掩不住笑容又有點傻的唇角輕輕落下一吻,「這筆買賣還算划算。」
「可是……」樊雅怔怔看他,「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就算奉何華的地位不會改變,但她會身敗名裂,永遠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螻蟻是不值得我大費周章,想要碾死她……」容潯淡淡一笑,從容自信,「有的是機會……」
事實告訴她,樊文希是堅持收購左岸的。在白思翰婉言拒絕過樊氏的收購計劃後,許多公司開始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左岸的合作意向,連幾家已經達成意向的公司寧可支付高昂的毀約金也要毀約,本來還算商界新秀的左岸頃刻人見人怕,人見人躲。
白秘書,白思翰同志,對於這悲催的事實,悠悠的發出感慨,「現在這樣子,就算我想賣身都沒人要了……」
樊雅撫著肚子,眸光一瞬而過的憂慮,「這事別告訴蘇顏。」
蘇顏半個月前難產,拚死生下蘇佐,目前還在加護病房裡。
上輩子,蘇顏同樣也是難產。
這輩子,樊雅早就防著這事,所以從一開始就格外囑咐過管家,蘇顏身體也從來都很強健,精心防護了這麼久,沒想到最終還是躲不過。
偏差了許多的時間軌道,居然在這一刻,驚人重疊了。
這讓樊雅不得不心驚,也更加擔心小雋。
上輩子,小雋足足在保育箱裡待了兩個月,幾次都差點死在併發症上,即使後來好不容易搶了過來,身體也比平常人弱上很多。
白思翰愁眉不展,「我知道不能告訴蘇顏啊,可現在該怎麼辦?就這麼看著他娘的樊氏把我們搞垮?」焦頭爛額的白秘書忍不住爆粗口,爆完之後才覺出不對,小心翼翼的瞥一眼樊雅。
樊雅看一眼他,「你的想法呢?」
雖然她是主要出資人,但實際上如今的左岸是白思翰一點一點跑出來的成果,商場雖然重利,但也絕對不是有錢就可以了的。
白思翰一愣,下意識就要說自己無所謂,但看著樊雅寧靜的神色,再看看這間他工作了小半年的辦公室,猶豫了下,到底還是抵不住自己的私心,咳了聲,「或許,我們可以請寰宇幫個忙?」
寰宇集團幾天前成功上市,作為一家創立三年多的創投機構,創建以來便創下了太多商業奇跡,甫一上市,股票蹭蹭上漲。雖然左岸事務所日後的發展重點在於人力資源,但目前也屬於風險創投的範疇,只要寰宇小小的從指縫裡漏出點資源給左岸,左岸絕對能起死回生。
樊雅也知道只要寰宇出手,一定能幫著左岸度過危機,但且不提她的私心,如果樊氏對左岸真的勢在必行,寰宇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輩子,她的驕傲,也不允許自己成為容潯的附庸甚至拖累。
似乎現在,真的只有一個選擇了。
見樊雅不說話,白思翰摸了摸鼻子,乾笑岔開話題,「我就是隨口說說,隨口說說。」
樊雅抬眼,有些歉然的看向白思翰。
白思翰心口下沉,不用問也明白樊雅是怎麼打算了的,雖然早已有了覺悟,但真的面臨這一刻,臉上落寞的表情還是有些收不住。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他煩躁接起,口氣惡劣,「誰!不看我忙著正事嗎……啊?啊!」最後一聲奇異揚起,飽含著不可置信的驚喜!
樊雅一怔,微微攏眉看過去。
「我現在就有空,條件好商量……咦,是麼?啊,這樣啊,那……」白思翰俊俏眉頭擰起,顯出幾分慎重。「可以,告訴他們我會給盡快給他們回復,行,你傳真給我。」
他掛下電話,看向樊雅,糾結的皺眉,「業務部剛接到博海集團的電話,說博海集團需要資金投入,還有一個人力資源顧問的職務暫時空缺,問我們有沒有興趣。」
「博海集團?」
饒是樊雅,不由一愣。
博海集團資產額在業界裡並不算了得,發展前景也一般,這可能跟負責人性格優柔寡斷有很大的原因,之所以這麼多年一直沒倒,主要還是因為博海集團曾經是奉氏企業旗下的一家子公司,雖然後來分離了出去,實際上還是以奉氏馬首是瞻的。
這個時候,博海集團拋來橄欖枝,以樊雅跟奉何華的關係而言,確實讓人不得不深思。
也怪不得白思翰會猶豫。
樊雅沉吟片刻,問,「有沒有問他們為什麼需要資金投入?」
「說他們標下了一個大的地產項目。」正說著,傳真機叮的一聲響,白思翰趕緊拿過傳真,看也不看,直接遞給樊雅。
樊雅是當家做主的人,他從來都記得很清楚。
樊雅接過傳真,匆匆一掃,目光瞬間一凝,再一目十行的掃過整份傳真,臉上神色已經異常凝重。
白思翰弄不清她這反應是什麼意思,趕緊問,「怎麼樣?」
不怪他這麼急切,雖然博海集團跟奉氏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但博海集團給出的條件實在是太好太誘人,平常或許還能緩一緩,但這個時候,即使明知道有可能誘餌裡裹著的可能是毒藥,但還是忍不住垂涎。
樊雅朝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撥了個電話出去,「我要博海集團近一年的資料。」
電話掛斷。
博海集團麼……
寰宇正在努力洽談合作方案的博海集團,為什麼會突然想提出跟左岸合作?左岸事務所,說到底,也不過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而已。
這其中,是不是有貓膩?
