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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尋芳 文 / 滄海浮生淚

    蕭秦不在的日子裡,一切好像都沒有什麼改變,但有些東西的確是悄悄改變了……雲崢不再刻意將頭髮染成黑色,也不再在意自己的與眾不同,這世界似乎都好像與他無關了一樣,但諷刺的是他這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人卻偏偏是主宰著世界的君王。

    不感興趣,卻也不代表不能做好,每天處理堆積如山的奏章竟成了雲崢的一件樂事。忙起來的時候,自然也就無暇他顧,不必去想那些總是會在不經意之間就浮現在眼前的事情。沒有了蕭秦為他配製藥方,生怕一不小心就會留下後代的雲崢也徹底斷絕了寵幸妃嬪的念頭,過著清心寡慾的生活。生活簡單而單調地重複著,雲崢卻並不覺得枯燥無味,對於他多災多難的人生來說,平靜才是最真正難得的,只是不知道這眼前的平靜還能夠持續多久?

    生活一直平靜地繼續著,讓雲崢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忘了蕭秦,至少在想起那個人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強烈的痛苦了。過去,聽到琵琶的聲音,總是會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滋味,現在他已經不會再因為琵琶聲而生出任何痛苦的聯想,也不會再產生出像過去那種無法控制的悸動了。時間,或許的確是讓人忘記一切的良方,只是再好的樂師也沒有楚雲袖那天所彈奏的琵琶那樣哀婉動人,讓他回味不已。

    感覺到自己似乎終於得到了拯救,一種重生般的輕鬆讓雲崢突然有了賞花的興致。此時春意正濃,碧空晴朗如洗,滿目奼紫嫣紅,空氣中傳來撲鼻的異香,耳邊聽著啁啾的鳥鳴,讓雲崢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愉悅之情。楊柳在風中賣弄著那婀娜的碧綠枝條,好像善舞者正迎風起舞,卻不知這多情的舞姿是為了要給何人欣賞?

    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為蕭秦起舞那件事,雲崢的心頓時比那被春風吹皺的池水更亂了幾分。「無論如何,他總是為我……我若是像這樣將他忘得一乾二淨,豈不是有些對不起他?」負疚感突然襲來,雲崢為自己剛剛獲得的短暫快樂感到了內疚,移動腳步向存放蕭秦肉身的別宮走去。

    「你們都下去吧。」雲崢瞥了一眼守門的宮人。「站住……」想起了什麼,雲崢叫回了正打算退下的宮人們。「若非寡人呼喚,誰也不准踏入一步。」雲崢藍色的眼睛裡現出厲光,駭得宮人們連連點頭,哪裡敢有半點違抗。眼看宮人們步履匆匆地消失在視線可及之處,雲崢推開了那兩扇沉重的雕花大門。

    小心移動腳步,彷彿害怕吵醒了熟睡之人一般,雲崢的腳步比貓還要輕盈。因為時常有宮人打掃,此處倒也一塵不染,井井有條,讓雲崢多少感到了些滿意。感覺到空氣似乎有些憋悶,雲崢輕輕推開了格子窗,靜靜凝視著在陽光下飛揚起舞的塵埃,藍色的眼珠在陽光下看起來更加剔透。

    看了有那麼一會兒,雲崢藍色的眼珠終於看向了蕭秦,那他一直想見,又一直害怕去見,以為已經完全忘記,卻原來深埋心底的人。只是看了那麼一眼,眼睛就已經不受控制地開始變得濕潤起來,甚至出乎了雲崢本人的意料之外。好像孩子般無措,雲崢輕輕咬著自己的指尖,慢慢走向了蕭秦。

    和記憶中似乎並無變化,那張臉還是如此安靜,和泥菩薩一樣不會為人間的疾苦所動。「或許,他根本就沒死,只不過是在騙我?」這樣想著,雲崢用手小心去試蕭秦的鼻息。「沒有呼吸,什麼都沒有……」雲崢那剛才還跳得厲害的心突然冷了下來。

    「你倒是舒服……」冷笑著對毫無反應的蕭秦自言自語,雲崢突然想要狠狠打爛眼前這具毫無生命的軀殼,看看那張臉究竟會不會還是這樣的平淡。「也好,終於你也可以讓我為所欲為了嗎?」獰笑著的雲崢的手撫上了蕭秦那披散下來的長髮。

    不知道為何突然生出了一種衝動,雲崢將臉埋進了蕭秦那光滑的髮絲之間。可以清楚嗅到那發間傳來的香氣,比任何奇花異草的香氣都更加令人心動,讓雲崢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悸動。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對「屍體」做出不敬之事,雲崢逃離了別宮,並總算沒有忘記在走的時候喊人來看管好蕭秦的肉身。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瘋了嗎?還是……」將所有的一切歸罪於是因為自己實在已經禁慾太久,雲崢決定不如出宮去尋花問柳,以免自己早晚會因為控制不住自己最可恥的**而犯下不可原諒的大錯。「反正如果是煙花女子的話,就算是偶然生下孩子,也不會對重兒的地位構成任何威脅……」雲崢在心中為自己這樣尋找著合理的借口。

