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歸屬 文 / 雲落九
皇帝一聽，把皇四子交給身邊的宮人，就想進去看看。太后回過神來,連忙攔著，
「皇帝！產房污穢,你可不能進。」
「朕就想去看莊妃一眼。」趙宸熙無奈，只能道：「不都說朕有龍氣護體麼，只看看莊妃罷了，很快就出來。不妨事的。」
「不行！」太后卻站在皇帝面前不肯讓，「皇帝，你的身體可關乎我大淵社稷。一點差錯都不能有。」
「再說現在進去又有什麼用呢。」太后強硬地攔下皇帝後，又軟聲勸道：「莊妃是個沒福的。事已至此，皇上也要以身體為重，以江山社稷為重啊。」
皇帝和太后正僵持中,剛才一聽莊妃沒了,頓時就暈過去的李安氏，此時終於又轉醒了過來。
剛慘白著臉被宮人扶著站起身,眼前都還花著，正好聽到太后最後一句話。
嗚咽一聲，李安氏一把推開攙扶的宮女，跌跌撞撞就往產閣裡跑去，
「娘娘……娘娘啊……」
皇帝見狀，也是歎息一聲。華蓉殿裡頓時哭聲四起。
見太后今日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進產閣，趙宸熙無奈，再加上剛出生的四皇子，此時雖然被奶娘餵了些奶，但在如此吵鬧的環境下，也是不住的啼哭。
「皇帝，你今日朝政繁忙，又在這守了許久，想來應該也是累了。要不先回去吧。」太后此時臉色也浮現疲色，但仍然徐徐勸著皇帝。
趙宸熙聽著皇四子稚嫩的啼哭聲，沉默稍許後，終於還是帶著孩子先行離開了。
皇帝帶著宮人和皇四子離開後，太后轉過身，望向產閣的方向。眼裡寒光微閃，復又掩去，垂下眼皮，又恢復之前疲憊的樣子。
最後像是強打著精神，先大致安排了幾項要緊事宜，剩下的只道明日再議，也由宮人們簇擁著回慈安宮去了。
太后回宮後不久，便身體突感不適，宣了張太醫診脈。
「張太醫，哀家回宮後，一直有些頭暈目眩，這可是怎麼了？」太后倚在軟榻上，一手撐著額頭，神色略顯蒼白。
張太醫給太后把完脈，起身行禮道：「娘娘今日是勞累過度，待老臣開副方子。娘娘用完藥後，且放寬了心，好好修養一陣就好了。」
太后聽完，看向張太醫的眼神多了幾分深意，嘴裡卻歎息道：「唉，今日哀家在華蓉殿守了一日，莊妃卻還是沒了。這可讓哀家如何寬心啊。」
「娘娘不必憂慮。」張太醫不緊不慢地回道：「女子生產本就凶險，莊妃娘娘事已至此，也是沒辦法的事。想來皇上也萬不會因此對娘娘有所成見的。」
太后聽完，似乎終於放鬆了下來，這才笑道：「既然張太醫都這麼說了，哀家自然能寬心了。林嬤嬤，送張太醫。」
「老臣告退。」張太醫略略點頭，對太后拱了拱手，跟著林嬤嬤退出了內殿。
林嬤嬤把張太醫送到外殿，便有小太監連忙上前。接過張太醫手裡的工具，跟在老太醫身後。
「今日又勞煩張太醫了。」林嬤嬤笑著拿出一個精緻的錦囊，遞到張太醫面前，「每次娘娘有個頭痛腦熱的，就只有您給開得方子最有效。」
張太醫接過林嬤嬤的錦囊，摸了摸厚度，連忙拱拱手。滿是褶子的臉上，此時更是笑得皺成了一團，
「哪裡哪裡，都是老臣應該做的。」
林嬤嬤見狀，也是笑得滿意，「以後有事，還得多多勞煩張太醫呢。」
兩人又客氣了幾句，張太醫便告辭離去。林嬤嬤一直等張太醫帶著內監出了外殿的大門，這才又轉身回了內殿。
張太醫出了慈安宮，一路帶著身後的小太監慢悠悠地往回走。
他年紀大了，老胳膊老腿的，自然走不快。偏偏若不是急著去給各宮貴人看診的時候，老太醫還就喜歡這麼晃悠著自己走。只說現在趁身體還能走，定要自己多走幾步。
跟在他身後的小太監似乎也早就習慣了，提著工具也是不緊不慢地走著。只在稍微宮道不平時，會上前攙扶一下。
回太醫院的宮道上一向安靜，並不多見宮人經過。
小太監再次上前攙扶的時候，老太醫的鬍子突然微微動了動。小太監耳邊頓時響起一句有些含糊的聲音，道：
「勞煩公公回稟皇上。陛下交代的事情，老臣已經辦妥了。」
小太監低頭一笑，扶著張太醫依舊慢悠悠地往前走。稍稍側頭，掩去嘴唇開合的動作，「勞煩大人了，奴婢一會兒定然親自上報。「
張太醫這才點點頭，任由他小心的扶著，一路悠閒地回了太醫院。
而慈安宮裡在送完張太醫，又回到內殿的林嬤嬤。此時輕輕地給太后捶著腿，一邊道：「娘娘，剛才奴婢已經去查了。孫嬤嬤說她實在沒辦法，畢竟產閣裡還有莊妃的心腹宮女，不敢太過明顯。也沒想到莊妃還是個硬骨頭，那樣的情況下還真把孩子生下來了。」
說道這裡，林嬤嬤也是覺得可惜：「皇上來的也太快了，居然連太醫都帶著。孩子孫嬤嬤沒法動手，這要不是有張太醫在，估計連莊妃他們都還能給拉回來。」
太后沉著臉聽完後，好一會兒才道：「都清理乾淨了？」
