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心結 文 / 雲落九
把孩子上下都打理好了,夏寒就把人放下來,牽著他的手往外殿走。如今整個華英殿都燒上了地龍,只要在室內，就都是暖哄哄的。
雖然孩子身體一看就還弱著,但夏寒堅持認為，這種時候更應該起來走動走動。他們夏家幾兄弟，小時候要是有個風寒頭疼，還不時被鎮國公攆著去院子裡跑圈呢。多跑幾圈,連藥都不用喝就能好了。
皇子精貴,夏寒自然不會也把趙宏奕攆出去跑圈的。但在這室內走動走動還是有必要的。
只是他發現這大皇子似乎真被昨天的事情嚇到了,滿室的宮人他見了都怕。
一開始還不肯從夏寒身上下來,非得要抱著。夏寒哄了半天,這才同意讓他牽著自己走。此時就跟個小雞仔似的，拉著夏寒的大手緊緊地跟在身後。稍有風吹草動，就立刻鑽進夏寒的外袍裡，死死抱住他的大腿。
夏寒拖著這小包袱好不容易到了前殿，吩咐把早膳擺在前殿的花廳裡。
平日裡夏寒都是等著趙宸熙下了早朝一起用早膳的,但今日怕孩子餓著，便提早了些。
本來夏寒還以為照這個樣子，早膳也得被這祖宗折騰一番呢。結果一上桌子，趙宏奕就接過夏寒遞過的小銀勺，自己乖乖吃起小碗裡的軟粥來。
大皇子現在病還沒好，只能吃些清淡的。這粥是連瑾早間親自吩咐御膳房送過來的，雖然還是白粥，卻加了些大皇子平日愛的奶酥一起熬製。白粥裡有了奶的香甜味，吃起來不至於太過寡淡，讓大皇子不喜。
估摸著是哭鬧了一晚上，趙宏奕也是真餓了。自己拿著小勺很快就喝完了一小碗細粥，又把夏寒給夾在小碟子裡的幾個易消化的糕點也吃了。
夏寒似乎看他還有些意猶未盡，旁邊的宮人卻勸阻著，說大殿□子還未好，不適宜多用。
「既然如此，那就先暫時別吃了。等徹底好了再慢慢補吧。」夏寒摸了摸孩子的腦門，示意他不能再吃了。
趙宏奕眨著眼睛回看夏寒，應該是聽懂了，乖乖地把小勺子放下。
似乎注意到夏寒剛才都在給自己夾糕點，沒怎麼吃。就把放在自己面前的一小碟子桂花糕往夏寒身前推了推。
看著眼前幾乎就是皇帝縮小了般坐在自己面前，一臉討巧的模樣，夏寒心情也就跟著好起來了。連忙夾了一個桂花糕送進嘴裡，在孩子期待的目光中慢慢嚥了下去。
趙宸熙一回來，就看到一大一下兩人溫馨地用早膳畫面。表情很是複雜地在外面站了半天，直到趙宏奕看到他，興奮地用脆生生的童音叫了一聲「父皇」。
低頭看著跑到自己身邊的孩子，趙宸熙沉默半響。終於歎了口氣，伸手撫了撫他的頭頂。
趙宏奕很久沒見到過趙宸熙了，此時終於得見，自然一臉興奮。
不過小孩子總是敏感的，見趙宸熙並沒有如往日般把他抱起來，看著自己的表情也讓他很不理解。
猶豫了一會兒，趙宏奕還是沒敢伸手去拉趙宸熙的龍袍下擺。直到那雙熟悉地大手放在他的頭頂上，趙宏奕這才重新仰起頭，一臉期待地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趙宸熙見夏寒還站在桌邊看著他和趙宏奕，臉上表情十分的安寧平和。醒來後一直梗在趙宸熙心裡的某些東西，終於稍稍鬆動了許些。
帶著趙宏奕走回桌前，趙宸熙重新拉著夏寒坐下，順便也把趙宏奕撈回凳子上。
「你們都用過了？」趙宸熙見夏寒重新讓宮人們給他上早膳，便開口問道。
夏寒笑了笑，把新端上的粥點放在趙宸熙身邊，「差不多了，就等陛下回來呢。」
趙宸熙對趙宏奕複雜糾結的感情，夏寒一開始就注意到了。但他不知原因，也沒開口詢問。此時兩人更是特意忽視一般，對此絕口不提，只安心的用著早膳。
