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文 / 輕塵如風
夜晚,當安寧跟玉容歌陪著歐陽齊跟徐錦鸞用過晚飯後,他們二人雙雙啟程去了尚書府。
到了尚書府花姨娘落住的薔薇院後,安寧吩咐盯著薔薇院的屬下在外頭望風著,她自個兒呢,帶著玉容歌一同進去,到了花姨娘的榻前。
才區區不足三個月,花姨娘竟然變化如此之大,看她躺在榻上的樣子,簡直跟病入膏肓的久病之人差不多,面容憔悴,眼眶凹陷,雙目無神,面色還帶著隱隱的青紫色,一條紅線從她的下巴處直直地劃過她的眉眼,像是一道詭異的曲線,又像是被人在臉上劃了那麼一刀,而其實呢,那是笑紅顏中毒之後快要爆發的徵兆。
一旦紅線抵達她的太陽穴,到時候花姨娘就絕無生還的機會。
當然了,現在這個時候,若是安寧出手,給了花姨娘笑紅顏的解藥,那麼花姨娘過了子時,定然還是安然無恙的。
可惜,眼下的花姨娘一心求死,她那是完全放棄生機,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了。
如此,既然是花姨娘自己動手不想活下去了,安寧自是不會將解藥浪費在這麼一個不珍惜自個兒性命的死水女人身上的。
因而此時的安寧,淡然地落座後,對著花姨娘自然是開門見山地說明了她的來意。「花姨娘,我聽說你有話要跟我說,現在我來了,你有什麼話就趕緊說吧。當然了,最好長話短說,我覺得你恐怕支撐不了那麼長時間。」
安寧這話一出口,花姨娘嘴角忽然浮動一抹詭異的笑容,她死死地盯著安寧的面容,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安寧身側的玉容歌。
「他在,也沒關係嗎?」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種崩潰之前的瘋癲,或者說,是一種若是她入地獄的話,也想著帶一個人陪她一起入地獄的徵兆。
安寧呢,莫名地皺了皺眉,她有一種直覺,直覺認定花姨娘接下來要說的話,絕對不是什麼好話。
果然——
「你知道嗎?安四小姐,你過得實在是太幸福了,幸福得讓人有一種很想很想摧毀的衝動。就像當初你娘一樣,因為無論如何身邊都有一個不離不棄的癡情種,所以你娘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怎麼被人對待,她表現出來的都是陽光的一面,善良的一面,溫柔的一面。就因為這樣,你知道嗎?每次看到你娘臉上偶爾流露的那種令人驚羨的笑容時,我就忍不住,忍不住想摧殘了那份幸福,讓她也品嚐品嚐我的遭遇,我的下場。」說到這裡的時候,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種陰森森的氣息。
「你知道嗎?安四小姐,當初你娘要跟一心一意愛她的男人,那個無論你娘變成什麼樣都癡心不改的男人決定一起私奔,逃離尚書府這座牢籠時,我實在沒辦法忍受了她的絢爛笑容,所以,那個晚上,在你娘沒有察覺的時候,在你娘如此信任我的時候,我給你娘下了笑紅顏,知道嗎?笑紅顏,就是我現在服下的笑紅顏,只有六個時辰的命,紅線一牽太陽穴這裡,然後你娘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花姨娘殘忍地笑著,笑著指著她的太陽穴,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她還在瘋狂地發笑著。
「知道嗎?那天我就是那麼看著你娘倒下去的,然後我就那麼將她掛在了房樑上,讓所有人都誤會,誤會你娘是因為不恥私奔而上吊自盡了。然後事情跟我預料的一模一樣,那個男人跟你娘的孿生姐姐,雙雙受到沉重的打擊,他們二人將背負著一輩子的黑鍋痛苦一輩子,從此將過著跟我一樣的生活,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花姨娘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安寧,那雙眼睛的情緒非常複雜,不過稍刻間,沉寂得無影無蹤。
她又開始發笑了,笑得比剛才還有瘋癲三分。
「安寧,恨我吧,來恨我吧,我,花姨娘,不不不,不是花姨娘,我當初還只是你娘身邊的一個婢女,是我花如月殺了你娘,害了你娘,所以安寧,來恨我吧,將你的仇恨全部都發洩出來吧。」反正她什麼都不怕了,她已經提前吞下了笑紅顏,一個已經快要死的人了,不用擔心安寧會用任何手段來折磨她。
而安寧呢,似猜得到花姨娘在想些什麼,因而她冷笑道:「花姨娘,你以為你配得到我的恨意嗎?我告訴你,若你真是害死我娘的兇手,那麼你不但得不到我的任何恨意,反而會得到你想不到的各種折磨手段。老實告訴你,我若是想要一個人死,很容易,同樣,我若是想要一個人活著,也很容易。看看,這是什麼?」說話間,安寧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玉瓶子,瓶子一開,那氣息傳遞到花姨娘的鼻息間,花姨娘驀然大震。
「你怎麼會,怎麼會有笑紅顏的解藥?你究竟是誰?是誰?」