「娘娘放心。」林嬤嬤連忙道：「已經打理乾淨了，定然萬無一失。」
太后這才點了點頭，盯著殿門的方向有些怔神。
「娘娘……如今，咱們該怎麼辦呢？」林嬤嬤也跟著沉默良久，最後忍不住出聲問道。
「還能怎麼樣呢？」太后歎了口氣，「這崽子倒是命硬的。娘都沒了，還能活下來。但既然他留下來了，也得重新給他合計合計。」
太后剛說完，外間就有一太監垂著頭走進來，到了太后跟前才跪下，低聲道：「回稟太后娘娘，皇上帶著四殿下回的是乾元宮。並且到此時也不見離開，想來今日應該就是宿在乾元宮裡了。」
「沒去華英殿啊。」太后聽完，終於勾了勾嘴角，「行了，等下你再去一趟華景殿。讓蕭貴妃明日一早就來見我。」
等太監又躬身退了出去，林嬤嬤這才有些疑惑的看向太后，「娘娘您這是……」
太后冷笑一聲，此時再不見剛才的憂慮，只對林嬤嬤輕鬆道：「這皇四子沒除盡，一開始或許是個禍害。但既然皇帝直接帶著他回了乾元宮，說明如果能把握好了，他也未必也不會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瑤光八年十月二日，皇四子產於華蓉殿。莊妃因其產後傷口無法癒合，當日逝世。
皇帝憐四子年幼喪母，親自抱於乾元宮暫養。
宮裡有后妃逝世，份位上還是四妃之一的莊妃，自然也算得上是見大事了。莊妃的後事，自然需執掌鳳印的蕭貴妃來料理。
之前因為御花園和皇貴妃有了衝突後，幾乎就在華景殿內閉門不出的蕭貴妃，此間才又出現在眾人眼前。
不過往日一向不愛搭理瑣事的蕭貴妃，如今對莊妃的喪事，卻是事事親自督辦。期間也不見去找那個嬪妃的麻煩，倒是難得。
蕭貴妃難得認真，身後又有太后幫忙，這莊妃的喪事，倒也是被他打理地井井有條。讓人挑不出什麼錯來。
莊妃的驟然離世，讓眾人也是震驚了一番。但已經逝世的莊妃，很快就不再能勾起大多數人的注意，眾人的思緒，頃刻間都轉到了被莊妃留下來的四皇子身上。
現在莊妃沒了，四皇子也就沒了母妃。那今後，該由誰來撫養呢？
縱數整個後宮，有身份有品級的后妃實在沒幾個。妃位以下的后妃，不是出生低微，根本沒資格撫養皇子。就是如寧貴人、魏貴人一類，身邊已有皇子公主的。所以算來算去，還是只有妃位以上的后妃能有這個資格。
而如今皇帝後宮中，妃位以上的后妃，除了莊妃，也就剩下三人了。
一個淑妃，膝下已有二子一女，顯然是不可能的。剩下的皇貴妃和蕭貴妃，一個男妃，一個多年無所出，均為膝下空虛。
皇四子的歸處，似乎已經隱隱有了定局。可最後究竟能花落誰家，眾人卻也不敢隨意揣測。
根據大淵的規矩，后妃過世頭七天，是要在寢宮內停留的。各宮妃嬪可來弔唁，后妃娘家之人也可暫時入宮守靈。
李安氏披著厚實的黑色斗篷，此時正被身邊的侍女扶著，一路從華蓉殿出來，慢慢往宮門的方向而去。
莊妃逝世不過五日，李安氏此時已經快消瘦得看不出前幾日的容貌。清白的臉色和深黑的眼眶盡顯憔悴。且自淑妃離世以來，李安氏一直也神情恍惚，不時大哭大鬧。
李榮見莊妃沒了，嫡妻似乎也快不好了，連忙讓人把李安氏送出宮外，暫時回家休養。生怕她也有個好歹來。
李安氏親眼看著女兒去世，哭過了、鬧過了，或許也是心死了。宮外跟著進來照顧她的侍女勸她先回府，她竟也沉默地點頭同意了。
從華蓉殿到宮門頗有一段距離，李安氏也不在意，只是麻木的任由侍女扶著。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兩人經過東苑的時候，扶著李安氏的侍女突然見前方枯萎的柳樹下，站著一個內監。見他們兩人走來，卻是對她們笑了一笑，好似專門在等著她們一樣。
果然，侍女又扶著李安氏走進幾步後，那內監也迎了上來，笑著給李安氏行了個禮，
「李夫人，我家主子特派奴婢，來請夫人去前方一敘。」
李安氏聞言抬頭，眼神有些呆滯地看了內監一眼，並不答話，示意侍女扶她離開。
雲錦見李安氏並不搭理他，也不惱，只是繼續柔聲道：「奴婢也知夫人近日憂傷。但我家主子也讓奴婢轉告夫人，莊妃娘娘之事，已經不可挽回。還望夫人看著年幼的四殿下的份上，早日節哀啊！」
李安氏身體一顫，猛地抬頭，看向眼前依舊笑得平淡的雲錦。
見李安氏終於有了反應，雲錦再次躬身給李安氏行了個禮，「我家主子有要事同夫人相商，不知是否能請夫人隨奴婢移步？」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貓貓和1887439兩位小天使的地雷，謝謝支持╭(╯e╰)╮
週末就是犯懶，原諒我又遲了幾分鐘q_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