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無邊的自責 文 / 厚皮爺
「陛下,對不起,沒想到這一段我待在映雪閣療傷竟給仙尊惹來這樣的麻煩,讓仙尊難過,也讓陛下不開心了。」阿月雖與天帝並肩走著,卻始終比天帝慢了一拍,落後半個身子以示尊重。
「這是朕自己種下的因,怪不得旁人,更怪不得你!」天帝搖搖頭,「走,朕陪你回月夕閣,看看你的劍法。好久沒看你練劍了,不知道可有進步?!」
「陛下?!」阿月一驚,隨即一喜,「太好了!」兩人隨即向月夕閣而去。
這一日天帝在月夕閣待了很久,指點了阿月的武功,也順帶指點了阿月的修煉,說到興起,甚至還親自和阿月比劃過招,師徒二人其樂融融,似乎把之前的不快都忘懷了。天帝臨走前還給了阿月一道手諭,允了他自己去天牢看靈兒。
是夜,阿月一襲白衣出現在九重天的天牢。守門的天兵對視了一眼,查驗了天帝的手諭便放了行。這麼多人都來過了,這最該出現的人終於也出現了,不知道這牢房裡等下會上演一出怎樣的戲?是兩個曾經的情人抱頭痛哭,還是相見如路人?天兵突然有些想尾隨阿月前去看個仔細了。畢竟愛八卦是人的天性,哪怕是所謂的神仙,真正能做到淡泊心性的又有幾個呢?
而阿月在靈兒的牢房門外站了很久也沒有進去。他的心裡很忐忑,甚至帶著幾分害怕。靈兒沒有原諒自己,阿月很清楚。此番前來,將要面對的很可能是靈兒的冷臉,他也很清楚。可是,阿月忍不住,他的心裡對靈兒的思念與渴望就像春日草原的野草,見風就長。不,準確一點說,是沒有風也在瘋長。想見到她,想伴隨在她身旁,想求得她的原諒,想再次擁她入懷,這是阿月多日來一直想做的事情。可是,真正走到了牢門外,他還是膽怯了。
牢房裡的靈兒渾然不知,她只端坐在床上打坐,微閉著眼,沒有任何表情。阿月在門外癡癡地看著,好想伸出手去摸摸那張瘦削的小臉。終於,阿月掏出了天帝的手諭,開門走了進去。靈兒也在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
「靈兒。」阿月的話音有些抖。靈兒靜靜地看著他,一語不發。
「靈兒,是我。」阿月又往前走了一步。
「出去!」靈兒開了口,話音極冷,惜字如金。
「靈兒,你還是不能原諒我?」阿月不敢貿然上前,話語裡透著一絲痛苦和哀求。
「阿月上神,你和我很熟麼?你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為什麼要我原諒?」靈兒垂著眼,看著自己的手指,「孤男寡女,深夜共處一室,阿月上神就不怕被人潑髒水麼?」
「靈兒,你我早已是夫妻,他們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阿月知道這不過是靈兒想趕自己走的借口。
「夫妻?有聘書麼?有婚禮麼?我怎麼不記得?還請上神不要隨意開玩笑。」靈兒低著頭,聲音很冷。
阿月一愣,的確,兩人除了夫妻之實,什麼證明什麼婚約都沒有。「靈兒,我……」
「若上神執意要在這裡和我說話,就請把門打開,你我之間沒有什麼話需要關起門來說。雖然我名聲不好,但我卻不想再被人說得愈加不堪。否則,阿月上神就請回吧!」
阿月想了想,既然靈兒肯來天界,自然是不會逃走的,這牢門對她來說不過是個形式。而今天界謠言眾多,就連清櫻仙尊也免不了被人嚼舌根,不如就把門打開吧,反正自己也知道有的話是絕對不能說的。這麼想著,阿月果然打開了牢門。
「靈兒,以前的種種都是我不好,我知道我傷了你,傷得太深,我只想求得你的原諒,給我一次機會好麼?如今陛下和冥王都在查找地煞的下落,只要抓住了地煞,還你一個清白,我就帶著你離開天界,我們重新開始好麼?」阿月吸取了教訓,隻字不提孩子的事情。
「你傷過我?」靈兒歪著腦袋似乎在努力回憶,「那我再給你機會做什麼?讓你再傷我一次?」
「不,靈兒,不是這樣的,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待你,好麼?」阿月輕聲哀求,面對靈兒,他心裡總是有愧的,他多麼希望能得到靈兒給的一次機會,「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是討厭我的,我也沒有奢望你現在便能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讓我陪在你的左右,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原諒我的!」
「阿月上神,有這個必要麼?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記不清了,也不想去記了,阿月上神也請忘了吧。至於以後,你我各走各的路,沒有來往的必要,也沒有多見面的可能,阿月上神又何必要刻意討好我呢?」靈兒的話不緊不慢,顯然不想給阿月這樣的機會。
