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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2章 一錯已成千古恨 文 / 閒閒的鞦韆

    一場叛亂,消於無形,淳於信下旨安撫百姓,整頓京城。

    三日後,新帝登基大典,立後大典同時舉行,整個儀式,從凌晨直至黃昏,才算結束。

    淳於信直到眾臣退去,才輕輕吁一口氣,出御書房,正要吩咐啟駕,便見端王淳於順立在殿外,不由微微挑眉,喚道,「二哥!」

    「臣不敢!」淳於順躬身,唇角泛出一抹苦澀。

    淳於信一頓,歎道,「進來罷!」轉身仍回御書房,也不到龍案後落座,轉身向他凝注,說道,「二哥這個時候等我,不知何事?」

    淳於順抿唇,掀袍慢慢跪倒,說道,「請皇上恩准,准臣為先帝守墓!」

    「你……」淳於信語結,歎了口氣,喚道,「二哥!」聲音中,帶著些無奈,帶著些沉痛。

    淳於順仰頭與他對視,溫和的眸子裡,皆是痛楚,輕聲道,「四弟,二哥一錯已成千古之恨,實在不願再留在帝京,只求你成全!」說著俯身,磕下頭去。

    眾人均知,先帝淳於弘傑駕崩,卻無人知道,這一場變故中,一同殞去的,還有端王的生母,鳳良妃!

    「一錯已成千古之恨,難不成,端王殿下還要將錯就錯?」殿門外,清潤的聲音響起,阮雲歡慢慢跨進門來。

    淳於順緩緩抬身,抿了抿微干的唇,低聲道,「皇后此言,臣不懂!」

    阮雲歡慢慢行至淳於信身畔,垂目向他凝注。隔了片刻,才輕聲道,「你知不知道,不管你有沒有逼宮,父皇一走,良妃娘娘都不會獨留!」

    「什麼?」淳於順身子一顫,霍然抬頭。

    阮雲歡微微搖頭,說道,「端王殿下,你枉為人子,竟然不知道,良妃娘娘心中,深愛父皇嗎?」

    「深愛?」淳於順喃喃低語,眸中皆是迷惑。皇室中的女人,也會有真愛嗎?

    阮雲歡微微搖頭,歎道,「鳳良妃如此重情之人,卻不料生出一個不懂情為何物的兒子!」轉向淳於信,淺淺施禮,說道,「皇上,端王既有所求,也是人子本份,倒不如成全!」

    淳於信一怔,烏眸定定,向她凝注。

    那一日,淳於順趁淳於弘傑與寧王舉兵,趁勢逼宮,哪知鳳良妃竟出面強阻,以死相諫,自己趕到時,已氣絕當場。

    淳於順之罪,罪該當誅,而鳳良妃之義,卻令他不得不將真情隱下,保住她的兒子。

    阮雲歡見他不應,緩緩抬頭,微微一笑,說道,「子為父守墓,原是天經地義!」

    四目交投,淳於信眸中閃過一抹瞭然,微微點頭,說道,「好罷!」一手牽她起身,向仍跪在地上的淳於順道,「端王既有此心,朕自當成全,便命你為先帝守墓三年,三年後,自當命人,請端王回朝!」

    此話說的明明白白,要守墓,放你去,三年時間,足夠一個人走出陰影。就算走不出,到時也必會迫他走出。

    端王淳於順本是靈慧之人,又豈能不知道二人的意思?卻也知道再不能強求,微微苦笑,磕下頭去,說道,「臣領旨,臣謝皇上成全!」行過大禮,慢慢起身退出殿去。

    眼瞧著他出門轉身,阮雲歡突然喚道,「端王殿下!」見他身形頓住,慢慢跟去兩步,輕聲道,「當初,永樂公主說端王殿下是薄情之人,以雲歡所見卻不然。端王殿下……只是不懂情之為物罷了!有一個人,深愛端王,只盼端王不要辜負!」

