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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夜裡相送 文 / 花三娘

    林不喜將頭一昂,剛才才吵過架,她才不承宛如的人情呢,大聲道:「不用,我去別的地方換。」

    龍文修便不作聲,由著她去。

    侍衛腳上也潑了點粥,堵在門口,便有些為難,龍文修又點點頭,侍衛這才側身讓開一條道,讓林不喜走了。

    林不喜也沒處可去,想來只有翠兒姑娘。去房裡尋了她,翠兒裡面有客,據說今兒個因為打扮脫俗清新,不少老爺要一親芳澤,都是花的大價錢。

    林不喜又不好打擾別人做生意,翠兒倒是善良的,讓丫環拿了一套裌襖出來,叫林不喜找個別的地兒去換。

    林不喜無法,宛如房裡她是不會去的,只得兜兜轉轉,跑來跑去,最後在後院找到一個虛掩著的房間,裡面佈置的,是像有人住的樣子,她本待猶豫著,卻看見門板上一層厚厚的灰,才覺得應該是空置的。

    只是裡面被褥床幔座椅都沒人收,還是鋪的整整齊齊,思前想後,即便是有人住,她只是佔用一會兒,不會耽誤很久,便進去了。

    剛把裌襖脫下來,門口就傳來腳步聲,細細碎碎的,像是要進門。

    林不喜嚇了一跳,知道在古代女子只穿單衣基本不能見人的,更何況是在妓院,有什麼事情說都說不清楚,慌忙之中四顧,發覺除了床底下,也沒什麼地方可去了,只得咬著牙,蒙著一頭灰鑽進去。

    進來一雙穿著黑靴子的腳。在裡面走了幾步,似乎覺得灰太大,咳嗽了幾聲。少頃。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大約是又一位,林不喜眼前出現兩雙穿著黑靴子的腳。

    她大氣都不敢出,這明顯是兩個男人的腳,到這麼私密的地方來幽會,難不成是……搞基?

    古代還有這麼開放的?林不喜想到龍陽之癖的傳聞,心裡有瞭然。自顧自的下了個結論。

    耳邊卻傳來熟悉的聲音,林不喜側耳傾聽,先是懷疑。卻又認真的辨認了一番,最終確定,她沒有聽錯,是龍書生的聲音。

    林不喜悄悄將身子往前探探。眼前一雙靴子愈發清晰。那靴子上,還有湯漬,留下乳白色的液跡,定然是龍文修身邊的侍衛無疑。

    這兩個人,有奸……情?

    林不喜打死都不會信。

    「殿下問你有沒有什麼新進展。」先是侍衛的聲音。

    龍書生沉默了一下,才道:「那山頭太大,就我們這幾個人,根本不行。要保守秘密的話,人是越少越好。只能多去幾趟,不要惹人懷疑。」

    侍衛歎口氣說道:「苦了你了,我們此番行事凶險萬分,只有小心謹慎,時間長短倒不是問題,殿下說了,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龍書生這才鬆了一口氣,又聽侍衛說道:「最重要的,你知道,不要顯露行跡。」

    半響沒有回答,林不喜猜龍書生應該是點頭答應。兩個人這才一前一後的走了。

    林不喜出來時,才發覺自己滿頭滿臉都是灰,額頭上還纏繞了蜘蛛網,不由得大感鬱悶,只得悄悄溜出去,到井邊打水洗漱,收拾齊整。

    回到宛如房間,宛如正依偎在龍文修懷抱中撒嬌,見林不喜進來,愈發黏糊,口中嬌聲笑著:「大人,你的心跳好有力啊。」

    林不喜懶得去看,她的任務是待到午夜,便可以回去了,因此又退出去在一旁,眼不見為淨。

    淡雪也倚在門邊上。

    剛才林不喜撞翻銀耳蓮子粥,宛如折騰的覺得沒意思,林不喜不在,作秀也沒意思,便將淡雪叫回來伺候,後面龍文修突然又對她熱絡起來,淡雪才到門邊。

    見林不喜出來,撇撇嘴,笑著說道:「去翠兒房裡了吧。你以為跟她搞好關係,她就能罩著你了?」

    林不喜心道,她眼睛倒是尖,認得這身衣服是翠兒房裡的,也笑著說道:「姐姐好眼力啊,只是猜的之一,卻沒猜的之二。」

    淡雪翻個白眼,冷笑著問道:「難不成你還有去處?」頓一頓又說:「還是你在咱們院裡,還有關係好的?」

    林不喜不知道她說話是什麼意思,為何如此陰陽怪氣,也學著陰陽怪氣說道:「院子裡你比我熟悉,眼下正是姑娘們接客的時候,誰都沒有空。但是有空房間啊,你不會不知道吧。」

    淡雪本來是漫不經心要挪揄林不喜的,聽聞她這話,先是想了一會兒,驀地大聲叫起來,手指頭哆哆嗦嗦的指著林不喜:「你……你……你去的萍兒的屋子?」

    林不喜不知道她為何突然這麼大反應,昂著頭道:「那又如何?」

    「如何?」淡雪平靜下來,並不再答話,只是自言自語說道:「那屋子不是鎖著的嗎?你怎麼進去的?」

    林不喜去的時候,屋子就是開著的,還聽見兩個人秘密聯絡,大約是在做什麼大事,口稱殿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也許是接頭暗號。