「靈兒,你我是夫妻啊,以前是我不懂珍惜,辜負了你,可是我今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我不能沒有你,就讓我彌補自己的過錯吧!」阿月的話近乎哀求,拚命想喚回靈兒對往昔幸福時光的追憶。「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在凡界遊玩的事情麼?記得我們在冥界的廝守麼?靈兒,你為我付出了那麼多,今後,就讓我來為你守候吧!」
「阿月上神,前塵往事不過是一場夢罷了。對於我來講,夢醒了,一切也都不存在了。你我或許曾經有過交集,但如今我和你的生命再也不會有交集,又何必苦苦糾纏呢?還請你高抬貴手,放我一條生路吧!」靈兒此時抬起了頭,看著阿月,那雙圓圓的杏仁眼沒有帶一絲感情,這讓阿月心裡再度一冷。
「靈兒……」阿月的眼神充滿了痛苦。
「阿月上神,夜深了,我要休息了。請回吧!」靈兒再次低下頭,垂下了眼簾。
「靈兒,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你好好保重!」阿月無奈地離去,牢門在他身後關上了。靈兒抬起頭,眼眸一深,隨即繼續閉目打坐。
阿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的月夕閣,他並沒有進屋,而是獨自站在園子裡,任夜風徐徐吹過,月亮的清輝灑下,他的身影在月光裡顯得那麼孤獨。阿月抬頭看著月亮,長長的睫毛在狹長的鳳眼下投下一道弧形的陰影。靈兒,我再也走不進你的內心了麼?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重新接納我?
情不自禁,阿月想起那些甜蜜的過往,想起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一切彷彿還在昨天,靈兒的笑臉,靈兒的溫柔,卻已經離自己那麼遠了。那具柔軟無骨的身子,那獨特的甜香味,曾經帶給自己多少歡愉,可是如今,自己就是想靠近一步都那麼難。
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在歲月的長河裡給了你無盡溫柔,也給了你無盡的希望和等待。她的全心全意點亮了你整個生命,她的全情守候賦予了你不一樣的色彩。某一刻,水乳……交融,兩心相貼,彼此沒有距離,你以為瞬間就是永恆,未來再也不會改變。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一點一滴的疏忽,一點一滴的錯過,緊緊相扣的十指漸漸鬆開,溫情漸漸成了漠然,心靈的共鳴不復存在,彼此終於漸行漸遠。曾經不分彼此的兩個人坐歲月的兩岸,哀歎情已逝。這一刻,看山不是山,望水不是水,心境蒼涼,滿目蒼夷,竟不知自己的一顆心該何處安放。
阿月捂著自己的胸口,只覺得心裡空空的,有一種說不出的荒蕪感。攜手時的美好,憧憬時的幸福,都被自己一手給毀了。如今的靈兒對自己再無半點信任可言,關於過往她根本不願談及也不願回憶,自己還能有機會贏回她的心麼?
其實自打神魔大戰之後,對阿月來講,每一個夜晚都是不眠之夜。內心的懊悔和痛苦早就變成了一種煎熬,折磨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儘管在清櫻和天帝面前阿月裝得像沒事人,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無數個漫漫長夜,那蝕骨的相思有多疼。每一次想靈兒想到心煩氣躁,每一次後悔自責到想要暴走,阿月只有強迫自己修煉,打坐調息,用這樣的方式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是,壓抑的苦痛從不曾減少一絲一毫。
此刻,月光如銀,阿月的心境格外滄桑。他抬手摸出一個酒壺,大口大口地喝起來,末了,將那空酒壺一扔,拔出青月劍,自顧自地舞了起來。劍越舞越快,劍光中,一道孤獨的身影,緊鎖的眉頭,愁眉不展。阿月不知疲倦地舞著,直到累得癱倒在地上,一顆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靈兒,你的痛我都知道,我只恨我無法撫平你內心的傷痛,無法慰藉你心靈的創傷。我該拿什麼來彌補你,我的靈兒?
身體的傷痛可以修補,可這心底的悔恨該怎麼驅散?阿月躺在那裡,只覺得自己再度陷入無邊無際的孤獨與自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