趙宏奕乖乖地坐在旁邊，看著皇貴妃慇勤地給父皇布膳。有些像之前父皇來華月殿時，一起和母妃與父皇用膳的情景。可是好像又有哪裡不一樣？
趙宸熙見大兒子一直盯著自己，便夾了塊紫薯糕給他，「怎麼，還沒吃飽？」
「皇上，大皇子已經不宜再吃了。」夏寒剛說完，就見趙宏奕紅著小臉，晶晶亮地看著自己，「……算了，多用一塊應該沒問題。」
趙宏奕立刻對夏寒回了個軟軟的笑臉，高興地雙手捧起趙宸熙夾的糕點。平日裡他可不愛這紫薯糕，不過這塊是父皇給的。
趙宸熙看了眼因為一塊糕點而特別興奮的兒子，轉頭沉默的開始用早膳。直到趙宏奕小口小口地吃完了整塊糕點，又讓夏寒給重新擦了臉手。這才開口道：「宏奕，昨日你為何會跑到北苑去？又為何會掉進池子裡？」
趙宏奕聞言，小臉立刻白了。低著頭盯著自己放在膝蓋上的小胖手，半天不敢回話。
「宏奕。」趙宸熙的口氣頓時嚴厲了幾分，「朕問你話呢，好好回答。」
趙宏奕端坐在凳子上的小身板立刻抖了抖，最後還是怕不說話趙宸熙會生氣，有些抽噎著道：「兒臣很久沒到父皇了。是……是福喜說父皇每日都會去華英殿，從那裡經過。兒臣若是能夠在那裡等著，就能見到父皇了……」
四五歲的孩童，也是算趙宏奕聰慧伶俐了，這才把事情大概說清楚了。
趙宸熙見狀，卻並不安慰，繼續問道：「那怎麼又掉到池子裡了？是因為你自己貪玩調皮了？」
「沒、沒……」趙宏奕一個勁兒地搖頭，想到昨日的事情，多少還是有些害怕，終於抽抽搭搭地哭起來，「是福喜推……推……」
趙宸熙聽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訓斥著趙宏奕，「朕說過多少次了？沒有朕的允許，不准跟任何人離開華月殿！遇到事情就去找衛太傅和福海，父皇說過的話你都沒聽見麼？」
「宏奕不敢了……嗚，父皇不要生氣……」
趙宏奕哭得小身子直抖，卻是一直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眼淚也沒抬手擦，絲毫不敢亂動。
夏寒見自己眼前一大一下極為相像的兩父子，大的一臉嚴厲卻隱含擔憂，小的哭得直喘氣，還在乖巧地認錯。
等趙宏奕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夏寒也是坐不住了，連忙伸手攬過趙宏奕，軟聲對趙宸熙道：「既然大皇子都認錯了，陛下就別怪了。」
這麼小的孩子，昨日才被嚇著，估計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呢。
趙宸熙看趙宏奕確實還病著，終究不忍心，一句「不許再有下次」便也揭過了。
「好了，這一早可就哭了兩次了。這還病著呢，再哭可不好了。」夏寒輕撫著小孩的背脊，盡量放低聲音安撫著。
見趙宸熙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準備先把趙宏奕安頓了。等會兒兩人定是要說說正事的，小孩子不好在旁邊。
「大皇子這下可吃飽了？那再去休息會兒吧，太醫昨日才吩咐了要多休養。」
今日一早就大哭了兩場，加上風寒本就還沒好，此時趙宏奕確實有些困了。被夏寒安撫了幾句，倒是很聽話的不哭了。只是小心地抬頭看了看坐在旁邊的父皇兩眼。
趙宸熙見狀，對他點了點頭，「先下去休息吧，你這幾日也就住這裡了。等把病養好再說。」