    想來,也只有他們二人,才會先行打開那鎖,如此節約時間,後面再進去的時候,不至於開鎖開半天被人看見,只是這些不好對淡雪解釋,便不再說話。

    一時氣氛怪怪的,淡雪滿臉的不自然。狐疑的看了林不喜好幾眼,大約是覺得兩個人在門外面無聊的很,才小聲道:「你進去有沒有覺得陰森害怕?」

    林不喜一臉茫然,下意識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很陰森啊,可是她又不是一個人,有什麼好怕。

    淡雪又湊近一點,「萍兒已經死了,就在那屋子裡,被人折磨死的,有風水大師過來看,說是萍兒怨氣很重,媽媽都將屋子鎖上了。」

    林不喜聽著淡雪故作陰森嚇她的語氣,真的被嚇了一大跳,急忙往身上摸了幾下,這才故作淡定說道:「沒事,哪有鬼怪,你別胡說八道。」

    「胡說?」淡雪怪怪的笑起來,似乎嚇到林不喜,她很開心:「上次有個丫頭走到那裡,還說被人拉住了腳呢。後面是爬著回來的。」

    林不喜被她說得越來越怕,越來越恐懼,便低著頭,不言語,用雙手將耳朵捂著。

    淡雪卻越說越開心,她知道林不喜晚上要走夜路回去,便越發來勁兒,在一旁喋喋不休,一直說著那屋子怎樣恐怖,怎樣萍兒的冤魂出現,嚇得一個姑娘瘋掉了。

    林不喜搖著頭「我不聽我不聽。」

    淡雪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歡快,然後戛然而止。

    世界清靜了。

    林不喜睜開眼睛,看門不知道何時開了,龍文修面露寒霜,冷冷站在門口,淡雪戰戰兢兢的貓著腰,頭也不敢抬。

    「本官要回去了,這丫頭也跟著一起走吧。」龍文修面無表情的說了句,便拉著林不喜往外走去,頭也不回。

    「大人,你明日……」後面宛如的話說了一半,又吞了回去。她本想問龍文修明天來不來的,突然意識到他對林不喜的態度,宛如能篤定,只要這丫頭過來,他一定會來的,不必問了。

    淡雪剛才感覺到一股掌風朝面門上撲過來,還以為會挨一耳光,龍文修的手掌卻在離她鼻尖半指之遙停住,神色狠戾的瞪她一眼,她便噤聲不敢說話。

    此刻見著宛如面色冷清,更覺得林不喜面目可憎,差點害她挨打,嘟噥著說道:「不過一個野丫頭,龍大人為何那麼護著她!」

    是啊。這個問題,別說宛如不懂,就連龍文修,只怕也是不懂的。

    以他的立場,更多的只是覺得這個丫頭身上很多他想不到的事情,也理解不了的事情。

    譬如,她做的首飾,那個材料,是什麼東西,又從而得來?

    問題在口中滾了幾句,龍文修正打算開口,林不喜卻率先出聲:「謝龍大人了,我到這裡就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她記得,縣衙是在北邊,出鎮是往南。

    龍文修將問句收回肚中,笑著道:「你怕我?」

    林不喜抬頭看著他,眼眸在昏暗的燈光下,燦若星辰:「你不過也是一個人,我有什麼好怕。」更何況,林不喜是現代的,更是缺乏尊卑觀念。

    龍文修雖然是一方父母官,可是在林不喜眼中,眾生平等,她只要不犯法,不惹事,龍文修於她,就什麼作用也沒有。

    龍文修不期然聽到這個答案,面上和煦一笑,又道:「那就是煩我?」

    林不喜見他不問到底不罷休,胡亂點點頭:「你再不回去,快煩了!」

    龍文修哈哈大笑起來,末了才將身上的披風披在林不喜身上:「走吧,夜裡風大,我送你一程。」

    林不喜揮手將披風擋住,因龍文修的關懷不好對他再拒絕疏離,也笑著說道:「不必了,我爹爹在鎮門口等我呢。」聲音很輕,像是一下子溫柔了許多。

    龍文修知她到底是善良心軟的,因為自己的慇勤,也不好像個刺蝟張牙舞爪,拍拍她的肩膀,還是將披風披著:「那就送你到鎮門口。」不等林不喜拒絕,趕緊又說道:「你是我的子民,本官有責任保護你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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