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文 / 輕塵如風
梅花朱漆小几上投下了兩側燭火金紅斑駁的光影,懶洋洋側躺在花梨木雕並蒂蓮花玻璃碧紗櫥裡的玉容歌,此時心滿意足地拿著一本詩詞在看著。
安寧進來的時候,便看到他那副饜足若狡猾狐狸的得瑟模樣,忍不住走過去就拍了一下他的額頭。
「我說玉容歌,你這吃飽了喝足了,膝蓋的傷也揉好了,是不是該挪動一下位置了。莫非你這是準備一直呆在我屋子裡不出去了是吧,你倒是說說看啊,玉容歌,你還想繼續賴在這裡賴到什麼時候啊。」她連個美美的午覺都沒得睡,被玉容歌佔了她的榻,這佔了都快一整天了,眼看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過去,這廝一點兒也沒有起身讓位的意思,莫非晚間還想歇在她這裡嗎?
那玉容歌呢,聽得安寧這般說他,極為委屈道:「寧兒,不是你說的嗎?等你回來你就給我去了身上的蠱毒,所以我若是不在你這兒呆著,你讓我去哪兒啊?」玉容歌此話一出,安寧倒是沉默了。
沒錯,先前跟邀月那麼演戲,目的就是讓玉容歌因為賠禮道歉,從而有機會賴在她這兒不走啊,如此,她才有充足的時間給玉容歌驅逐蠱毒啊。
按理說,本來是算計好的,應該是這樣沒錯的,可安寧看到玉容歌一副理直氣壯,天經地義的模樣,她還是看得不太爽快啊。
憑什麼她得讓出她的臥榻給玉容歌呢,這廝憑什麼又佔著她的臥榻不放,不去客房呆著呢,再不濟,那不是還有打通掉的落風軒嗎,那裡不是都已經裝修好了嗎,他玉容歌就不能去那邊住著去嗎?
想到這兒,安寧一點不客氣地推著玉容歌走。「趕緊的,去那邊落風軒住去,就算要去了你身上的蠱毒,也不用非得賴在我屋子裡不可,你去那邊住著也一樣啊。」說到這兒,安寧還想到一個完美的借口。
「再說了,你可是來向我登門道歉的,我一直不肯原諒你,你才會賴著不走,在我邊上住著以求我能因此而心軟地原諒你的,不是這樣的嗎?我們先前計劃的時候可是說好的,沒理由你住在我屋子裡的。」安寧將玉容歌給拉了起來,讓他坐到一旁去,她自個兒整了整臥榻。邊整理著,她邊繼續說著。
「另外,就算我肯讓出屋子給你住著,那萬一讓旁人見了,到時候誰肯相信我還沒原諒你了啊,你說是不是這樣的,玉容歌?所以啊,你要真這麼做,那之前的理由就不好使了啊,若是讓人察覺出來的話,我們先前的演戲可就全部白費功夫了啊。因而為了盡快解決你身上的蠱毒,也為了不讓人察覺到異樣,你還是趕緊住到對面的落風軒去,快點,快去。」安寧催著玉容歌去落風軒,玉容歌呢,卻是遲遲不動。
「寧兒,我喜歡呆在你這個屋子裡。可不可以打個商量,不要去落風軒住著啊,我可以不睡你的臥榻的,我睡地上,我打地鋪總行了吧,那樣的話,旁人見了也不會覺得你原諒了我,我就更像是苦苦哀求你原諒我的樣子了啊,你說是不是,寧兒?」
「那你打地鋪的話,也該在丫鬟守房的地方打地鋪,那樣的話才像話,若是你就在邊上打地鋪,那不行。」安寧指了指內室的外側,那處本該是她的丫鬟夜間為了方便伺候她而睡在那兒的,可安寧不興這一套,所以從來不會讓她的四個丫鬟睡在那兒的。
玉容歌呢,瞄了一眼外頭,又瞄了瞄安寧臥榻下方,堅定地要求就在這裡打地鋪。
「寧兒,你也知道我身子骨不好的,要是在外頭那裡打地鋪,哪有你這裡暖和啊,你這裡可以晚間都放了銀炭燒著的,可外頭呢,什麼都沒有,我肯定晚上睡覺要冷死的。寧兒,我可是很怕冷的,你也知道,一個身子骨不好的人,難免就會怕冷怕熱的,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說是不是,寧兒?」玉容歌說得可憐兮兮的,眸光盈盈,水色浮沉。
安寧呢,聽著玉容歌說得也有道理,不過她還是沒點頭允許。
「這樣吧,我讓秋水等會在外頭加一個燒炭盆子,再給你加一床暖和的棉被,這樣,你就不會冷了。」
「那也不行,你也說了,我是來求你原諒的,要是我蓋著那麼好的被子,身邊還放著那麼一個銀炭燒著的盆子,傻子也知道你根本就沒有在生我的氣了。」玉容歌又挑出了其中的問題來。
安寧呢,仔細想了想,盯著玉容歌又看了足足一刻鐘,最後終於下定決心。
「好,就讓你在這兒打地鋪,可你給我記住了,睡覺給我老實點,千萬不要到時候覺得睡著地鋪不舒服了就給我爬到榻上來睡,記住了嗎?」安寧覺得敲打一番玉容歌還是必要的,這廝難保到時候半夜三更會爬上榻來。
