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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4章 朕再勤勉些便是 文 / 閒閒的鞦韆

    歲月靜好,時光安然,歲月匆匆,悄然而逝。

    午後時分,淳於信踏進興華宮,一眼便瞧見樹下躺椅中,那慵懶如貓咪的女子,不由薄唇微挑,露出一抹笑意。放輕腳步,行至女子身畔,俯首在她額上一吻,低聲喚道,「懶蟲!」

    「嗯……」女子發出一陣呢噥之聲,側了側頭,才惺忪張眸,向他一望,又再閉上,喃聲道,「青天白日的,皇上跑後宮來,當心御史台又上書詬病!」

    這七年來,淳於信身為皇帝,不選妃也倒罷了,還成日大白天的往後宮跑。御史台幾次上書,一說皇后阮雲歡勾誘皇帝,二說淳於信無心朝政。可是偏偏這七年來大鄴朝四海昇平,百廢俱興,淳於信只是淡淡問了一句,「可曾耽誤國事?」御史台頓時群儒閉口。

    提到御史台,淳於信一臉無奈,說道,「那群老夫子,當真是難纏,若不是瞧他們都是大鄴忠良,朕便將他們盡數趕出朝去!」

    阮雲歡「嗤」的一聲笑出,頓時沒了睡意,翻了個身,面對著他,含笑道,「是不是又被御史台說了什麼?這一回是哪位大人?」

    「還不是那位程御史!」淳於信無奈搖頭,忿忿道,「若不是瞧在他女婿份上,朕當真不客氣!」

    阮雲歡抿唇,淺笑道,「程御史稟性剛直,你聽聽罷了!」

    「嗯!」淳於信低應一聲兒,一臂將她半邊身子扶起,蹭到她身後坐下,將她倚在自己身上,輕聲道,「最近你怎麼如此懶怠,莫不是……」薄唇微抿,湊首在她耳畔,低聲道,「莫不是又有了罷!」

    「哪裡的事!」阮雲歡面頰微紅,伸手將他一推,想了想,自個兒也有些擔心,說道,「晚一些喚青萍來查一下才是!」

    淳於信低聲悶笑,說道,「沒有也不打緊,朕再勤勉些便是!」

    「你……」阮雲歡語結,瞠目向他瞪視。這個……這個人,怎麼當了皇帝之後,臉皮也越來越厚?

    淳於信見她一雙水眸大張,向他瞪來,知道即刻便要發作,忙道,「說起青萍,今日倒是接到柴江一道奏折!」

    「說什麼?」阮雲歡挑眉。

    見成功轉移小狐狸的注意,淳於信心底暗笑,面上卻不敢露出聲色,只是道,「倒也沒有旁事,只是稟告從江一地的政務罷了!」

    自從七年前,柴江刑部擊鼓鳴冤,為柴家平反昭雪,恢復了世家公子的身份。而柴家已有名無實,柴江又感念阮雲歡大恩,便自願留下供其驅策。

    其後淳於信登基,阮雲歡不願就此埋沒一個人才,命他出仕。柴江於第二年恩科高中甲科狀元,淳於信知道他心繫故土,便任他為從江郡內,一縣的縣令。

    當年那一場大戰,從江郡被毀去七八。柴江到任之後,興修水利,重整良田,從旁的州府徵調百姓安居,六年來,竟然令從江郡再現生機。

    因他政績突出,淳於信幾次欲召回重用,他卻幾次上書,願重振從江之後,再行回朝。

    直到兩年前,淳於信召他入京述職,臨去時,突然向阮雲歡求娶青萍。阮雲歡驚詫之下,聽他直言陳情,才知道當年自己買下柴江時,柴江一腿已廢,是青萍窮一年之功,將他的廢腿醫好,二人也日久生情。

    阮雲歡心知二人會拖到這許多年之後,是因為自己之故,感動之餘,當即給青萍脫了奴籍,賜嫁柴江。可是青萍卻因放心不下阮雲歡,並不曾隨柴江赴任,卻是住在阮雲歡所賜的古井胡同那片大宅裡。

    阮雲歡聞說只是政務,便輕輕點頭,說道,「如今他已一連兩任,眼看任滿,該是調回京城的時候了!」

    淳於信點頭,說道,「這次他再不肯回,朕便下旨強召,再不能由他!」

    話剛說至此,但聞宮門外一陣孩童尖亮的笑聲,跟著腳步聲「咚咚」響起,三個孩子先後奔了進來。當先一個,是一個大約七八歲,粉妝玉雕般的女娃,正跑的雙頰潮紅,頭上梳起的兩隻丫角一顫一顫,已有些松垂。

    其後,是一個年約三四歲,生的眉清目秀的小男娃,一邊跑,還一邊喚,「皇姐等我!皇姐等我!」

    阮雲歡頓時精神一振,忙從淳於信懷中掙出,喚道,「銘兒!智兒!」

    「母后!」兩個孩子大叫,一左一右撲進她懷裡。

    七歲的銘兒揚起小臉兒,望著阮雲歡,笑道,「母后,方纔我們將球打進樹洞,怎麼都取不出來,明哥哥給我們講了一個故事,球就出來了,明哥哥好有才學!」

    「有才學!有才學!」四歲的智兒連連點頭,抱著阮雲歡的腿喊道,「母后,智兒要聽!」

    「是嗎?」阮雲歡摸摸兩個孩子的頭,抬頭望向隨後跟來,已長成小小少年的淳於浩明,笑道,「不知明哥哥講的是什麼故事啊?」自從離開冷宮,又請了西席伴讀,眼看著那個孤僻的小小孩子漸漸放開心胸,心中頓感寬慰。

    智兒聞母親問起,生怕被姐姐搶先,忙道,「砸缸!砸缸!」

    銘兒連連搖頭,說道,「不對!那是小孩子掉進水缸裡,是上回那一個!」

    智兒撓了撓頭,小臉一皺,嚷道,「砸缸!砸缸!」

    還是堅持砸缸!