    打定了注意,雲崢瞞過了所有人,走向了京城最繁華之處,他在14歲的時候就已經去過的花樓。當年的花魁姑娘早已不在,樓內當年的裝潢卻隱約可見,不免讓雲崢生出了一番「物是人非」的感慨。

    「不知客人可是有相熟的姑娘?」老鴇熱情地上來打招呼。雲崢那壓得低低的帽簷擋住了面容,讓老鴇覺得這客人似乎有些來者不善。但沒人會和銀子作對,所以她也並不打算輕易就把這位看起來有些古怪的客人趕出去。

    「你們這裡可有會彈琵琶的姑娘?」突然想起宮中的琵琶自己早已聽得生厭,眼下倒或許是個聽琵琶的好機會,雲崢壓低了聲音問老鴇。他之所以有意遮擋面容,無非是怕那雙藍色的眼睛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只因為幾乎人人都知道自己的國君有著一雙與眾不同的藍色眼睛。

    「若是如此,客人你可真是來對地方了。誰不知道我們這裡的紅蓼姑娘彈得一手好琵琶?別說富商巨賈,就是王孫公子慕名來聽琵琶的也不在少數。」老鴇滿臉堆笑,心知這單生意算是差不多做成了。雲崢也不說話,只是摸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這金子卻遠比任何的語言都要有用。

    「我這就去為您把紅蓼姑娘找來。」老鴇一把將金子收進懷中,扭扭噠噠上樓去了。當老鴇再次下來的時候,果然帶來了一位女子,只是這女子也和雲崢一樣神秘,帽子上的面紗遮住了整張臉,讓人根本無法一睹芳容。

    「客人不要見怪,我家姑娘因為些事故容顏盡毀,這樣也是怕嚇著客人。」不等雲崢開口詢問,老鴇就已急忙解釋。

    「不知客人想聽什麼曲子。」那女子一開口,聲音卻比烏鴉的夜啼還更加難聽,讓雲崢暗暗皺眉。本來他還懷疑此人會不會是楚雲袖,現在他幾乎已經可以確定眼前的人絕不會是楚雲袖。雖然看不見臉,但楚雲袖的聲音他卻多少還算熟悉,絕對沒有這般的難聽。

    「我想要讓這位姑娘單獨為我彈奏,不知道媽媽可能答應?」這樣說著,雲崢又從懷中摸出了一片金葉子遞在了老鴇的手中。

    「客人但請,樓上便有雅間。」接過了金葉子,老鴇拚命對女子使著眼色,推著二人上了樓。雲崢有多神秘,是什麼來路她都不關心,她關心的就只是能拿到手的真金白銀。將二人帶入了一間陳設華麗卻略顯庸俗的房間之中,老鴇識趣地轉身就走,並沒忘了帶上房門。

    「客人若是想要聽琴,紅蓼定當讓客人滿意,但若是……」說到這裡,那女子突然低下了頭。

    「你是怕我有非分之想?」雲崢冷笑著開口。倒不是他瞧不起煙花女子,只是他覺得身在青樓之中,卻還要堅持自己賣藝不賣身的行為實在是有些可笑。

    「不……妾身既然已入風塵,客人的要求就都在情理之中,怎麼能說是非分之想?只是……妾身的確容顏已毀,實在是不想掃了客人的興。」女子的聲音雖然難聽,說起話來卻也入耳,讓雲崢感覺舒服了幾分。

    「你且先為我隨意彈奏一曲,若是當真不負盛名,我定然重重有賞。」知道煙花女子最愛的不過是那黃金俗物,雲崢笑著許下承諾,只是這笑容裡帶著幾分輕蔑,卻因為隱藏在帽簷之下而並未被女子發現。

    「隨意?」女子微微遲疑了一下,終於調整姿勢,撥響了琴弦。

    老鴇所言倒也不虛,只是才聽了一會兒,雲崢就已聽出女子的技藝的確不俗,再聽一會兒,他那雙藍色的眼睛裡發出了異樣的光彩。音樂不會騙人,樂者獨特的特點也不會像掩飾面容那樣輕易就可以被掩飾,雖然眼睛還是不能相信,雖然聲音曾欺騙過耳朵,但現在他已經可以確定無疑,眼前的人定是楚雲袖無疑。只是楚雲袖為什麼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方,那該死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他卻實在是猜不出一點頭緒。

    「你究竟是誰?」實在忍不住打斷了那婉轉流暢的琵琶聲,雲崢突然摘下了自己頭上的帽子,伸手抓住了猝不及防的女子。沒有回答,女子懷中的琵琶重重摔落在地面上,琴弦震動,發出一串不成調的顫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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