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02祝老許親 文 / 南塘映月
英台道,梁兄說得是,做人要厚道,愚妹就是念在昔日尼山的情份上,愚妹才這樣來見梁兄的,但愚妹也並非是內假外真之人啊,難道,愚弟今日換了一身女兒裝,梁兄真的就認不出來了嗎?小妹真的是你那義弟祝英台呀,當年,愚妹女扮男裝,在去尼山的途中與梁兄結為兄弟,同去尼山,三年間,與梁兄同起同坐的是我,與梁兄日夜不分寸步不離的也是我,梁兄曾問過我好多事,過淺水江時,梁兄曾問我為何連衣下水,在尼山,梁兄曾問愚妹為何連衣而睡,也曾問愚妹為何滴酒不沾,也問過愚妹為何行為舉止像個女兒家,只因祝英台本來就是女兒身,雖然穿得是一身男裝,卻也改變不了女人那天生的嬌氣,萬事不如男兒般灑脫,我原本是想和梁兄一起平步青雲的,可愚妹本是女兒身,恐怕一不小心,有失女兒家的身份,故叫梁兄與愚妹一起回鄉,好向梁兄道明一切,可梁兄誓要取得功名方可往返,之所以,愚妹只得獨自回家,臨別時,曾叫梁兄早日歸故,假托有個九妹要許與梁兄,難道梁兄就不記得了嗎?祝家莊的九妹和九郎本就是一個人,我真是與你同床三載的九郎啊。
山伯道,這一切我當然記得,三載結義之情何能忘懷,當日,我那賢弟也說得清楚,他有個與他長得一般模樣的九妹,也曾說過要將九妹許與為兄,我也曾要賢弟回來向九妹告知因由,你知道此事也就罷了,為何要學不良之人假托他人之名來戲弄為兄呢,早知如此,我又何必來這一趟,你與我那賢弟分明就是兩個人,難道我梁山伯愚蠢到連男女都分不清的地步了嗎?真是好笑。
英台扯住山伯道,梁兄啊,我的確實是跟你在尼山同床三載的英台九郎啊,你仔細地看看,我真的是和你三載日夜不分寸步不離的英台啊。
山伯甩開英台的手,問道,你說你就是英台,那你告訴我,你哪一點是英台了,是你的頭是,還是你的腳是啊,你是九妹我相信,英台跟我說過,你說你是任何人都無所謂,可你卻偏偏說是英台,你當我是三歲小兒,還是老眼昏花了。
英台見山伯死活都不相信自己就是祝英台,便扯住吟心哭泣道,吟心啊,梁兄他不認我了,這可怎麼辦呀?
吟心一面安慰著英台,嘴裡說道,姐姐,算了,你就別哭了,像他這種人啊,我們不認也罷,天下間重情意的也不止是他梁山伯一個人,你又何必為他這樣傷心呢?
英台道,可是,我放不下這三年間的情意啊,三年來,他對我是多麼的好,可是現在,我只不過是穿了一身女兒裝他就不認我了,這叫我怎生是好啊?
吟心見英台如此的傷心難過,一下間怒上心頭,便向梁山伯吼了一聲道,梁山伯,你太過分了,就算我姐姐不是你的那個祝英台,你也不該如此對她,你知道嗎,姐姐自尼山回來就告訴我說,在尼山有一個對她如何如何好的結義兄長,在這些日子裡,姐姐每天都要我去大門外看上三五次、看看那個叫梁山伯的人有沒有來,朝思暮想日盼夜盼總算是盼到這一天了,可你呢,口口聲聲重情重意,你就是這般重情意的嗎,一來就把我姐姐給弄哭了,卻沒想到姐姐一口一個梁兄的人是如此不通情理,早知是這樣的結果,我就不該帶你們進來,那也省得我姐姐如此傷心,要不是看在你跟姐姐有三年結義的情分上,我真想一腳把你踹到大門外去。
山伯聽得吟心之言,也有些兒生氣,道,不用你踹,我自己會走,不過,麻煩你告訴我那賢弟一聲,就說我梁山伯前來造訪過了,說完話氣沖沖地往門外去了。
英台見山伯頭也不回地就走,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他了,哽咽著叫了一聲梁兄,就癱軟得倒了過去,吟心趕緊扶住英台,喊了聲,梁山伯,你這一走會後悔一輩子的;他那管什麼後不後悔,一股勁走到門口,卻被祝老爺攔住了,問道,把我女兒氣成這樣就想走了麼?
山伯道,早些兒走的好,免得被人踹。
祝翁道,你倒是知趣得很,怎麼就不相信我女兒說的話呢?
山伯道,你要我怎麼相信呀,英台跟我在一張床上睡了三年,難道我梁山伯真是笨得連誰是誰、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嗎?