    大典之後,魏蓓婷曾進宮相求。端王殿下支持淳於弘傑興兵,卻暗加運用,她知道!端王殿下逼宮,她還知道!端王殿下暗中的一切圖謀,她都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為何事情演變到後來,是淳於信繼位。但她知道,成王敗寇,端王既然逼宮失敗,等他的,必然是死路一條。她只求,能留他一條性命,縱然貶為庶民,也會隨他同去!也因此,阮雲歡才在此刻,出現在御書房中。

    淳於順默然片刻,低聲道,「多謝皇后提點!」略頓了頓,便大步向外而去,筆挺的背影,淡出一抹倉然,一抹孤寂!

    「雲歡!」身後,淳於信將那纖柔的身子抱攬入懷,輕聲道,「二哥不是壞人!」大位在前,身為皇子,沒有人不會動心。若是那一天,面對皇帝和鳳良妃的先後亡故,他還不肯放手,如今的皇宮,就不會如此平靜!

    「我知道!」阮雲歡低語,在他懷中轉身,與他面面相對,挑眉道,「只是皇上行此大事,竟然瞞著雲歡,倒是大出雲歡意料!」

    就知道,小狐狸不會放過他!

    淳於信苦笑。

    旁人均道,三王之亂恰逢先帝駕崩,新帝即位,故而無疾而終,卻唯有淳於信身邊的人知道,從七皇子被殺,這半年來,淳於信以怎樣的雷霆手段剷除寧王勢力,一步一步,將他逼到絕路。

    兩日前,當收到那封所謂的緊急軍情,淳於信確實有一瞬相信,可出城不久,便驚覺上當。而齊王殿下沒有即刻調轉馬頭回城,而是將計就計,做下一翻佈置之後,自己仍然趕往城外兵營。

    皇帝淳於弘仁病重,平陽王淳於弘傑蠢蠢欲動,暗中調集兵馬,自以為行事隱秘,而統管兵部的淳於信早已有所察覺。趁此機會,在城外悄悄調動兵馬,將寧王、平陽王城外兵馬盡數攔截,另外藉機造勢,迫使兩路人馬同一日舉兵,卻又互相牽制。

    至於太后邵氏傳話,以思念小郡主之名召阮雲歡進宮,自然也是淳於信的主意。而其間失算之處,卻是阮雲歡竟被老夫人喚去,沒有及時進宮。

    淳於信一切安置妥當,微服回宮之後,才知阮雲歡竟未進宮,匆忙間命公孫寧前往接應,方有了陸輕漾血濺一品居的一幕。

    阮雲歡聽罷,心中恨恨,咬牙道,「也是我太過大意,祖母早已提過,那段日子,馬氏極不安生,卻哪裡料到,她竟然投向了寧王!這個蠢婦!」

    自從阮雲歡、阮雲樂分別封為王妃,馬氏便生了攀比之心,一意將自己的兩個女兒也嫁給當朝皇子。

    而眾皇子之中,端王出身尊貴,高不可攀,她自然不會去打主意,於是便把目光盯上生母卑賤的寧王身上。

    哪裡知道,竟被寧王加以利用,在關鍵時刻,將自己引出齊王府,才有了後來之禍。

    搖了搖頭,輕聲道,「旁人也倒罷了,只是陸姐姐……」想到陸輕漾慘死,心中不禁難過。

    淳於信默然片刻,說道,「淳於弘傑叛亂,陸家勢不能保全,朕已命戶部報了陸輕凝暴亡,改名易姓,明日隨公孫寧回陳留!」

    阮雲歡輕輕點頭,說道,「也只能如此!」

    大事初定,因大行皇帝停靈於大殿上,淳於信只在勤政殿處理朝政。欽天監上奏,選定幾個黃道吉日。眾人相議之下,定於十八日後,為先帝發喪,將先帝梓宮移往皇陵。淳於信默思片刻,說道,「先帝大行,前皇后麻氏獲罪,勢不能相伴陵寢。良妃娘娘大義,隨先帝而去,便追封為貞義皇后,與先帝同葬!」