「放心,寧兒,我以我的人格保證,我絕對會老老實實地睡覺的。」玉容歌伸出二個手指頭向安寧保證著,安寧呢,拿他沒辦法,只好吩咐秋水下去拿了二床被子來,一床給他墊底,一床給他蓋著。
再從她的榻上分了一個軟枕頭給他。
「那就這樣,睡吧。」安寧上榻之前,將玉容歌上次贈送給她的那顆夜明珠放在了燈盞上,如此,房間裡雖然熄滅了燭火,還是有些光亮的,朦朦朧朧的光亮。
這一天安寧被折騰得夠嗆,晚間自然躺下去不久便睡著了。按理說,像她這樣時常戒備旁人的人,睡覺之時從來都是睡得不深的,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她就會立即驚醒的才是。
可是這個夜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玉容歌就睡在她腳下的關係,還是那份松子味道的清香容易讓人沉醉夢中,安寧這一次睡過去,竟是睡得很沉很沉,連玉容歌什麼時候起身,趴在她邊上凝視著她,她都沒有驚醒過來。
玉容歌呢,望著沉睡中安寧的容顏,他伸出手指,輕柔地撫過安寧額前的碎發,目光在靜夜裡柔和得似潺潺春水,似消融冰雪的陽光那般,帶著溫暖的氣息,拂動在她的臉上,她的眉眼間,她小巧的鼻尖上,還有她玫瑰一樣散發著芳香的唇瓣。
此時,他似想起上次馬車裡的那個意外的吻,想到那次,他的唇上放佛似還有安寧留下的香氣。
「寧兒。」他低喃著,俯身微涼的唇瓣便若蜻蜓點水那般,擦過安寧的唇。而後,看到安寧似動了動,趕緊飛快地鑽回了他的地鋪中去。
抬頭,他偷偷地探望過去,發現安寧只是翻了一身,並沒有驚動到她,倒是讓他剛才那一顆快要跳出心口的心臟回歸到了原味。
「還好沒被察覺。」玉容歌摀住跳動得厲害的心,暗自慶幸沒有被安寧察覺他偷親她的樣子。慶幸的同時,他又有些懊惱。
覺得他對著安寧的自制力越來越低了,這麼下去,跟寧兒的距離越來越近,他生怕哪一天還沒有得到寧兒那顆心,他就已經化成為狼,直接將安寧給撲了。
不過,不管是不是他沒克制住,玉容歌此時的心情,那是愉悅大過懊惱的,對於這次偷親他並不後悔,哪怕再來一次,他也不會後悔的。
他想親親她,抱抱她,那麼強烈的念頭,他知道,那一刻,他控制不住,所以便隨了心意而動。
因而,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後悔那般做的。
手指撫上唇瓣,那裡此刻還殘留著寧兒的香味,味道比上次還要美好,想著想著,躲在被子中的玉容歌,就無法掩飾眼角微微上揚,無法遏制他飛揚而起的唇角。
帶著這份香味,懷著這份美好,不知不覺中,玉容歌睡著了。
晚間的風帶著一絲絲的涼意,睡著的安寧忽然似睡足了一般,她睜開了眼角,翻身坐了起來。
像往常一樣,她習慣性地,目光掃四周觀察了一番,隨後當她的視線落在她腳下不遠處那團拱起的被子時,她莫名地抬手,揉了揉額頭。
玉容歌睡在這兒,她竟然睡得那麼沉,她竟然忘記了這個屋裡裡還有這麼一個人,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想著,她皺了皺眉頭。
這個時候,安睡中的玉容歌開始發出喃喃囈語聲,安寧看到他睡覺有些不老實了,被子一直在晃來晃去的。
覺得有些奇怪,她下了榻,走過去瞧個究竟,這個時候,她發現玉容歌的神情不對了,像是沉浸在噩夢之中,滿頭冷汗。
口裡還嚷嚷著。「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玉容歌,你醒醒,你醒醒,快醒醒。」安寧輕輕地拍著玉容歌的臉頰,希望她能夠就此擺脫噩夢清醒過來。
可此時的玉容歌顯然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麼,他緊緊地抓住安寧的手,抓得牢牢的,跟個鐵鉗子似的,安寧覺得這個力道大得有些驚人,竟然讓她隱隱覺得手腕有些疼痛了。
她想要擺脫他的手,便用力去掰開,可是玉容歌的力氣有些大,安寧又不好用武力直接傷了他,到最後,竟是直接被玉容歌一扯,整個人就被他抱進了地鋪中。
安寧呢,自是要掙扎的。
可玉容歌無意間透出的脆弱讓安寧瞬間停了手。
「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寧兒……」尤其是最後兩個字,安寧聽在耳裡不知道怎麼的,整個腦袋就變得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