    阮雲歡好笑,抬頭向淳於浩明一望。

    淳於浩明含笑上前一步,向阮雲歡跪倒行禮,說道,「明兒見過皇后姑姑!」

    阮雲歡含笑點頭,說道,「快起來罷!」雖然如今身份分明,他卻仍然喜歡喚阮雲歡「姑姑」,只是在「姑姑」之前,加上「皇后」二字,阮雲歡也一向由他。

    淳於浩明起身,這才回道,「回姑姑,智兒所說,是之前講的司馬光砸缸的故事,方才講的是文彥博灌水取球的故事!」

    阮雲歡瞭然,笑道,「原來如此!」一個洩水,一個灌水,看來智兒是將兩個故事弄混了!

    「咳!」這裡三個孩子圍著阮雲歡說的熱鬧,那裡被遺忘成背景的某人乾咳一聲,以示存在。

    「父皇!」銘兒、智兒這才發現還有一個人,同聲大叫,放開阮雲歡又撲入淳於信早早張開的懷裡。

    淳於浩明忙上前行禮,說道,「侄兒拜見皇叔!」

    淳於信一手一個,抱著懷裡亂扎亂拱的小鬼,笑彎了眉眼,連聲道,「免禮!免禮!」

    淳於浩明恭恭敬敬應了一聲,這才起身,望著在淳於信懷中嘰嘰喳喳說個不休的兩個孩子,眸光露出一片羨慕之色,跟著眼眸一黯,默默垂下頭去。

    阮雲歡瞧在眼裡,不禁心底暗歎,起身道,「銘兒、智兒,你們在這裡玩,母后去考較明哥哥功課!」說著向淳於浩明招手,向一側花廳行去。

    那兩個孩子見了淳於信,哪裡還管母后去做什麼,一味纏著淳於信,一個說,「父皇,銘兒要去騎馬!」

    另一個忙跟著道,「騎馬!騎馬!」

    一個又說,「父皇,銘兒能拉開那張小弓了呢!」

    另一個又忙跟著道,「拉弓!拉弓!」

    這裡淳於信先對女兒道,「銘兒要去騎馬,待過幾日父皇得空兒便去!」又忙著回頭向兒子道,「智兒也要去啊!」轉頭又向女兒道,「能拉弓不算,還要箭有準頭!」再轉頭向兒子道,「智兒也能拉弓嗎?」

    阮雲歡一邊走,一邊聽著父子三人應答,不由抿唇淺笑。誰又知道,金殿上端穩威嚴的大鄴皇帝,在自己兒女面前,是這般模樣。

    花廳的門慢慢掩上,隔斷了院子裡的嬉鬧,淳於浩明垂手肅立,喚道,「姑姑!」

    阮雲歡牽著他手近身,輕聲問道,「你母妃身子可好?」

    淳於浩明聞她問的不是功課,微微一怔,跟著答道,「母妃身子甚好,常記掛姑姑,只是不便在宮裡行走,只吩咐明兒好生聽姑姑吩咐,好生侍奉姑姑!」

    「我哪裡要你侍奉?」阮雲歡輕輕搖頭,一手在他頭上輕撫,歎道,「明兒,你還記得你爹爹?」

    「是!」淳於浩明眸光一黯,垂下頭去,輕聲道,「是爹爹行事偏差,才有殺身之禍,怪不得旁人!」可是,這幾年,也聽到風聲,當年,是如今的皇帝,當年的齊王殿下趕到,才逼的自己的父親墮塔。

    阮雲歡深知,當年的太子之死,在淳於浩明心裡,始終是一個死結,不由輕輕一歎,說道,「明兒,許多事,不是『對』、『錯』二字就能論定,你再大一些,就會明白!」

    淳於浩明點頭,低聲道,「宋先生也這麼說!」

    宋呆子倒有張講道理的好嘴!

    阮雲歡微微一笑,掀過前話,順勢問道,「這幾日宋先生都講些什麼?」

    自從淳於浩明搬離冷宮,淳於信怕他荒廢數年,功課難以趕上,便請了宋文傑做他的西席先生,又由程御史之子程謹伴讀。一來宋文傑本就是一個認死理兒的主兒,讓他教好淳於浩明,淳於浩明若學不好,他必會死盯不放。二來,程謹雖是庶出,但程御史素有剛直之名,有他時不時的借程謹提點,也不怕淳於浩明走上歧路。

    淳於浩明見阮雲歡問起功課,心中頓時一寬,有問必答,竟然不假遲疑。

    阮雲歡聽的連連點頭,直問了大半個時辰,才叮囑他代問白氏安好,放他出來。

    那裡淳於信見二人出來,任三個孩子奔去玩鬧,上前攜著阮雲歡的手向殿內行來,說道,「過幾日的祭天大典,我一切都已安置妥當,只是如此一來,怕顧不上你,若不然,再多傳幾個人在宮裡?」

    「不用!」阮雲歡微微搖頭,淺笑道,「在這宮裡尚不能應付,這七年皇后,豈不是白當了?」語氣清淺,似乎渾不在意,水眸中,卻泛起久不曾見的波瀾,波光瀲灩,難見情緒。

    七年了!

    這七年來,大鄴朝表面上風平浪靜,可是她卻知道,有一股暗流,始終不曾停歇。如今……恐怕是時候了!

    那就是……祭!天!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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