    「良妃娘娘?」眾臣忍不住互視。

    太子起兵,麻氏雖然沒有廢後,卻是御旨賜死,自然不能以皇后之禮與皇帝合葬。可是麻皇后死後,這後宮中就以陳賢妃為尊,如今又是淳於信登基,論理,要封也是封陳賢妃為太后,日後與先帝合葬才是正理。

    正在群臣紛議中,但聞殿外陳賢妃喝道,「豈有此理!」不理侍衛阻攔,逕直闖入殿下,仰首與淳於信冷冷對視,冷哼道,「老四,端王逼宮,氣死你的父皇,你顧念兄弟之情,不誅端王也倒罷了,豈能追封叛王生母為皇后?」

    「端王逼宮?」

    轟的一聲,朝中眾臣一片嘩然。那日的事,只知道寧王、平陽王叛亂,卻不知,這其間還有一個端王。

    淳於信慢慢起身,御案後躬身行禮,淡道,「母妃,兒臣正在處理朝政,母妃若是有事,待兒臣下朝之後,再聽教誨!」

    「朝政?」陳賢妃冷笑,慢慢上前,說道,「你封叛王之母為皇后,也是朝政?」

    「是!」淳於信淡應,說道,「兒臣正與眾臣商議父皇的大禮!」

    陳賢妃咬牙,冷聲道,「你父皇大行,自當該議,卻為何是那個女人封為皇后,與你父皇合葬?」

    淳於信微微勾唇,烏眸定定向她凝注,說道,「只因鳳良妃追隨父皇一生,從始到終,心中只有父皇一人,父皇彌留之際,也只她一人守在身邊,其後又追隨而去!母妃,旁的人,如何能與良妃相比!」

    「你……」陳賢妃氣結,冷笑道,「你是說,今日本宮只有在這裡一頭撞死,才能與良妃比肩?」

    「不能!」淳於信淡淡搖頭,說道,「母妃此刻所爭,不過是一個後位,而良妃娘娘,卻是為情而死!」

    也就是說,你就是死,也再也比不上鳳良妃!

    陳賢妃臉色大變,上前一步,指著他道,「淳於信,你……你竊取皇位也倒罷了,如今……如今竟說出這等話來!」

    眾臣初聽她說端王逼宮,本是盡數震驚,而不料此刻她又直指淳於信篡位,不由都暗自搖頭。淳於信登基,所執的,是皇帝御筆親書的聖旨,朝臣們已經查驗,確實無誤,可見這賢妃娘娘急的瘋了,竟然信口胡言!

    淳於信向她默視片刻,於她指責一字不應,烏眸一垂,向身側太監道,「送賢妃娘娘回宮!」

    這是直接攆人啊!

    眾臣咋舌。幾名太監也是一怔,但見御案後的身影不搖不動,卻不怒自威,忙都躬身低應,四名太監上前,兩前兩後,將陳賢妃夾在其間,躬身道,「賢妃娘娘請!」

    「你……」陳賢妃咬牙,向淳於信狠狠瞪視,心中暗忖,如果此刻自己仍然不走,他會如何?可是對上他的烏眸,心頭不禁打一個突。這一瞬,她心中瞭然。上邊立著的,再不是能任由自己呼來喝去的四皇子,而是一代君王,一言九鼎,不容他人質疑!

    心頭微顫,陳賢妃倒退一步,心底不甘不忿,卻已不敢再說,狠狠一甩衣袖,霍然轉身,大步而去。

    望著她的背影消失,淳於信烏眸一黯。如果,自己的母妃也如鳳良妃一樣,一生只有父皇一人,縱待自己再差,又豈會不願封她為後?只是,非但自己不是父皇的兒子,她還數度與人私通,如此不潔的女子,豈配陪伴在父皇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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