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封後 文 / 雲落九
帝后大婚,本就是國之重事,步奏繁多複雜,光婚前禮就分為納采禮和納徵禮。夏寒更是在納采禮前三天,就暫時回了鎮國公府居住。一直要等到三月初七的冊封大典當日,才重新入宮。
納采禮當日,皇家儀仗隊雖然備有鼓吹樂器,卻並不演奏。但這一點不妨礙百姓的的熱情,一路從宮門外圍湧至鎮國公府外。
看著皇家迎親隊肅然有序的隊列,與那俊美的文馬、華貴的鞍轡、甲冑和那一箱箱綾羅綢緞,不時發出驚訝的讚歎和熱烈的歡呼。
不僅如此,整個京城裡也開始張燈結綵,如同盛世佳節。燈綢甚至一直要等到冊封大典之後,才會被逐漸撤下。
二月十七,納徵禮。使者再次帶著儀仗隊與豐厚的彩禮而出。儀仗隊吹樂擊鼓,禁軍護著長長的彩禮隊伍。
比起納采禮,納徵禮顯然更加繁多,除去綢緞馬匹、金釵銀盆、珠寶瓷器,還有大量的金銀錢糧,說是鋪陳了十里長街,也一點不過。這些彩禮光從鎮國公府外抬進府內,都花了小一個時辰。
皇帝給的彩禮,都是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給皇后的娘家,也就是鎮國公府。而另一部分則是給皇后本身,這些最後都會算作皇后的私禮,還會跟著皇后入宮。
從納采禮和納徵禮的份量,自然就能看出皇帝對皇后的重視程度。
繁雜的婚前禮後,又是一陣緊張的籌備。
三月初七,封後大典吉日到。
天還未亮,乾元宮裡邊已經開始忙碌起來。趙宸熙一夜未眠,此時卻不見一點疲憊。
他本十分討厭皇家每到祭祀,就要穿著的厚重冕服。但今日卻安靜地站在寢宮內,十分耐心地任由宮人給他一件一件的穿上繁華的冕服,打理好冕冠。只是從頭至尾一直緊繃著表情,讓人猜不透喜怒。
做好一切準備,這才在宮人的請奏中,一路到了金鑾殿。
金鑾殿內,五品以上官員已經全部就位。
趙宸熙站在高高的台階上,親自把皇后的金冊和金寶,交到跪在台階下的趙宸語手裡。喻親王今日作為皇帝欽封的使者,將代替皇帝去鎮國公府迎接皇后入宮。
單膝跪地,雙手接過盛放金冊和金寶龍亭的趙宸語,似乎感覺到了兄長此時難以言說的緊張複雜心境。
暗地裡悄悄向趙宸熙眨了眨眼,這才中氣十足地揚聲應道;「臣弟,定不辱聖命!」
說罷,行禮起身。捧著龍亭倒退出了金鑾殿。這才帶著開路的禁軍、迎接皇后的鳳輿,以及隆重的儀仗,從宮廷中門而出,一路而去。
趙宸熙看著趙宸語的背影一路消失在金鑾殿外,抿了抿唇,壓住心裡的焦躁與淡淡的不安。在群臣的跪拜下,離開大殿。
迎接皇后的儀式隆重而複雜,雖然現在不過黎明,但等到皇后入宮,怎麼也得到傍晚時分。在此之前,皇帝還可稍作休息。等到吉時皇后入宮,再到鳳陽宮外迎接即可。
夏寒因為這次大婚,已經離宮足有一月了。雖說這是婚嫁的必要習俗與過程,但趙宸熙此時卻尤為感到焦躁。
他一開始,本來就對夏寒需要出宮回鎮國公府待嫁這事感到不滿。一想到夏寒要出宮,就莫名有些不安。
想想夏寒的成長,大部分都在邊關自由無拘的環境。入宮同自己一起生活這段時間,也時常聽他說些懷念的話語。趙宸熙自小身在深宮,當然知道這宮裡的寂寥與約束。
但他這一生,注定是要在這寂寥的宮殿裡守一輩子。而夏寒,雖然會覺得有虧欠,但卻從未有過放手的念頭。
現在夏寒一走就是月餘,且按照規矩,大婚前都不得與他相見。哪怕趙宸熙想要去悄悄看一眼,都被隱一暗一帶著侍衛死跪著不讓。
好在夏寒回到鎮國公府後,時刻都有暗衛護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侍衛把宮裡的事給夏寒匯報過。總之每隔一兩天,都有夏寒的信函遞進宮來。
每次信都不長,就說說白日裡發生的事。偶爾字裡行間,也透著隱晦的思念。這才讓趙宸熙覺得安定不少。
眼見這一個月終於熬過去了,到了冊封大典的今日,趙宸熙這種不安煩躁感又出來了。總想著趙宸語迎接路途會不會有意外,夏寒又會不會突然不願進宮了?