「花如月,我是怎麼擁有解藥的,這不重要,我是誰,對你來說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得如意算盤恐怕都要落空了。我娘,根本不是死在笑紅顏之下,這個問題我已經問過當年二個在場的人了,他們二人告訴我的內容,跟你所說的一點都不相符,所以,花如月,你別再自作聰明了,說實話吧,究竟是誰讓你頂了這個黑鍋?看你的樣子,其實也是帶著恨意,並非心甘情願頂下這個黑鍋的吧?」
她這段日子讓飄香苑全力追查這件事情,想來是觸動了某些人的神經,所以有人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找個替罪羊頂了,這算盤打得還真是好,可惜,他們碰到了她安寧,注定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謀算都無法得逞。
那花姨娘呢,聽到安寧絲毫沒有被她的話語所蒙蔽,還追究到了真正的事實,她似不敢置信地望著安寧,轉而冷嘲一笑道:「看來他們都估算錯誤了,他們都小看你安寧了,你比你娘更聰明,更冷靜,更果決,所以,注定哪怕我用生死來作賭注,還是贏不了你。不過,你要從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你手中有笑紅顏的解藥,我也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你若是真有本事的話,那就繼續查下去吧,一直查下去,查到水落石出為止。」說到這裡的時候,花姨娘又多看了玉容歌幾眼。
「當然了,如果那個真相你能夠承受得起得話,那麼你就繼續查下去吧,但我還是想要勸你一句,你若是還想保有現在的幸福,那麼就千萬別深究你娘的死因,千萬別繼續調查下去,否則,真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保證,安寧,你會是那個最後悔的人。」話到這兒,花姨娘也不知道怎麼的,忽然癡癡笑笑了起來。
「其實,我好羨慕你娘,哪怕你娘已經過世,你娘依舊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羨慕她,好羨慕好羨慕——當然了,我也恨,好恨好恨,恨啊——」花姨娘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隨後聲音戈然而止,她的雙手瞬間軟了下去。
「不好!寧兒,她咬身自盡了!」玉容歌察覺到花姨娘意圖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他想要去阻止不斷從花姨娘口中吐出來的血色,卻發現花姨娘看著他的眼神,好悲涼好悲涼,隨後在他訝然的瞬間,那花姨娘倒了下去,倒下去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呼吸了。
安寧快速地伸手,指間探聽花姨娘的氣息,發現她確實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只好作罷。
「容歌,花姨娘一死,我們呆在這裡也沒辦法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了,所以我們趕緊離開吧,
免得到時候有人過來了,看到我們在這裡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聽寧兒的,走。」話音一落,玉容歌隨著安寧一起施展輕功,從薔薇院輕靈地飛騰出去,幾個回落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一回到鎮南王府,安寧便皺眉地坐在椅子上,揉著額頭,仔細地回想剛才在薔薇院發生的一切,而玉容歌呢,不知道為什麼,竟莫名地想起了花姨娘臨死前看他的那個眼神,因而他忍不住便開了口。
「寧兒,剛才花姨娘咬舌自盡之前說了那樣的話,你說,你是不是會放棄繼續追查下去啊?」
「不會。」安寧果決地搖了搖頭。
「雖然花姨娘這條線索是斷了,但是證明了慕容航跟我姨娘說的全是真實的,我娘死得蹊蹺,死得冤枉,這背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我娘一定是死在那個秘密之下的。所以接下來我會派人調查花姨娘的一切資料,包括她身邊的所有人,我不會放過一絲一毫的,一定要揪出花姨娘背後的那個人,一定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哪怕就像花姨娘所言的那般,事實的真相會讓我後悔不已,我也在所不惜。」安寧這話一說,玉容歌話到嘴邊的那句勸說頓時嚥回了肚子裡。
他想著,既然寧兒要繼續追查的話,那麼他陪著寧兒繼續追查就是了。
也許,花姨娘那個人最後說得話不可信吧,畢竟那個時候看她的樣子,已經呈現瘋癲的狀態了,也許那個時候,花姨娘為了護著她背後的那個人,所以才會用這樣的話來阻止寧兒繼續追查下去吧。
想著如此的玉容歌,倒是開始忽視了花姨娘最後的勸告,而這一忽視,玉容歌怎麼都想不到,那帶給他的,將是無窮無盡的痛苦跟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