容潯暗海似的長眸裡眸光微明還暗,翻滾著讓人揣測不明的深思意味。他忽然側頭,無比認真的看向身側冷凝著面孔卻依舊美麗的中年婦女,「博海集團準備幫樊雅,這件事您怎麼看?」
樊文希漠然掃一眼過來,眼神裡含著些驚訝,似乎是沒想到容潯居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問她的意見。
容潯彷彿根本沒看到樊文希的漠然,微笑道,「您是樊雅的母親,我是樊雅的丈夫,除了小雋,我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她現在遇到了些麻煩,我自然要問問您的意見。」
他說的無比自然,自然的彷彿他根本不知道樊氏正在不擇手段的打壓左岸,自然的讓樊文希不由多看了容潯一眼。
不管容潯是真心還是假意,衝著這份臉皮厚度,就足可保他在商場上游刃有餘。
她獲得的資料中的容潯冷漠自持,現在看來,似乎也不是那麼回事。
但眼底驚訝一瞬而過,樊文希嘲諷低道,「想不到還有跟你一樣想飛蛾撲火的人。」
「樊氏雖大,但寰宇如果想拚一拚,樊氏照樣佔不到好。」容潯微笑,雙手交攏在一起,神色冷靜自信,「我的確是想插手,但我想以樊雅的驕傲,她應該不會想看到這樣的事發生。」
以前的樊雅驕傲在表面,肆意妄為,勇敢無懼。
現在的樊雅驕傲在骨子裡,表面雖然圓潤光華,內裡卻是稜角分明。
「連自己的基業都保護不了的人,沒資格談論驕傲。」相比較容潯的激賞,樊文希淡漠到近乎冰冷,「今天你來就想說這個?你可以走了。」
「作為晚輩,關心長輩的身體健康也是很有必要的。」容潯神色一正,唇角笑意斂了斂,「我也不想樊雅有遺憾。」
樊文希目光驟冷,岔開話題,「那天你聽的很清楚,她已經不是我的女兒,我樊文希沒有這樣不成器的女兒。我的身體,跟你們沒有關係。」
容潯微微皺眉,雖然樊文希是樊雅的媽,但聽著樊文希這麼說樊雅,他還是覺得不舒服。
「樊雅很好,這您應該很清楚。」容潯淡淡的道,「不然您千方百計的打壓樊雅,不就是為了考驗一下她麼?」看一眼冷漠的樊文希,「我今天來,只是想要告訴你,就算樊雅讓出了左岸,也不是因為她的能力不足,只是因為您是她的母親,在她心目中,親情從來都是比事業更重要。」
樊文希目光冷冷,毫不動容,「如果你沒有別的可說的,你可以走了。」
容潯看著冷如冰霜的樊文希,心裡微微無奈,他不得不承認,這對母女在固執這個個性上有著驚人的相似,一旦認定了什麼,簡直九頭牛都拽不回來。
他站起身,平靜的道,「既然您堅持要打壓左岸,我也無話可說,我今天來,也想告訴您一聲,樊雅決定,我們的孩子姓樊。」
他轉身出門,連回頭都沒有。
房門輕輕合上。
一直面無表情的樊文希突然站起身,直接奔進衛生間,大口大口的嘔著穢物,好不容易將胸腹間的翻江倒海壓下去,她抬眼。
鏡子中的女人蒼老而疲憊,即使精細到極點的妝容也掩不住眼角攀升上來的細紋,彷彿在昭示著她生命的流逝。
只是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
她下意識撫上自己腕上的鐲子,眸光微微一閃,隱約有淚光閃現,低低喃道,「樊麼……」
……
白思翰精神振作,目光灼灼的盯著樊雅手上的資料,這是容潯的秘書傳過來的所有關於博海集團的資料。
樊雅關心博海集團,是不是代表事情還有轉機?