一個人好不容易磨了一天,寢殿都快被他踏平了,時辰這才逐漸接近傍晚。
趙宸熙剛由宮人服飾著重新洗漱了一遍,外廂就有內監來提醒,「陛下,吉時快到了,請陛下移架鳳陽宮。」
等宮人細細撫平了冕服上的皺褶,趙宸熙一甩袖袍,轉身便踏出殿外,「擺駕鳳陽宮。」
多年無人居住的鳳陽宮,此時早已燈火通明。宮殿內掛滿了紅綢、庭院、迴廊四周都站著手持龍鳳花燭的宮人。
百官已經在鳳陽宮外就位。拜見皇帝之後,又按照官階,分兩排站在宮道兩邊,等待著同皇帝一起迎接新後入宮。
趙宸熙在鳳陽宮外站定不到一刻鐘,遠處便有內監模糊的通傳聲響起——
「皇后——到——!」
持守在三道宮門外的內監一個傳稟一個,直到站在鳳陽宮外的通傳太監,也跟著尖聲高唱道:「皇后到——!」
隨著聲音的落下,趙宸熙視線內已經能看到鋪著紅綢的宮道盡頭,皇后的鳳輿已經在迎親隊伍的護送下,慢慢接近。
鳳輿行走的速度並不算慢,但趙宸熙總覺得自己站了好久,才等到隊伍走到鳳陽宮宮門處。
早已等候的百官頓時齊齊跪拜,嘴裡高喊著,「臣等恭迎皇后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百官的朝賀聲中,夏晰撩開鳳輿的明黃的轎簾。夏軒伸手,親自把夏寒扶下了鳳輿。
因為是男後,夏寒並未蓋蓋頭。身穿火紅的龍鳳同合袍,頭上只用鳳冠把髮絲高高束起,冠下兩根鑲著玉珠的流蘇長長得垂在肩頭。
既顯得華美,卻不累贅沉重。襯得夏寒此時更加英氣俊美。
夏寒搭著兄長的手走下台階,剛站定,一抬眼,便見一身華貴冕服的帝王,正踏著火紅的綢緞,緩緩向自己走來。
百官跪在他的兩側,身後映著通明華貴的宮闕。年輕的帝王雙眼盯著自己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來。好像此刻在他眼裡,除了自己,這萬里河山都不再重要。
夏寒怔怔地看著逐漸接近的趙宸熙,彷彿突然間才恍惚的明瞭,自己此刻真的是他的皇后了。
不再是一紙冰冷的詔書,殿中局舉行的那種了無聲息的封妃儀式。曾經遙不可及的帝王現在真正地站在自己眼前,帶著文武百官,昭告天下。
從今以後,自己便是他的妻子,唯一能名正言順站在他身邊的人。
也不知是不是過於明亮的燈燭刺了眼,夏寒猛地覺得鼻翼一酸,眼眶有些發熱起來。連忙微微低頭。
身邊的夏軒似有所覺,扶著他的手掌輕輕用力。夏寒側頭,卻見兄長對他微微一笑,低聲道:「別擔心,不管今後如何,夏家總在殿下身後的。」
兄長一句話,夏寒卻覺得鼻尖酸澀更甚。還不待說什麼,眼前已經出現了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
夏軒鬆開手,退至夏寒身後,和夏晰及身後送親的鎮國公家臣們一同跪地,「臣,恭送皇后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夏寒深吸了口氣,極力維持住有些顫抖的手指。抬起手臂,把手放進趙宸熙的手心。
趙宸熙幾乎是立刻便回握住他,手掌雖然一如平時般穩健,但手心卻略微有些潮濕。夏寒有些驚訝地抬眼看向趙宸熙,卻見對方也正看著自己。
深邃的目光中,坦然的露出專注於神情,讓夏寒幾欲落淚。
趙宸熙微微一笑,執起手夏寒的手掌,帶著他一起踏上鮮艷的紅綢,緩步往前方的鳳陽宮而去。
百官再次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
身後的夏軒微微抬頭,望著兩人逐漸遠去的背影。直到也被燈火刺痛了眼睛,這才再次垂下眼眸。
夏寒當年第一次被招進宮,也是他親自從通州,一路把夏寒送入這皇城深宮之中。當時夏寒在宮門與他拜別時,只有自己相送的一輛馬車,與不足二十人的護送隊。
而今又是他再次親手把夏寒一路從鎮國公府,送來這鳳陽宮。只是這次除了一路歡送的百姓,還有這被百官朝拜,通告天下的封後大典。
這一次,希望他這從小便聽話懂事的二弟,能真的夙願以償。
願今後帝后同心,白頭到老、不離不棄。
等帝后兩人走上鳳陽宮前的台階,轉過身來,身後的百官立即起身。按照官階,重新在台階下依次站立。
作為主持帝后大婚司禮喜官的,正是一向德高望重的章丞相。
老丞相今日穿著隆重的袞冕服,一向嚴肅的表情上,此時也隱隱帶著笑意。見帝后兩人在台階上站定,便高聲唱道:
「天祐大淵,而今帝后大和……」
老丞相平日裡上朝幾乎不理人,說話也就簡短一兩句。今天主持大典,好多人都以為他撐不下去,卻沒想到章丞相此時卻是中氣十足。帶著滄桑的嗓音清晰的念著冗長的祝詞,給這本就浩大的帝后大婚,更添了一份莊嚴的肅穆之感。
念完手裡的制書,章丞相對著群臣道:「跪!」
群臣立刻匍匐在地,再次高聲唱賀,「天祐大安!吾皇萬歲,皇后千歲!」
足足行完三跪九拜之禮,帝后二人這才被眾人齊聲送入宮內。
帝后被宮人們擁入寢殿,宮外立刻鞭炮彩禮四起。但之後的婚宴程序,已經屬於百官不能參加的範疇。只有等明日的廟禮,他們才能再次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