趙宏奕聽了，確定趙宸熙沒有再生氣。這才被夏寒扶著跳下凳子，規規矩矩地對著趙宸熙行了禮，牽著夏寒的手往後殿去了。
趙宸熙看著一大一下離去的背影，心裡那種複雜的情緒又回了。雖說稍微減輕了些，卻還是始終讓他心裡有些發堵。
大皇子平日裡起居用具，都被連瑾一大早去華月殿宣旨時，一併給帶了回來。趙宏奕起身後，宮人們便趕緊把主殿和偏殿都重新收拾了。
昨日事出突然，大皇子在主殿宿了一晚也便罷了。但今日一大早，趙宸熙就給夏寒說了，暫時會把趙宏奕放他這裡。夏寒這才吩咐宮人重新給收整了宮殿，把大皇子移到側殿去。
皇帝自己也擺明了是不準備回乾元宮的，那總不能一直讓大皇子睡主殿，皇上去側殿吧。
趙宏奕對換了個地方休息倒是沒怎麼在意，等夏寒給他脫去外衣塞進被子裡後，這才抓著被角，把臉藏進被子裡，小小聲地叫道：「嗯……君侯？」
夏寒摸了摸他的腦門，把被子拉下來，讓他別被捂著了，「怎麼了？還冷不冷？」
「不冷了。」趙宏奕乖巧地搖了搖頭，帶著點期待問夏寒，「君侯，今天宏奕還住這裡嗎？父皇也住這裡嗎？」
「是啊。」夏寒拍著他安撫，「你會想你母妃麼？」
「有一點。」趙宏奕有些為難的抿了抿嘴，最後還是道：「但是這裡有父皇。」
夏寒好笑，這孩子還真的很粘皇上，「那就快睡吧。你父皇可說了，讓你早點把病養好呢。你這樣病著，皇上也是很擔心的。」
趙宏奕點了點頭，乖乖閉上眼。
或許是知道趙宸熙一直都會在這華英殿，讓他安心了不少。沒一會兒，孩子就睡熟了。
夏寒確定他不會再突然醒來，這才吩咐宮人小心照看著。重新回到花廳的時候，宮人們已經把早膳撤下了，趙宸熙正坐在太師椅上，端著茶杯有些走神。
聽到夏寒刻意放大的腳步聲，趙宸熙回過神來，放下茶盞問道：「宏奕睡了？」
夏寒在趙宸熙身邊坐下，點點頭道：「已經睡了，太醫一早也來看過，說基本沒大礙。皇上可以放心。」
「嗯。」趙宸熙應了一聲，依舊有些晃神。夏寒見狀，也便不說話了。只安靜地坐在旁邊陪他。
「你是不是覺得朕很奇怪？」趙宸熙盯著門廳的描金花瓶，好一會兒後突然出聲問道。
夏寒卻搖了搖頭，低聲道：「皇上有皇上的考量，微臣有什麼覺得奇怪呢？」
趙宸熙聞言又沉默了，似乎想了很久需要怎麼開口，最後還是只能歎息道：「宏奕……不合適……」
「皇上在擔心什麼呢？」夏寒聽了，卻是笑道：「皇上覺得不合適就罷了。大皇子善良聰慧，長大後若能做個像喻王殿下般，能遊走四方的閒王，也是福氣。」
趙宸熙有些驚訝，他不知道夏寒連他這等打算也看出來了。終於回頭看了他一眼，「宏奕這些年一直是朕親自教導，確實是個伶俐的，只是……」
只是有些事情，朕這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大家對大皇子的存在都有些爭議哈。
其實大皇子這幾章出現，也算是一種感情線上必要的過渡。
大皇子本身代表的，是皇帝過去的一段信任與期待。皇帝對曾經的背叛實在刻骨銘心，重生回來後，對上輩子一直的恨非常的執著。但有的時候對一件事執著過了頭，可能就會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悲劇。所以皇帝必須要學會執著一部分，而釋懷一部分。
大皇子就是皇帝要釋懷的那一部分，因此這兩章戲份有些多，大家多多包涵=3=
下章就開始回到劇情線，大皇子暫時會退出噠，莊妃娘娘也等著被刷好久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