祝翁道,你分得清,那九郎跟九妹本身就是一個人,可你怎麼就不認得了呢?你以為天下真有那麼湊巧的事,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
山伯道,祝老爺,你還真把我當傻瓜呢,九妹她們騙我也就算了,連你也跟著騙我,當日,英台跟我說得很清楚,九郎和九妹分明是兩個人,可你卻說是一個人,你這樣對得起英台嗎?
祝翁道,我不這樣才對不起英台呢,整個白沙崗的人都知道九郎和九妹是一個人,要不,你去走訪走訪如何?
山伯道,英台在尼山明明說他有個一母孿生的九妹,可你卻說九妹和九郎是一個人,我倒要聽聽,這明明是兩個人,怎麼就成了一個人了?
祝翁道,那好,看在你人品還不錯,加之又與英台結義的分上,老夫也不怪你,就告訴你這是怎麼回事,也免得你說我祝家不重情義,英台本來排行第九,當她還在她娘腹中之時,老夫與夫人就給她取名為英台,因為當時並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同時就又取了小字九郎,可是後來,就一起叫了,至於你口口聲聲說的那個九郎嘛,確實是女扮男裝之後的英台九妹,這下你總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吧?
山伯道,就算如此,但她還是女的呀,可她為什麼要跟我睡在一張床上呢?
祝翁道,這不奇怪,因為你是她的結義兄長,在尼山學堂裡,對她來說,你是她兄長,比誰都要親切,與兄長睡一張床又有何不可啊?
山伯道,這麼說,是我錯怪她了?
祝翁道,這也不能完全怪你,如果她今天穿的仍是那身男裝,也就不會搞成這樣了,你現在還要走嗎,過去看看她吧。
想到英台過去的種種跡象,這才相信眼前的這個九妹就是昔日的英台,便轉身撲將去,把淚流滿面的英台緊緊摟住,道,對不起,把你氣成這樣都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氣了。
英台流淚道,梁兄,你終於認我了,你知道嗎,在離開尼山的這些日子裡,我是好生的想你呀,回到家裡,每天都叫吟心去大門外看上幾回,日盼夜盼地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山伯道,是啊,我在尼山也很想你,所以就回來了。
這梁山伯認了英台,一家人都甚是高興,你看他兩個久別重逢很是親切,與英台談笑風生,吟詩作對,這一來就是幾天,似呼都忘了此處是祝家莊了。
這日,祝翁將山伯叫到一處問話。
祝翁道,賢侄啊,這世間的兒女私情門當戶對,你對此有何看法呀?
山伯道,伯父是說小侄與英台之間有門戶差別且門不當戶不對、是麼?
祝翁道,你與英台之間確實是有著門戶的差別,而且差別很大,但老夫只想聽聽你對這門當戶對有什麼看法?
山伯道,門當戶對,古來有之,不過,小侄對此卻有著不同的看法,只怕是說來會讓伯父不高興。
祝翁道,老夫這一生當中什麼話都聽過,你儘管說來,我不怪你也不會生氣。
山伯道,能門當戶對故然是好,可是這其中卻有著莫大的悲哀呀,這種悲哀是很多人都無法想像和體會得到的。
祝翁道,怎麼,這門當戶對有吃有穿齊家幸福多好啊,悲哀又從何而來呢?
山伯道,是啊,有吃有穿齊家幸福是很好,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有多少人就是為了門當戶對,卻造就了多少有情人不能眷屬嗎?
他們為了門當戶對和名利,卻拿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由,硬生生要自己的兒女去嫁娶一個他們根本就不喜歡的人,表面上,他們是有金有銀穿不完吃不完無比的幸福,可事實上,他們卻是寢食不安日夜思念著另外一個人,有多少人不願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卻選擇去死或是離家出走,父母之間反目成仇,這明明是那些為人父母的做錯了事,卻還要說是兒女們不孝,一個門當戶對卻釀就出這般的結果,又何嘗不是悲哀呢?
祝翁道,這讓自己的兒女能過得好一點,那是父母們應該做的事,難道這也是錯事嗎?
山伯道,也許他們沒有錯,不過,做父母的可以選擇兒女們門當戶對,那為什麼做兒女的就沒有權力去選擇一個他們自己喜歡的人呢,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權力和選擇,也有他自己喜歡的人和事還有真正屬於他們自己的東西,做父母的有,做兒女的也有,可為什麼偏偏就不讓兒女們自己去選擇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東西呢?如果能讓他們自己去選擇,那些悲哀與不幸不是就沒有了嗎?