樊雅看他一眼,微微勾唇,忍不住笑,「這麼擔心我把左岸給賣了?」
「我是有點擔心。」白思翰猶豫了下,老老實實的承認,瞥一眼桌上並不算薄的資料,眼不見為淨,決定乾脆出門替她倒果汁。快走到門口,突然聽到樊雅問,「對了,容恬那邊有沒有消息傳過來?」
「派到她身邊的人說她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不超過一個小時。」白思翰低道,「也沒見她跟國內聯繫過。」掃一眼桌上資料,他微微一驚,「你是擔心……這是奉何華故意給我們下的套?」
「現在還看不出來。」樊雅目光落在博海集團的資料上,神色沉凝,「再看看吧。」
那天車庫之後第二天,容恬就在餐桌上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想去國外留學,容老爺子本來就想著送容恬出去一陣,一口答應,老爺子答應了,奉何華自然也沒有阻止的理由。至於母女倆私下裡有沒有溝通她就不知道了,不過第三天容恬就出了國。
樊雅手上握著的東西暫時還沒拿出來,一方面是因為蘇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早產,還是難產,所有人都被驚的團團轉,根本沒時間處理這些,另一方面她也是想好好觀察下奉何華的動靜,容恬突然出國,奉何華不可能不起疑竇,雖然樊雅認為容恬不可能將車庫裡的事告訴奉何華,但在沒有確定這對母女沒有聯手擺她一道之前,她也不敢輕易出示。
白思翰點點頭,出門去了,樊雅開始看容潯傳過來的資料。
雖然跟天逸事務所關係良好,但容潯能夠在幾分鐘內就傳真過來這麼詳盡的資料,顯然寰宇對博海也是有興趣的。從資料上來看,博海也確實有令人注意的理由。
博海集團的前身確實是奉氏集團的子公司,負責這個公司的更是目前奉氏集團負責人奉堯的堂哥奉顯,在奉氏集團當年的繼承人爭奪戰裡不敵奉堯落敗,後來更是被放逐出集團成為一家子公司的負責人,按理來說就算是被放逐,也沒有帶著子公司自立門戶的說法,偏偏這個奉顯很得當初奉家老太君的喜歡,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創建了博海集團。
可惜奉顯空有野心,壽命卻不長,不到四十歲就出車禍死亡,博海集團便留給了他的兒子奉念,奉念又是商場上出了名的草包紈褲,原本還有幾分發展潛力的博海集團徹底成了廢柴,如果不是奉氏企業看著自家人的面上幫襯著些,恐怕博海集團早就倒閉了。
但就在半個多月前,一貫紈褲草包的奉念卻像是轉了性,一夜之間脫胎換骨,狀態神勇的居然一連接了好幾個小工程,三天前,更是從一堆強敵環伺的情況下搶到了雙子星工程的開發權,雖然據調查,奉念能搶到雙子星工程,全是因為他把自己所有身家都投進去了,甚至,隱隱跟幫派人物脫不了關係。
至於什麼幫派,目前還沒有打探出來。
樊雅眸光一厲,眼神深思。
她不在意博海集團是不是跟黑暗勢力有關係,但凡做生意的,就免不了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她只在思索奉念跟奉何華聯合給他下套的幾率有多大。只是,如果這真的是個套,奉何華的手筆也不小。
雙子星項目,現在或許只能算是個大項目,但只有樊雅知道,在五年後,涵蓋了各項設施的雙子星城甫一建成,就成為了全國乃至國際上有數的標誌性產業,而且預期在五十年內都不會有什麼改變,在日新月異的現代社會,能得到這樣的榮譽,並不簡單。
上輩子她忙著照顧孩子,隱約聽說雙子星項目是多家公司聯合控股,容氏、樊氏、奉氏、寰宇、風騰之類的大財團都有份參與,後來就算創立左岸,因為左岸主打的是人力資源商業顧問這方面的業務,所以她也沒在意這個開發案最先搶到的公司是哪家。
現在看來,居然是博海集團麼?
只是奇怪,一手挑起了這麼大的項目,博海集團應該聲名遐邇才對,怎麼後來突然悄無聲息了?
暫時壓下疑惑,樊雅靜下心慢慢思索,如果不算博海集團跟奉氏的關係,還有他無緣無故找上門的動機,不管是投資雙子星項目還是接受他公司顧問的職位,都是一項十分令人心動的計劃。
不僅可以解左岸現在的燃眉之急,還可以帶來源源不斷的效益,左岸也可以借此機會打響資源顧問的名號,一舉三得。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問題又繞到了原點。
她該接麼?
樊雅揉了揉太陽穴,突然感覺到肚子突的一跳,似乎是小雋不安分大力的翻了個身。她的預產期也快到了,按照上輩子的時間來算,只剩下二十天了。
她拍了拍肚子,「安靜點,媽咪在想事情,你乖一點。」
肚子又輕輕動了動,彷彿是在附和她,隨即乖乖不動了。
樊雅唇角微微揚起,讚賞的撫了撫,「乖……」
正想著,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她低頭一看,突然怔住。
打她電話的居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