祝翁微微笑道,山伯啊,如果是在三年前,老夫絕對會不同意你今天所說的話,可是現在我並不反對,倒是更認同你所說的一切,那尼山學堂本是聖地,而我朝早有禁令,不許女子出入學堂,你知道老夫為什麼要讓英台去嗎?是因為她聰明,有志向,不僅世人認不出她是女兒身,當初,就連生她養她的父母也沒能認出她來,只說她是哪家走來的公子,其實,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就因為不讓她去尼山,也差一點一家人反目成仇家破人散,對於她的終身大事,老夫雖然不反對她去選擇什麼樣的人,可是你我兩家門戶實在是差別很大,為了英台,我可以不反對你們倆,但也不想叫人閒話,說我祝萬白白地送你一個女兒,你總得有個理由才行啊。
山伯道,多謝伯父成全,但若要以金錢的份量來做為理由的話,恐怕是要讓伯父失望了。
祝翁道,山伯啊,老夫雖然愛財,但也不盡然,錢嘛,再多又能怎樣,還不就是日食三餐,晚來一宿,看到英台與你的感情是那麼的深厚,老夫也不想讓英台去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老夫答應你,只要你能有一樣和我祝家相比或是超於我祝家,你就可以不消任何娉禮來迎取英台過門,這樣也算是沒虧待你,而我也不會在眾人面前有閒話了。
山伯道,可我梁家一向清貧,就連去尼山讀書的學費都是我那叔父出的,那得到什麼時候才能與伯父相比呀?
祝翁道,這也不盡然,要說比錢多,對你而言,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不過,照你的才華來看,去弄個一官半職的卻不成問題吧,如果你有得一官半職,老夫還得叫你一聲大人,到那時候,你說,那是不是比我強啊?
山伯道,若僅此而已,小侄定然不會叫伯父失望,小侄雖然無才,但就憑我的所學,最起碼也能弄得個七品,只是——
祝翁接口道,只是什麼,嫌小啊,七品也是官,如果做好了,一個七品官也能造福一方百姓,使萬民安康,雖然是小,但又有誰能真正的做好,我現在就答應你,你什麼時候能弄個七品官回來,我就什麼時候把女兒嫁給你,更不須一娉一禮,我看到那時候有誰敢說我祝老兒的閒話。
正說處,英台和吟心走來問道,爹,你們在說什麼啊?
祝翁不語,英台又問山伯,梁兄,你在和爹說什麼呢?
山伯道,沒什麼,我跟伯父在這兒閒聊一些如何做官的事。
英台道,閒聊,我看不像吧,怎麼一個個的好像不高興呀?
祝翁道,怎麼,閒聊就不可以嚴肅點、非得要高興才行麼?
英台見她爹不肯說,便向山伯打主意,道,梁兄啊,是不是我爹為難你呀,你跟我說,我給你做主。
山伯見英台如此著急,便道,哪有啊,伯父說我什麼時候取得一官半職,就什麼時候來取你過門,而且不須要任何娉禮。
英台有些不信地問道,爹當真答應了,你沒騙我吧,我爹一向是個愛財的主也?
祝翁見英台不信,便道,我當然愛財了,可我就是答應他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英台扯住山伯的手,高興道,我爹答應了,他真的答應了,可什麼時候才是梁兄取到功名的時候啊?
山伯道,賢弟不必擔心,這一日很快就會到來,如今,離朝庭開考還有月於,明天一早我就回臥龍崗看看我娘,然後就起程去邑城應考,等我邑城回來之日,就是你我成親之時。
祝翁道,山伯啊,老夫可得把話說得前頭,如果你這一去要是落了榜,就別怪老夫嫌貧愛富了啊。
山伯道,伯父請放心,如果我梁山伯連個七品官都弄不到的話,怎麼對得起尼山之上苦心三載的夫子,又有何顏面來取祝家千金為妻呢?
英台聽得山伯之言,道,有梁兄這句話,愚妹今生還有何人可嫁呢?
吟心接口道,梁公子,你聽到了嗎,我姐姐可是非你不嫁的喲,要不是你跟姐姐有三載結義之情,我爹是不會答應你的,你可得好好珍惜呀。
山伯道,你們放心吧,為了英台,我梁山伯一定不會辜負祝家莊對我的厚愛和期望。
此間無話。
次日,山伯主僕二人告別祝家莊,英台與吟心送出莊外,英台道,梁兄啊,你可要記得我爹說的話呀,一定要取得功名回來,千萬不要辜負我爹的期望啊。
山伯道,放心吧、英台,我一定帶著功名來取你,你回去吧,為兄要走了,當為兄再來之日就是娶你之時,說完便各自離去,真個是,郎去帝都參聖主,妾自閨中待君還。
畢竟不知這一去能否功名,且待下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